“不知表哥可愿意陪我四处走走?”
    楚芙瑶没有直接说要去甄宝轩,毕竟,几乎没有男子愿意与女子同逛首饰铺子的,自己早就说好了要与秦容与一起回府,倒也不能把他抛下,便先瞒着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闻言,楚芙瑶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起,冲着秦容与福了福身,道。
    “那便先谢过表哥了。”
    四人将要离开包厢,房间便进来来一个男子,约么十七八岁,穿着书生的长衫,身长玉立,俊秀的脸上,剑眉斜挑,精致的凤眼透出些许寒意,微薄的唇紧抿着,看上去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楚芙瑶见到这个男人,瞳孔微微一缩,这人明明一副书生的打扮,但是她却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危险,像是能嗅到他身上的戾气一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三步。
    男人见状,眼神微微一凝,冰冷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直直穿透楚芙瑶的身体,让她更为慌乱。
    这样的慌乱,说不清原因,但楚芙瑶就是下意识的有些怕他,大抵是重生一世的敏锐。反正她清楚,这男人身上,恐怕沾了不少人的血。
    “阿衍,你别吓坏了我表妹。”
    秦容与看着楚芙瑶苍白的脸色,又看见穿着一身长衫的好友,不由皱眉。顾衍的习惯他是清楚的,每当杀了人之后,便会下意识的换上长衫,仿佛书生气能压过那股子血腥一般。
    秦国公的嫡长孙,倒是谁也不清楚他有这么个怪癖,只觉得小将生的俊美,又像文人一般,倒不知他手上要了多少人的命。
    看着他那张冷厉的脸,秦容与便知道,这人又去杀了某些不长眼的盗匪。但是看着顾衍那张俊秀的脸,他只觉得比平日里冷淡不少,倒也没有多么可怕,怎么楚芙瑶就能吓成这幅模样?
    听到秦容与的话,顾衍收回视线。楚芙瑶这才觉得方才那股无法言喻的戾气终于消失,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比方才好上许多。
    “表妹,这是秦国公府的公子,顾衍顾小将。”
    秦容与一开折扇,笑着为楚芙瑶介绍。
    后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强扯出一抹笑容,全然不知她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遇上顾衍,楚芙瑶有些诧异,想着这人还有几年才能接任骠骑大将军一职,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楚芙瑶冲着顾衍福了福身,道:
    “将军有礼。”
    顾衍现下只是卫将军,但也可以将军代称。楚芙瑶说着,便悄悄抬头,想看一看这未来的杀神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一抬头,便对上顾衍冰寒的双眸,发现男人正在注视着自己。这个认知让楚芙瑶觉得有些胆寒,僵硬的扭过头去,对着蓝羽说道:
    “蓝羽,将帷帽递给我。”
    虽说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失礼,但是能挡住顾衍的视线,反而是她此刻最希望做的事。戴上帷帽之后,楚芙瑶这才感觉好一些。秦容与正在一旁与顾衍搭话。
    “你又去把谁解决了?”
    狭岭那处聚了不少的江湖人,占山为王,洗劫了不少路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偏他们又全是好手,朝廷几次派兵剿匪,都以失败告终。
    顾衍的武功很高,且并不迂腐,没有非要带兵去攻狭岭那道天堑,只不过他三不五时的便会只身去到狭岭,将首领的性命给取了,再将尸身挂在山寨外面,以作警示。到如今,狭岭已经折了二三十个好手,那帮江湖人都怕了,偏偏这大爷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每次只杀一人,绝不多杀,让那帮匪类胆战心惊,偏偏还不敢离开狭岭,剿匪的军队将整座山包围着,要不是考虑山上还有平民,顾衍便会直接下令放火烧山了。
    “罗庚,狭岭的二当家。”
    顾衍说这话时,语气不带半点起伏,像是在诉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淡,让秦容与有些无语。那罗庚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当时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不是还准备争夺盟主之位么?是个难得的好手,就被这小子给弄死了。偏偏他这幅轻描淡写的口气,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要是罗庚知道了,也不晓得会不会从地底气活。
    “你倒别这么折磨他们了,直接杀了便是。”
    秦容与倒觉得顾衍这般做有些残忍了,从精神上将狭岭的山匪给击溃,折磨的疯狂。
    “你不懂。”
    顾衍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从怀中掏出狭岭的账册,交给秦容与,压低声音,道。
    “这是狭岭与盐贩子勾结的证据,你可以交给丞相。”
    说完,也不理会面带惊色的秦容与,直接离开的包厢。
    在场之人,除了顾衍与秦容与,其余人都没有武功,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楚芙瑶见顾衍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男人时,总会让她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表哥,我们走吧。”
    看着眼带笑意的秦容与,楚芙瑶不免有些恼怒,直接无视他的神情,走在前方带路。
    离开翡翠楼之后,楚芙瑶便往甄宝轩进发。由于甄宝轩处于京中最热闹的街市,其中不乏年轻女子,待见到秦容与之后,一个个羞得面颊绯红,不时暗送秋波,有几个胆大的,居然还将香囊玉坠之类的掉在他们面前。
    这样的举动,真是让楚芙瑶哭笑不得,她倒是没看出秦容与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调侃着开口:
    “表哥,你看看这些香囊,绣工真不错呢!”
    方才一个最为大胆的女子,直接将香囊塞到秦容与怀中,缀着的络子也编的分外好看,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家。
    秦容与自然是听出了楚芙瑶的调侃,丝毫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将香囊拿在手中赏玩。俊美的面容透着几分邪气,又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见状,楚芙瑶不禁微微摇头,京城平民女子的风气,还真是开放,对比世家的酸腐气,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要是上一世世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私相授受’的事情,那后来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了。想到此处,楚芙瑶微微摇头,看着秦容与得意的面孔,她不禁腹诽,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有看杀卫玠的结局。
    ☆、第二十章
    因为天色已经不算早了,楚芙瑶还打算去那甄宝轩,也就没再街上乱逛。蓝羽在前方领路,她们这些丫鬟,在人牙子手中,也是识得京里的路,这样被人买了去,也能替主人跑跑腿儿。
    看着秦容与那张淡然浅笑的面孔,楚芙瑶心中也是很平静,既然这人和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甚至是可以信任的,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到了甄宝轩门口,楚芙瑶皱眉看着。这间首饰铺子,上头的匾额已经有些旧了,朱红色的漆脱落了一小部分,虽说还看得过去,但是那种破落的感觉,怎么也掩不住。
    甄宝轩的铺面很大,在街市上最好的打头位置。但奇异的是,位置如此好的铺子,居然没有客人上门,比门可罗雀的景象还要惨淡。
    “表哥可想进去看看?”
    楚芙瑶轻笑着开口,看着秦容与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便知道这人是对甄宝轩感兴趣了。
    这也不奇怪,在此地段开着的商家,生意无一不火爆,与甄宝轩形成了鲜明对比,自然让秦容与心头升起疑惑,想要进去探寻一番。
    “甚好。”
    见正主儿都应下了,楚芙瑶也不磨蹭,直接走入堂中。这甄宝轩室内的装修倒称得上是富丽堂皇,但是富丽堂皇到了极为俗气的地步,西域运来的金月纱,在此处满目尽是,墙上并没有挂上什么名家字画,反而是用金粉提了招财进宝四个大字,幸好不是用金铸成的,要不然甄宝轩都用不上等生意惨淡,直接就被强盗打劫了。
    奇怪的事还不止室内的装修,这么大间铺子,居然没有小厮出来迎迎,只有一个男人在角落里坐着,旁边的木桌上摆着一只烧鸡,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见到他们四人进来,也不过是眼皮子抬了一下,再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
    楚芙瑶也没去管他,直接走到前方摆首饰的桌子前,看着那些要么早已过时,要么粗制滥造的东西,一看便让人失了兴致,根本提不起半点想要买的冲动。
    抬头仔细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约么三四十岁,黑而矮胖,脸上全部沾着烧鸡的油光,那张本不好看的脸便显得更为狰狞。
    这人大概就是那个李副掌柜,也不知道刘掌柜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能将这种人聘到铺子里,真是当她们这些内宅女眷软弱好欺吗?
    拿起一支鎏金点翠钗,对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或者应该叫做李副掌柜问道:
    “这支钗怎么卖?”
    李副掌柜抬了一抬眼皮,瓮声瓮气的道:
    “二十两白银。”
    闻言,楚芙瑶眉头蹙着更紧,要知道十两银子便能让一家子贫民百姓使唤一个月了,现在一支鎏金点翠钗便要二十两,而且看着做工,半点也不精致,雕花略有些模糊,鎏金的色泽也不怎么样,明显不值二十两,看来这李副掌柜有些欺生啊!
    “二十两,贵了些吧?”
    楚芙瑶现下倒有些明白,为什么甄宝轩的生意如此惨淡了,有了这样的掌柜,关门大吉也是早晚的事情,她现下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刘掌柜会聘这么一个人进来,明明自己家也对他不薄,怎的干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李副掌柜再次抬头,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眼神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楚芙瑶,虽说判断出面前的小少女身份不简单,但是甄宝轩的后台可是永平侯府,还真不怕别的什么人。
    不过看着少女的身段,虽说还没有长成,却别有一番韵味。李副掌柜眼神中带着些□□,这样的目光让楚芙瑶恶心至极。
    很显然,她身后的秦容与也看见了,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将楚芙瑶护在身后。这样的举动,让后者有些呆愣,不得不说,有人护着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秦容与一看便是个不能开罪的主儿,李副掌柜也不是没眼色的,色胆没有命重,悻悻的刮了楚芙瑶一眼,道。
    “买不起就算了。”
    说着,便将目光投注在烧鸡上,再次吃的满脸尽是油腻。
    楚芙瑶都要被气乐了。她倒不怕这个所谓的李副掌柜,上一世什么折磨没受过,身子和尊严都狠狠被人踩在脚下,哪里还能在乎一个喽喽的眼神。
    只不过,这甄宝轩是她的地盘,此人居然敢如此放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掌柜的还真是财大气粗,就这样做工的鎏金点翠钗也敢要二十两银子,你的东家知道吗?”
    楚芙瑶并没有直接提到秦氏,毕竟内宅女眷的名儿不好随便说出。何况这李副掌柜应该不傻,自己说出了这东家,他便应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果然,听了楚芙瑶的话,李副掌柜脸色一变,也不敢再大大咧咧的啃着烧鸡,有些惊愕的呆坐在椅子上,看先楚芙瑶的目光,都带着些惧怕。
    真是没用的东西!
    楚芙瑶不禁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呢,这人便吓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选了这个没用的东西来糟践甄宝轩的,刘掌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你、你到底是谁?”
    到了此时,李副掌柜自然不会眼前的少女是来买东西的,她的语气,她的神态,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人跟东家是有牵扯的。
    想到此处,李副掌柜那黝黑的脑门儿便开始止不住的淌汗,大抵是因为胖的缘故,他的腿也在不停的哆嗦着,看着更不禁事。
    “甭管我是谁,刘掌柜呢?”
    楚芙瑶微眯着眼,紧抿着红唇,她倒是不知道自家铺子也会有这种蛀虫,刘掌柜还是母亲从秦家带回来的老人儿,如今看来,也是不中用了。
    “小、小姐,刘掌柜他不在。”
    李副掌柜从椅子上起身,冲着楚芙瑶躬了躬身,抹了一把汗,道。
    闻言,楚芙瑶轻笑出声,这刘掌柜还真是挺空闲的,身为掌柜,不在铺子里做生意,倒有空出去,真是潇洒得很。
    “好,刘掌柜不在,那其余的小厮呢?别告诉我甄宝轩只有你一个人!“
    楚芙瑶真的怒了,从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母亲手里的人儿,早就叛变了,怪不得当年是树倒猢狲散,现下看来,这一个个的早就寻好了新主子,打量她不知道呢!
    “小厮,铺子里生意不好,也就没请小厮。”
    李副掌柜哆哆嗦嗦的开口,他现在肯定了,眼前的少女肯定跟东家有非一般的关系,弄不好就是东家派人下来监视的亲信,甄宝轩现在这般情况被人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说东家不会放过他,就连主子也不会饶过他的!
    铺子里生意不好?
    楚芙瑶暗自冷笑,生意不好,就算不怪他,但是每个月给小厮的补贴,也都是从账上走的,现在说铺子里没有小厮,拿钱的时候怎么不就照实开口呢?
    “成!我今儿个就在这等刘掌柜回来。”
    楚芙瑶现在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蒙蔽了自己母亲的双眼,被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糊弄了这么多年,秦家对他不好吗?帮他脱了奴籍,居然还不知感恩,真是天生的贱人!
    说着,楚芙瑶便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在上面,大有不见到人誓不归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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