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风斩冰华才开始感觉到燃烧般的疼痛。
    “呜……咕呜……!”
    半边脸孔、左腕、左边腹部,都像是被倒进了灼热的熔化铁浆般出现剧烈疼痛。别说是跑了,风斩连站也站不住了,只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为了稍微分散心思,她开始胡乱甩动双脚,在地上翻滚。
    接收了以常人而言足以致死的痛觉情报,却连死亡也做不到,宛如人间地狱。
    但是,痛觉并没有维持很久。
    “啊……?”
    可怕的变化发生了。
    伤口伴随着如同挤压果冻的吱嘎声响,开始愈合,破洞开始以人类不可能做得到的速度重新修复。
    几乎令人发狂的疼痛感,也像降温一样逐渐褪去。
    明明是致命伤。
    明明不该活着的。
    不止是肌肤,就连被砸飞的眼镜、破掉的衣角等,也开始逐渐复原。
    “啊……啊啊……!”
    随着痛觉逐渐消失,原本一片空白的脑袋,开始渐渐可以思考了。
    关于自己的体内是一片空洞这个事实。
    关于自己的身体明显异于常态这个事实。
    就好像原本被封住的记忆重新获得解放,掩盖了她所有的意识。
    “啊嘎……唔!嘎…唔…呜呜……呜呜呜!!”
    思绪混乱得无法组织语言,但内心承受巨大压力的风斩冰华却无法克制自己不喊出声音。
    此时,宛如受到风斩内心绝望的呼唤般,另一个绝望出现了。
    一声撼动整个地下街的震动。
    风斩就好像从发狂的马背上跌落,整个人飘浮在半空中,但双眼却紧盯着黑暗的彼端。
    在那里,站着一只以钢铁与混凝土结合而成的丑陋怪物。
    在怪物的背后,站着一个更加可怕的金发女人。
    女人在笑。
    仿佛在提醒着风斩,唯有人类才有可能露出这么扭曲的笑容。
    “呜……啊……!”
    风斩回想起被那个怪物的巨大手臂击飞时的疼痛感,反射性的想逃走,但由于过度的恐惧与焦急,双脚不听使唤。
    对风斩,女人什么话都没说。
    女人默默举起看起来像白色粉笔的油蜡笔一画,石像朝着风斩的背部挥出了拳头。
    风斩急忙趴在地上。
    但是,依然飘在空中的长发却被石像的拳头击中。风斩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彷佛整个头皮都被扯开了,身体像炮弹一样飞出。
    “嘎呜……!”
    啪!风斩的身体发出了可怕的声音。以惊人的力道在地板上滑行的风斩,感觉全身正在一把巨大的锉刀上研磨。
    “啊……啊……啊……!”
    被强迫剥离的皮肤碎片及长发,在地面上形成了数公尺长的直线。
    吱吱……风斩的脸上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摸,脸的表面正诡异地鼓动着。摩擦地面时剥离的脸部碎片,再一次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金发的女人终于说话了。她彷佛正看着一幕极为滑稽的画面,笑道。
    “我还以为虚数学区的钥匙有什么三头六臂,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东西!哈哈……哈哈哈!把这种东西当成宝的科学,真的让人摸不透!”
    在女人的笑声中,风斩的身体逐渐复原。脸部表面发出了挤压水分的声响,在数十秒之内变恢复成了原本的形状。
    “呜……啊!”
    风斩开始对自己的肉体感觉到恐惧与厌恶,雪莉则以愉快的口吻说道。
    “呵呵……不过这么一来,要杀你可有点麻烦。嗯,不如我们试试看吧,把你变成一团绞肉,看看还能不能复原。”
    “为……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嗯,没什么特别理由。”
    如此残忍的一句话,让风斩哑口无言。
    “没有什么非得是你不可的理由。就算不是你也没关系。不过,对你下手最快。这就是理由,如何,简单吧?”
    风斩的脑袋还来不及感到错愕,女人已经甩动了油蜡笔,石像艾利丝朝着倒在地上的风斩挥出拳头。风斩急忙滚向一旁,艾利丝的拳头打碎地面,碎片刺入了风斩的全身。风斩的身体因冲击力而弹起。可怕的撞击声下,身体的某个部位扭曲了。异常的疼痛让风斩的脑袋一片空白。但是,在地上翻滚的时候,风斩的身体又开始复原。虽然整个人滚到了远处的十字路口附近,却依然没停止呼吸。
    又没死成。
    但是,打算将自己杀死的女人,脸上表情丝毫没变,完全没有半分失望。
    仿佛自己的死活,对她面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己的生命受到如此的轻贱,让风斩的双眼因屈辱感而充满了眼泪。同时也对自己的无力感到愤怒,明明不甘心,却是一筹莫展。
    看着风斩的表情,金发女人兴致索然地说道:
    “喂喂,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嗯?怎么?难道你还会怕死?”
    “咦……?”
    “喂喂喂喂!看看你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被打得那么惨却还没死,怎么可能是人类?”
    “……”
    “脸色苍白,是想博取同情吗?别傻了,就算你消失了,这个世界有什么损失?举个例子来说,瞧!”
    金发女人以食指轻敲手中油蜡笔的侧面。
    一瞬间,石像的拳头打横挥出。手臂撞在墙壁上,从中断裂。
    “我对你做的事情,就像这样。”
    “啊……”
    “怪物就算断手断脚,又有谁会同情?你还不了解吗?对没有生命的东西何必带什么感情?难不成要我把东西拟人化然后流下眼泪?那不就跟帮洋娃娃脱衣服会兴奋的变态一样?”
    “啊……呜啊……!”
    在绝望的风斩眼前,石像损坏的手臂开始再生,吸收了周围的玻璃及建材,又变回原本的形状。那模样看起来,与她竞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就是风斩冰华的本质。
    剥掉了人皮之后,剩下的丑陋、真实本质。
    “现在你明白了吗?现在的你跟艾利丝一样是怪物。你是逃不掉的。你想逃到哪里去?有什么地方能够接纳你这样的怪物?所以你明白了吧,天底下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女人缓缓摇动手中的油蜡笔,石像慢慢朝风斩走来。
    风斩维持着摔倒在十字路口中央的姿势,只是发愣。
    动弹不得。
    并非因为肉体上的损伤。身上的伤早就愈合了。
    并非因为精神上的恐惧。内心不断警告自己快逃。
    但是,
    要逃到哪里去?
    风斩想起来了。
    今天是第一次去学校。
    所以,她以为自己是转学生。
    今天是第一次吃营养午餐。
    所以,她说想要到学校食堂餐厅去看看。
    今天是第一次跟男生说话。
    所以,她相信自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害怕那个少年。
    今天是第一次利用贩卖机买饮料。
    拥有买饮料的知识,却一次也没喝过。过去的自己,又是如何帮这样的异常状态找出藉口?
    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全部都是第一次,毫无例外。
    那么过去的自己都在做些什么事?为什么心里没产生这样的疑问?简直像是认为过去从来不曾存在。如今风斩才发现,所谓的自己,原来只是悬浮在雾中的梦幻泡影。
    就算移开视线,也没有意义。
    不去正视伤口,疼痛也不会消失。
    不管怎么努力,一切都太迟了。风斩无处可逃,无处可躲。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乐园,能够温暖地接纳这个毫无自觉的丑陋怪物。
    裙子的口袋里,还放着那个白色少女与风斩一起拍的大头贴。
    但是,照片里开心笑着的茵蒂克丝不知道。
    不知道风斩冰华的真实身份竟是这样的怪物。
    当她知道了隐藏在人皮之下的丑陋真相……
    到时候,一定再也不会对风斩笑了。不但如此,甚至会把当初毫不知情地对风斩露出笑容这件事,当成了不愿想起的回忆。因为同样在照片里露出微笑的风斩冰华,已经不存在了。这里只剩下一只冲破了人类虚假外皮的丑陋怪物。
    风斩的眼角中,凝聚了泪水。
    “谁来,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好想待在温暖的世界。好想与某人一起开心的笑。即使是一分钟、一秒钟也好。如果能够换得短暂的安稳时光,不管如何低头恳求也无所谓。
    但是,到头来……
    没有人能接纳这个恳求。
    “别哭,怪物。”
    金发女人带着嘲笑,挥动了油蜡笔。
    “看见你哭丧着脸,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石像那连巨木也可以打断的粗大手臂,逐渐逼近。
    “啊啊……”
    风斩在绝望中思考着,自己虽然不想死,但与其自己没有任何人需要,一旦被人看见就会被砸石头,完全被当成一只怪物,那么,或许死在这里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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