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夜对其他下人虽然冷冰冰的,也总是板着脸,但其实很少真正责罚别人。路嬷嬷看着花枝浅笑,“阿奴,我想去厨房做点东西,你来帮我打个下手,好吗?”
    花枝微微抬眼看向她,见路嬷嬷笑的暖人,花枝的脸颊微微一红,又低下头,“好。”
    听见她答应,路嬷嬷便走上前拉过她的手。
    花枝有些不适应。
    昨日她是不知道路嬷嬷和顾长夜的关系,把她当做一个亲切的‘婆婆’,所以相处起来没什么负担。
    可眼下她知道了路嬷嬷不是一般人,她对自己表现得亲密,花枝的身体反倒更紧张,生怕顾长夜又忽然出现,说她不知分寸僭越了。
    似是感觉到她的不安,路嬷嬷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阿奴,不用紧张,你就继续叫我婆婆吧,那样我听得亲切。”
    “那怎么可以。”花枝连忙摇头,“我如此低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王爷听了定会生气的。”
    路嬷嬷立刻便看出了花枝的问题。
    这孩子实在太自卑了。
    她将自己看的太低,所以很多事情,哪怕顾长夜不说,她也不敢。
    “别害怕,我让你叫你便这么叫,若是王爷要向你追究此事,婆婆护着你!”
    花枝有些惊讶的看向她,然后便任由这路嬷嬷拉着她向前走。
    走出去几步,花枝才发现路嬷嬷的手里,还拿着她昨日给她做的那个简陋手杖。
    花枝看着手杖微微发怔。
    路嬷嬷是个好人。
    顾长夜一定可以给她更好的手杖用,她本可以把花枝做的这个扔掉,可是她没有。
    花枝的视线移到路嬷嬷花白的头发上。
    儿时便缺乏父母疼爱的花枝,其实心里无限的渴望着来自长辈的疼爱。
    路嬷嬷温暖的手,满是暖意的眼勾起了她压在心底的渴望。
    可最后又被花枝暗暗地压下去。
    等到厨房,路嬷嬷带着花枝洗手时,看见她泛红的右手,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手是怎么弄的?”
    花枝慌张的将手藏到身后,“是我自己不小心。”
    路嬷嬷看着她,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对了,昨日你还没有给婆婆讲讲王爷是怎么救得你呢。”
    花枝呆怔一下,然后低下头踌躇起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讲。
    路嬷嬷看出她犹豫的样子,一边从一旁倒出面粉,一边说道:“王爷儿时一直都是我照看的,婆婆身份低微,可待王爷却是看作自己的心头肉一般,可怜王爷十一岁那年便被送出皇宫,自那以后,我便很少见到王爷,对他的事情也知道的越来越少。”
    “送出皇宫?”花枝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路嬷嬷。
    “你不知道?也是,估摸着那时你还没出生呢,所以那件事你应该不知道。”路嬷嬷说着,眼底蔓延出沉重。
    涉及顾长夜的过去,花枝的一颗心不安分地跳起来。
    她很想知道顾长夜的过去。
    看出花枝眼底的渴望,路嬷嬷忽然一笑。
    “阿奴,你给婆婆讲讲你和王爷的故事,婆婆便给你讲讲王爷过去的事,好不好?”
    花枝有些犹豫,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她有些心动。
    良久,花枝轻声应道:“好。”
    路嬷嬷看着她眉眼柔和下来,低头往面上倒着清水,一边揉着面团,一边讲起顾长夜过去的故事。
    顾长夜是蜀国第六位皇子,他的母亲萧贵妃拥有着沉鱼落雁之姿,曾经盛宠一时。
    母亲深得盛宠,顾长夜又天资聪颖,年幼时便在众皇子之中显得格外优秀,本来朝廷上下,都将他看作太子的最佳人选,可却没想一朝东窗事发,顾长夜便沦为罪妃之子。
    起因是先皇的一场大病,无论太医如何查看,都看不具体是什么病症。
    先皇夜夜不眠,总说寝殿内有旁的人在,白日里精神越发萎靡,时常伴随着头痛欲裂。
    后来不知是谁的提议,请来一名蛊医为先皇查看病情,蛊医一看便说先皇这是中了蛊术。
    皇室之内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之术,听完蛊医的话后,先皇顿时大发雷霆,命人将皇宫上上下下彻查一遍,最后在萧贵妃的床榻之下,找出一个绑着一撮头发的小木偶。
    一夜之间,萧贵妃所住的未央殿便血流成河,和萧贵妃有关系的大臣也无一幸免
    萧贵妃和顾长夜皆被押入水牢审问,那时顾长夜才只有七岁。
    七岁的年纪,却要每日承受鞭刑。
    水牢用于审问的鞭子都是特制的,上面竖着一根根坚硬的倒刺,挨一下,鞭子就会连皮带肉揭走一块。
    听到这,花枝的双手紧握住。
    她想起顾长夜背后那些狰狞的伤疤,今日才明了,那些并不是什么光荣的战伤。
    “然后呢?”花枝急切地问道。
    路嬷嬷停下手,抬眼看向她。
    花枝眼底的焦急和心疼呼之欲出。
    路嬷嬷抿嘴浅笑,心想小丫头还是年纪小,那点对恋慕的人的小心思,是一点也藏不住。
    她悠悠说道:“王爷在水牢里整整关了两年才被放出,但萧贵妃一直被关在水牢里审问,但一直不肯承认木偶是自己的,最后,萧贵妃惨死水牢,巫蛊案不了了之,但先皇因为心有忌讳,便将王爷送出宫了。”
    这些故事,花枝都是今日第一次听说,在王府内没有人提起过这些,估摸着也没有人敢提起。
    花枝皱眉细细思索,然后摇头说道:“我不相信王爷的母妃会给先皇下蛊。”
    路嬷嬷再次抬起头,这次有些讶异地看着花枝。
    花枝低着头,没有看到路嬷嬷的神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萧贵妃既然深的盛宠,王爷也被先皇看好,那他们完全没必要弄这些手段,这样不是反倒让自己失了盛宠。而且,从皇上的夜不能寐,到忽然出现的蛊医,再到发现木偶,这一切发展的也太过巧合了......”
    说到这花枝才抬起头,看见路嬷嬷看着自己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张的低下头。
    “我,我错了。”
    路嬷嬷看着她,‘扑哧’一声的笑出来。
    花枝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她。
    “阿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总是急着说自己错了。”
    路嬷嬷笑着向她走过去,将手上的粉面在帕子上擦净,看向花枝认真地说道。
    “皇宫里的事哪有什么巧合,但是真相已经被沉埋,再去谈论真相,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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