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李舒夜与苏洛手中牵着大红绸,同时俯下身,向着夏渊风俗中代表着四方正神的正南方向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今日没有长辈到场,李舒夜与苏洛便先敬了神医李渊的牌位,而后朝君山的方向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二人同时转身,手中相互牵着大红绸的另一头,一时间都是感慨万千,不约而同的怔了怔。李舒夜头一次穿这样喜气的正红色,头戴花翎,一身蟒袍玉带,整个人少了一分平日里的沉静淡漠,愈发衬的他玉树临风,清俊倜傥;他的眼中满是快要溢出来的幸福之感,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凤冠霞帔的美丽新娘,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阿洛——他在心中轻唤了一声又一声,只觉得周身似被细雷击中一样又暖又麻,牵着大红绸的手指微微发颤,好像那绚丽的红绸真能一路连到苏洛的心头一般。
    你终于是我名正言顺,相守一生的娘子了。
    李舒夜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变得更深,与苏洛一起同时俯下身,拜过了日后即将共度一生之人。
    “礼成——”引赞之人高声宣布,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掌声与起哄叫好声,让苏洛差点掀了盖头就要站起来,所幸一旁的秦意言明手快,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先一步送去了事先布置好的喜房。至于李舒夜当然就不会这么简单的被放过了,夏渊结亲时灌酒的风俗可谓是源远流长,感情越深厚灌的越厉害,看看叶昀结亲之时那惨烈的情景就知道了,加之李舒夜平日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众人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机会,纷纷磨拳搽掌,蠢蠢欲动。
    除了叶昀跟唐念,代表尉迟朔的西域使节,还有凛渊阁的一干人等,秦意自是不在话下,劝酒词说的一套一套的,众人连声叫好,李舒夜也不推辞,来多少喝多少,酒量仿佛大海一般深不见底,到最后连李洵都喝了个东倒西歪,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师哥……这杯我敬你。”李舒夜原本以为这拼酒的战争已然告一段落,回头却见韩云苓笑吟吟的站在他身边,不禁无奈的笑了笑,举杯与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韩云苓也是豪爽的一饮而尽,又给二人满上,这一次不等李舒夜反应便先干为敬,到有些不醉不归的架势了。李舒夜的酒量是因着寒毒所需长年累月练出来的,韩云苓却不行,两杯烈酒下肚脸上已然泛起了红晕,却还是摇摇晃晃的坚持了下来,满上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云苓,你这般喝法,当心醉了。”李舒夜忍不住劝了一句,韩云苓买醉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注定不能予以她回应,那便从一开始就断了她的念想,不留下任何机会才是。
    “醉了才好。”韩云苓也笑了笑,那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的意味,她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舒夜,这般连神色间都飞扬着幸福的师哥是她从未见过的,她知道李舒夜永远不会对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所有激烈的情感都给了那个叫苏洛的女子,而自己不过是李渊留给他的一个负担罢了。
    “师哥你也该去洞房了罢?让洛姑娘等久了可不好。”韩云苓低头笑了笑,目光有些氤氲,泛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她看着点了点头便已然走远的李舒夜,张口想要叫住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泪一瞬间汹涌而出,在李舒夜看不到的地方彻底淹没了他离去的背影。
    -
    李舒夜并没有看到韩云苓在他身后黯然失控的情绪,此时占据他心房的人满满的都是苏洛,在喜房中等着他去掀盖头的,格外美丽而可口苏洛……光是想想都能让李舒夜不由自主的笑起来,连前行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出乎预料的是喜房之中一片黑暗,本该点起的红烛不知为何全熄了下来,李舒夜站在门口挑了挑眉,随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轻飘飘的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他的脖子边上便架了一把颇为眼熟的长刃,李舒夜在心中惋惜的叹了一声,本该由自己亲手掀开盖头的小娘子显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自行扔开了盖头跑来玩起了夜袭。苏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狡黠的笑意,一边说一边威胁般的将绯刃往前抵了抵。
    “这位郎君想要抱得美人归,可得先问问我手中之剑同不同意了。”
    李舒夜无奈的笑了笑,侧头看到苏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心中似有一簇火苗在徐徐燃烧。他任由苏洛的剑抵着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拿过桌上的火柴划燃,有条不紊的点亮了一根喜烛,这才借着微光转过头来,伸手将苏洛揽进了自己怀中,轻声笑道。
    “娘子剑术名震江湖,为夫怎有胜算?便是得用些别的法子了。”
    苏洛娇嗔了一声,只觉得身体忽然一阵阵的发软,差点就要握不住绯刃,只能顺从的往李舒夜怀中倒去。直到被某人半搂半抱的推到了喜床上,她才反应过来是刚刚那支喜烛的问题,有些愤慨的咬了李舒夜一口,“你竟趁着点蜡烛的功夫下了毒?”
    “一些有助于今夜气氛的熏香罢了。”李舒夜也回了她一个狡黠的微笑,低头吻了吻少女嫣红的双唇,亲密了用额头抵着她的,“原本只是些增添情趣的小东西,倒是不想能误打误撞的破了娘子设下的难关,倒是不枉我特地准备一番了。”
    苏洛唔了一声,被他随即而来的热吻亲的喘不过气,那熏香的功效显然不止让人手脚发软这一条,很快苏洛便感觉到了身体中涌出的阵阵热潮,迷迷糊糊间她脑中只飘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李舒夜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连洞房花烛夜也不曾露出破绽了……唔……
    绯刃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苏洛被热潮煮的直冒泡泡的思绪因着脆响猛地清醒了一瞬,她忽然觉察出了一丝异样……红尘心法带来的敏锐感在此时显露无疑,太/安静了……就算宾客都已经喝的东倒西歪,身为主角的李舒夜也进了喜房,但还是太/安静了……
    她微微一怔,忍不住伸手推了推热吻继续往下的新郎,“舒夜……好像有些不对劲。”
    李舒夜抬起头挑了挑眉,只当这是苏洛不服他方才借机下药之举而想出的缓兵之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少女蜜桃一般粉嫩可口的脸颊,亲了她一下道,“今夜不管娘子如何耍赖,我也断然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舒夜……好像真的不大对劲!”苏洛运起了红尘心法,感知范围顿时扩大了无数倍,落日楼中的异样便再也瞒不过她;见她神色严肃不像是在耍赖,李舒夜的神情也凛了凛,起身披上了外衣,打算出门看看情况。他刚一起身便听得身后一声响,却是苏洛从床上摔了下来,少女手软脚软的厉害,李舒夜伸手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直了,让他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这熏香不过起个调节气氛的作用,怎会让苏洛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心中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忽然瞥见了苏洛所戴的那双灿若云霞的玛瑙耳坠,登时犹如被淋了桶冰水般清醒了过来,一颗心笔直的沉了下去。
    “阿洛,你待在房中别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何事。”李舒夜微微蹙眉,想要扶苏洛回床上躺着,身后忽然一声巨响,喜房的门被一股大力撞开,某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不速之客带着人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一袭素紫的长袍在红烛的微光下犹如染上了血色,嘴角挂着得意又嘲讽的微笑。
    不是萧云又是谁?
    ☆、第98章 生死一线
    “二位,别来无恙?”萧云似乎对二人面上诧异至极的神情很是满意,施施然向前踱了两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满目冰冷的李舒夜与他怀中身体绵软的苏洛,伸手一挥,一股奇异的内力顿时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新娘子拉到了自己手中。
    两名云湖盟的随从一左一右的制住了李舒夜,萧云享受着他动弹不得的憋屈模样,低头看了看怀里满眼愤恨却无可奈何的苏洛,呵的轻笑了一声,伸手刮了刮少女因药性而格外嫣红的面颊。
    “闹了这么大一圈,最后不也乖乖的被我抱在怀中了?阿洛啊阿洛,你怎的就是不明白呢?”萧云低声笑道,凑到她耳旁亲昵的说道。他的模样与上次所见时并无不同,眼神中却多了一股邪性,语调中带着自然而然的轻挑,与之前那个一身凛然正气的萧家后人全然不同,倒更像是个邪功大成之人。
    “早就与你说过,我萧云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手的。你们这一个个的……”萧云说着,嗤笑了一声,直起身指挥云湖盟的随从将李舒夜押到大厅中,自己也搂着几乎站不稳的苏洛跟了上去。
    整个大厅已然不复先前的喜庆气氛,酒宴的大桌被掀翻在地,满地都是打斗后的狼藉;宾客们都被突如其来的云湖盟好手制住,李洵被三个人压到在地,秦意被人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叶昀与唐念也被人押着被迫跪在一边,看到萧云搂着虚软的苏洛出来时都是目赤欲裂,难以相信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在云湖盟名存实亡之际,萧云既是伤愈,却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挽回他岌岌可危的声誉,反倒是故技重施,特意挑着洛夜成亲之日现身此处,只为得到苏洛而让他们难堪;他根本是已经为心中的执念而疯魔了,是以会做出这般不可理喻的举动,饶是李舒夜的布局设计在慎密,却也算不到萧云会为了得到苏洛而放弃在云湖盟中拥有的一切。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选择任青澜,还那般设计陷害昔日的好友,到头来却又不惜一切的想要得到她?叶昀与唐念的心中都冒出了相似的想法,看着此刻仿佛意气风发的萧云,心中愤怒不甘的同时,却也多了一丝悲悯,纵是此人机关算尽叱咤江湖无人敢逆又如何?如今却是将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就算他们今夜都死在这里,云湖盟也必将被毁灭,除非萧云有本事将凛渊阁一网打尽,否则今夜之后等待他的也之后无穷无尽的追杀与身败名裂。
    “哦,让我来看看……”随从抬了张椅子过来,萧云弹了弹衣角坐下,将浑身虚软的苏洛往怀中一带,硬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怀中,被迫坐在了他的腿上。萧云眼角含笑,挨个打量被侍卫押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一一看过去,“跟我抢人的,合伙背叛我的,试图颠覆云湖盟的……呵,倒是正好都到齐了,省的我一个个的去找。”
    他傲慢的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露出一个妖异的微笑,“你们是不是都还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看我如何挽回那个被你们背叛抛弃的空壳子?可惜啊……瓮中之鳖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才是那只鳖,如今你们的性命都捏在我手里了,还能笑的出来么?”
    萧云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很是享受众人愤恨的目光,低头摸了摸怀中少女的脸颊,“……但是你可以是例外,阿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留你性命,日后还会如从前那般对你好,如何?”
    苏洛被他恶心的不行,奈何体内真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只能如坐针毡的倒在萧云怀中。李舒夜这药竟是比十香软筋散还要厉害,苏洛隐隐意识到自己是被人阴了,却想不到是何人所为,能在李舒夜眼皮子底下用毒之人,这世间还能有谁?
    “很好奇你是如何中招的?”萧云像是看出了苏洛心中所想,满眼柔情的笑了笑,朝着身后招呼了一声,“正好,给大家介绍介绍云湖盟此次行动的功臣吧。”
    他挥了挥手,身后隔了好一会儿才走出一个人来,一袭白裙犹如傲然绽放的白玉兰,却是这大堂之中唯一没有被云湖盟所制服的婚宴宾客。
    韩云苓。
    李舒夜在看到她现身的那一刻,目光便彻底的冰冷了下来,沉痛的闭上了眼睛。
    从意识到萧云反扑的那一刻他就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漏子,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其实并非无迹可寻,只是他断然不会想到那个自幼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尽心尽力照顾的小师妹会是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人,也只有这样来自亲信之人的背叛才会是李舒夜慎密的心思与布局之中唯一的盲点,他与萧云最本质上的不同,便是不会将毒牙与阴狠留给自己人。
    喜烛中所使用的焚香是李舒夜亲自调配的,里面有一味会使女子动情的倾香子叶,他特别注意了用量,却不知被谁换做了药效更烈的倾香子根部。虽是同一株药草,叶与根的药效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磨成粉后这细微的区别也只有经验丰富的大夫才能区分出来,制喜烛的师傅自然不曾注意到,在加上能引出大部分药效的奇物云霞玛瑙,并非毒物的药效两相叠加,竟是将李舒夜也蒙了过去,没能注意到这枚隐秘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獠牙。
    如此精通药理,且有机会接触他配置药粉之人落日楼中只有一个,便是他那自幼一起学医,成年之后更是花重金送到京城大医馆拜师学艺的小师妹。知晓事实后李舒夜却并无多少愤怒,只觉得心中冰冷无比,像是寒毒隐隐发作,将血脉也冻结在一起,除了寒意之外再也感觉不到其他。
    仔细想来,先前在千叶山庄之时的十香软筋散从何而来?任青澜手中的解药又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尽管他随后肃清了凛渊阁内部之人,却并未找到那个真正有动机有能力做出此事者。在往前想一想的话,当初阿洛接受重针之法后情况明显好转,红尘心法也运转的非常顺利,却又为何在一日之后突然恶化,变成那般救无可救的绝症?
    他自幼爱护有加,从不涉问江湖之事一心仁医的好师妹,却是不知何时变成了李舒夜全然陌生的模样,竟是能与萧云相互勾结,杀了落日楼中的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并非没想到萧云的反扑,并非没注意到韩云苓深埋的心意,却是低估了一个人的执念会到何种地步,竟会让她做出这般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
    “师哥…………”韩云苓缓缓的走了上来,眼中也是满目疲色,怔怔的看着在大喜之日却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李舒夜,语气中有些无措,“你、你骂我……恨我呀……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停留在我身上时会是何种滋味……”
    李舒夜闻言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中是亘古不化的冰川,冷的韩云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漠然的看着眼前温婉美丽的女子,如同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般预料之外的反应让韩云苓有些慌乱起来,忍不住跪倒在了李舒夜跟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如同溺水之人拽住了最后一根浮草。
    “你恨我啊……师哥……不要用这样的神情看我,你自幼便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好像无论何事都引不起你的兴趣一般,即使对我爱护有加,那也不过是因着我爹临死前的遗愿吧?”韩云苓惶然的看着毫无反应的李舒夜,声音更加急切了起来,“……你从不曾回头看看我,从不曾……师哥,你可知道我心中的恋慕?我不想别你护在身后,我不想去京城学医,我只愿此生能留在你身边做个安安分分的小药童便好,可你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曾理会。”
    “你从来都不曾看到我……师哥……”那无声的沉默比任何反应都更能刺痛韩云苓的心,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来,“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啊,师哥,你恨我好不好?恨得咬牙切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种……既是得不到你的爱,能让你看到我,记着我,云苓便也心满意足了呀。”
    韩云苓那近乎尖叫的哭诉让众人都有些诧异,苏洛更是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言语。一直以来韩云苓都是那般温婉可人的模样,在自己受伤之际悉心照料,成亲之际真诚的送上贺礼与祝福,是以苏洛竟是从未意识到她对李舒夜怀有这般热烈的感情,足以让她把拥有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李舒夜却只是淡漠的望着她,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韩云苓选择最错的方式,她这番举动已然将李舒夜对她最后的情分与耐心都消耗殆尽,他不会与陌生人再多废话一个字,眼下他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对付萧云而已。
    “师哥……”韩云苓踉踉跄跄的扑到在了地上,心痛的无法言语。倒是萧云看的皱了皱眉,心中颇为不舒服,似乎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让李舒夜愤怒与绝望,无论是洞房被破坏,心爱的女子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还是一直以来信任爱护有加师妹的背叛,他依旧是那副该死的冷淡神情,仿佛随时准备着反扑,根本未将他萧云放在眼中一般。
    萧云越是这么想,心情就越是沉郁,胸口陡然窜出一股戾气,烧的他双目血红。他看了看扑到在地上的韩云苓与怀中满目忧色的苏洛,忽的计上心头,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危险笑容,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丹,指间运力,朝李舒夜身后的侍卫抬了抬下巴。
    那侍卫会意,一掌劈在李舒夜颈间,迫使他因痛张开口来,萧云手中的药丹直接射进了青年的咽喉中,李舒夜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然自行将那药丹给咽了下去。
    “舒夜——”苏洛惊呼出声,依旧被萧云制住动弹不得,而韩云苓却是一眼认出了那药丸是何物,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转身朝萧云站了起来,脸上泪迹未干,高声利喝。
    “萧云,你说过不会伤我师哥的!——”
    “哦,不伤他,那伤你?”萧云嗤笑了一声,话音未落便是一枚飞镖掷出,直直插/进了她的脖颈;韩云苓丝毫不会武功,自然抵不住萧云含了内力的全力一击,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致死都还是那副瞪大了眼睛的神情。
    “萧云!——”苏洛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恨不得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才好。这样的反应让萧云哈哈大笑,拍了拍苏洛的脸颊,亲昵的摩挲着她还带着云霞玛瑙的耳垂。
    “急什么,我精心布置的好戏,如今才要开场呢。”萧云瞥了倒在地上的韩云苓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以为背叛了李舒夜,这女人落在凛渊阁主手中还能有好下场?我便是做个善事让她走的舒服些罢了。阿洛你啊,是没见过这以暗杀为业的邪派手段,跟李舒夜比起来,我曾经围剿七星连环坞,囚禁众岛主又算得了什么?你当真看清过他的面目了?就这么急吼吼的赶着嫁给他?”
    “……舒夜再如何,也不会用那般手段来对付我。”苏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际已是一片决然之色,唇角一抹鲜红,竟是被她生生咬出了血,“萧云,我再三给你机会,你却始终执迷不悟,便也怨不得我了。”
    “哦?那阿洛你要对我如何?”自二人决裂之后萧云还是第一次被苏洛这般专注的看着,忍不住有些心痒,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虽然我是很期待,不过眼下你怕是没功夫来管我了罢。”
    与萧云的话音同时落下的,是一阵诡异的冰结声,像是寒冬腊月间忽然冰裂开来的湖面。苏洛诧异的回头,却见被喂下药丹的李舒夜周身止不住的发抖,脸色煞白,皮下血脉几近清晰可见,连睫毛都挂上了一层冰霜,正是寒毒发作的征兆。
    自从有了苏洛在身边,李舒夜还未曾经历过如此猛烈的发作之兆,那冷如深渊的寒意一寸寸的将他吞噬,连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望向了苏洛,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却连张开口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只能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苏洛不必担心。
    苏洛怎能不担心,李舒夜冰蓝色的双瞳在寒毒的加持下变得萤如天空般诡异,看到她心惊胆战,只想好好替他运功疗伤,然而眼下别说她一丝内力也提不起来,单是从萧云身边离开都做不到。苏洛心下顿时乱了起来,慌不择路的求向了身边之人,“萧云……萧云,你放我过去,在这么下去舒夜会没命的!——”
    “终于肯乖乖叫我的名字了?”那声熟悉的音调让萧云面露笑意,却是不为所动,搂过苏洛的腰迫使她更加贴近自己,手还意有所指的往上抚了抚,顿时感觉到怀中少女身体一僵,“你这算是求人的态度?”
    “算我求你……萧云,放我过去,快放我过去!”眼见李舒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冰迹已然蔓延到皮肤之上,连押着他的侍卫都有些受不了的缩了缩手,苏洛再也顾不得颜面,开口求饶,她不敢想象在耽误下去李舒夜会如何,若是他真在自己眼前死于寒毒…………
    苏洛的瞳孔微微放大,一时间只觉得呼吸无比困难,好像也随着那个人在生死边缘挣扎翻滚一般。她连喘了好几声都没能缓过来,萧云低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另一只手却更是得寸进尺的抚进了苏洛的嫁衣中,暧昧的吻了吻少女潮红的脸颊,“怕什么?凛渊阁主岂是这么容易死的,这般难得一见的美景,我们可得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萧云丝毫不带掩饰的动作让李舒夜痛苦的向前挣扎了一步,苏洛心中几近泣血,她知道剧烈的心绪起伏会加重寒毒的发作,此刻却是劝不得李舒夜平静下来,铺天盖地的恨意与绝望汹涌而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苏洛狠狠的握紧拳头,四肢却是无力到连留下一个指印也做不到。萧云从她的恨意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倒是愈发放肆,当着堂下所有人的面对苏洛动起手脚来。
    苏洛却是感觉不到萧云在她身上的动作,她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李舒夜的身上,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冰迹侵占了身体,逐渐失去了声息。
    那一刻苏洛的脑中忽的一片空白,只觉得有像是一场大雾遮蔽了眼前所有的情景,她再也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唯有厚低而隆重的沉响从雾的上空传出,呈山雨之势滚滚而来,快要冲破将她的内心。
    “哦,好像没来得及呢。”萧云眼见着身穿蟒袍喜服的青年逐渐没了气息,嘲弄的哼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身体剧烈颤抖的苏洛,故作困扰的问她,“这下你的如意夫君没了,可如何是好?”
    苏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心中的风暴即将要突破极限的前一瞬,她指间忽然一痛,像是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给咬了一口般。之后这股冰凉并没有消散开去,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苏洛的血脉上行,带来快要将她骨血都冻结成冰的寒意;那冻的人骨头缝都在剧痛的寒意犹如跗骨之蛆般撕咬着她的身体,苏洛痛的额间冷汗淋漓,仿佛连呼吸都快结冰,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冰蛇给咬了,那条盘绕在李舒夜腕上的,曾被她一刀斩为两段却没死的北境冰蛇…………
    恍惚间她蓦地松了口气,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想法,原来舒夜在遇到她之前,都在独自一个人忍受着这般蚀骨的冰冷吗?
    少女的异状让萧云也察觉到不对,正低头想要询问她发生了何事,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带着寒意扑面而来,萧云想也不想便挥剑斩出,苏洛却是趁机翻出了他的怀抱,虽是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却不复先前被药性所迷,站都站不大稳的虚弱状态。
    她指间缠绕着一条细长的白鳞小蛇,正歪着头吐信子,毒牙上残留着一丝血迹。苏洛深深吸了口气,这凶残的冰蛇之毒激发了她护体的红尘心法,此刻内力运走大周天,那凛冽的毒性已然被悉数化解,而因此她被迷药封住的内息也彻底爆发开来,再不会如刚才那般对萧云无能为力。
    “阿洛——”绯刃凌空划过,稳稳的落在了苏洛手中,她朝那个抛剑之人微微一笑,紧接着利刃出鞘,通透的绯光顿时充斥了视线,朝着还未回神的萧云怒斩而去。
    萧云堪堪回神,苍钧剑勉强抵住苏洛如暴风雨般接连切下的攻势,心中惊骇莫名,似乎想不通苏洛是如何摆脱迷药之毒的。他瞥了一眼那个朝苏洛抛剑之人,这一瞥却是令他惊骇莫名,那人竟是本该倒在地上因寒毒发作而失去声息的李舒夜!
    苏洛丝毫没有给萧云诧异的机会,手中的绯刃迸发出犀利的剑光,排山倒海的朝着萧云攻去,每一刀都饱含着她方才所受之辱,所含之怒,还有一直以来与萧云欠下的新仇旧怨,此刻都如山洪般彻底爆发,杀的萧云连连后退,连惊声都来不及发出。
    李舒夜抛出绯刃之后便是一个摇晃,差点摔倒在地,他面上的冰迹刚刚褪去,穿着一袭素白的里衣,而大红的外套则留在了方才被人制住的地方,那两个看守的侍卫已然身中冰蛇之毒,不声不响的没了声息,如同两座冰雕般立在原地;他竟是趁着萧云与苏洛缠绵之际以冰蛇压制住了自身寒毒,而后使了这招金蝉脱壳之计,又故技重施让冰蛇解了苏洛的迷药,一举逆转了整个情势。
    苏洛提剑攻向萧云之时李舒夜也射出了数枚银针,释放了唐念叶昀等人。所幸韩云苓还没有蠢到给整个酒宴下毒,众人也只是喝多了些,被此变故一惊早已醒了大半,一经获救便提着兵器要助苏洛手刃萧贼,却被李舒夜挥了挥手拦了下来。
    李舒夜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以冰蛇之毒压制体内寒毒的是个十分痛苦的方法,他额间全是痛极的虚汗,倒是秦意先注意到了,拿了离火仙草的药瓶过来。萧云带来的云湖盟侍卫很快被众人相继制服,大堂中只剩下力战中的萧云与苏洛,李舒夜服下离火仙草后稳了稳心神,看着前方相互碰撞的绯刃与苍钧,心中忽的有些感慨,仿佛记起了那个他初遇苏洛时在云湖堡晚宴上发生的即兴比试。
    “……让阿洛一个人去吧。她与萧云之间,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第99章 把酒奉陪
    既是明白李舒夜已用冰蛇脱险,苏洛便再也没了后顾之忧,一头乌发逐渐染白,眼中划过碧色的微光,手中绯刃势如千钧,蛟龙出海般向着萧云袭去,刀刀直逼他面门要害;萧云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十数招后才找回了状态,开始一刀一剑的与苏洛对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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