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听了自然是高兴:“要说这皇上,实在是仁慈的明君。昨日个若不是皇上下令请来了这孙大夫,怕是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阿宴半合着眸子躺在那里,经历了昨晚的病重,以及得知腹中胎儿乃是双生子后,只觉得昨日经历的一切,仿佛隔世的梦一般。
    恍惚中,那被别人揪扯着的永福郡主,就那么慢慢烟消云散了。
    她抿了下唇,忽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其实不用去问,也知道结局。
    只是她终究也帮不上什么,而且以那永福郡主心中强烈的不甘,便是活下来,又能如何呢。
    阿宴苦笑了下,她摸了摸自己那圆润的肚皮。
    她如今最该做的,就是把她和永湛的孩儿养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等着永湛回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阿宴按时吃药,精心调养身子,这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了。
    好起来后,她渐渐地开始疑惑,掐指一算,容王也有十几日不曾来过信儿,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好奇,可是又没什么可问的人,这一天便随意和惜晴提起来。
    惜晴听了,微蹙了下眉头,道:“我听萧大人说,怕是如今北边正经历一场恶战呢。”
    阿宴一听这个,越发的不安了:“这刀剑无眼的,还不知道容王现在怎么样呢?也怪不得他十几天不曾来信儿。”
    惜晴见她如此,心里一慌,忙摇头道:“不是,只是这十几日边关未曾有消息,怕是那边正打着呢。王妃你也别担心,或许明日个就有消息了呢,这都说不好的!再说了,之前容王也是大约十日来一封家书,如今不过十几日,兴许那信使在路上耽搁了几日呢。”
    阿宴摸了摸肚子,轻轻点头:“你说的也是,那就再等几日吧。”
    谁知道真等了几日后,依然没消息,这下子阿宴都坐不住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派人进宫去探听一下消息。
    如此等了半日,那边皇上竟然亲自命人传话,说是让她稍安勿躁,如今容王一切都安好,只是太过忙碌,这才无瑕顾及其他。
    阿宴等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一个话,按说应该安心了,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
    她变得寝食难安,平日饮食也渐渐消减下去了,这看在苏老夫人等人眼里,可是急得不行,只能各种劝解安慰。
    阿宴情知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撑着,只能勉强自己多吃一些,可是吃归吃,肚子也越来越大,人却是越发清瘦了。
    这一日,她只带了惜晴和素雪两个丫鬟,就这么来到园子里,登上了那昔日的观天苑。
    此时正是盛夏,碧波湖上水波荡漾,湖边柳树低垂,有风拂过,翠玉一般的柳叶和湖水一起荡出动人的波纹。
    阿宴站在那里,闭眸享受着高处吹拂过的凉风,脑中却是不断地浮现容王离开前的那一天,两个人在阁楼上饮茶说话的情景。
    那时候心里是牵挂和不舍,只盼着他早日打仗归来,两个人重新和和美美过日子。
    那个时候,小腹还是平的,肚子里的娃儿还不会像现在如此踢腾呢。
    如今肚子老大一个了,孩子也由以为的一个变成两个了,
    他却还没回来。
    阿宴站在那里,心里难念泛起一丝忧伤和凄凉。
    就在这时候,却听得润叶急匆匆从那边跑过来,看上去倒很是欢喜,她见了阿宴,忙招呼着道:“王妃娘娘,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殿下大胜,擒拿北羌众王,降服了北羌各部!”
    ☆、111|110.8.18
    阿宴听得这个消息,顿时喜不自禁,这一下子,连着几日的忐忑不安以及忧伤,都仿佛一挥而散了。
    当下忙将那前来报喜讯的信使叫过来,细细地盘问了,对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打了大胜仗,擒获了羌国王子并公主十几人。
    如今已经派先头部队着人将这些俘虏押解回燕京城,只等天子处置。至于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阿宴细细品味着那擒获了王子公主,又是欣喜容王果然是不负众望地打了打胜仗,一时又开始琢磨着,那擒获的公主怕是并非别人,而就是上一世容王的结发妻子——曼陀公主。
    她重赏了那信使后,一时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就这么在那红木椅上坐着。
    惜晴从旁见了,知道她原本就怀着身子,据说这怀了身子的人难免容易多想,动辄就是感风悲月,她又是恰好受惊大病一场的,这自从病了啊,那身子骨明显得消瘦了,看着都让人心疼。
    当下惜晴从旁劝慰道:“王妃,我听说这军中的消息,都是一波波来的。只因咱们这里距离边塞远,怕是刚派出一波信使,那边又来了好消息,于是又派出一波信使。如今咱们这消息是从宫里送出来的,怕都不是什么最新的了。倒是不如派人进宫里打探打探,或许还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呢。”
    阿宴听了,倒是觉得颇有道理,一时有些赞赏地望着惜晴:“难为你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虽说惜晴如今在外面也帮着她搭理茶庄的生意,同时又在府里管家,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哪里知道那军中的事儿呢。
    惜晴闻听,脸上微红,轻声道:“这都是我听人说的罢了。”
    阿宴一听这话,又看惜晴脸上绯红,忽有所察觉:“惜晴,你这是听那位萧大人说的吧?”
    惜晴越发不自在,不过还是点头道:“是啊,这个人笨虽然是笨,不过关键时刻倒还是能靠得住,也到底是跟着殿下在外面见识过的,知道的事儿也多。”
    阿宴见此,倒是心情稍好,笑望着惜晴:“这倒也是一桩好事儿。待殿下回来,我和他说说吧。”
    阿宴这话说得意味不明,可是惜晴却听出了这意思,顿时脸更红了,忙摇头道:“王妃啊,还是算了,先别去说。”
    阿宴挑眉:“为何?”
    惜晴低着头,有些扭捏,不过到底和阿宴是熟稔的,那都是亲姐妹一般的了。
    “我看这个人就是个愣头青,这种事儿,他既然不说什么,那我也不说,就等着。左右我原本不愿意嫁人的,我也不怕耽搁时间。若是此时殿下和王妃做主,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呢!”
    没得还以为她这个姑娘家上杆子要嫁他,于是才特特地去求了王妃和殿下呢。
    阿宴倒是没想到这茬儿,想了想,还是点头笑道:“你说得也是。你原本和我情同姐妹,又是我身边第一得用的。说实话,那么一个愣头青要了你去,我还舍不得呢。若是不扒他一层皮,就这么让他得了你,没得不当回事呢!先晾一晾吧,非得他求着跪在本王妃面前,本王妃才考虑着将你许了他。”
    惜晴抿唇笑,却是不言语。
    阿宴一见,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当下也就不再提及此时,却暗暗地吩咐了素雪,拿来库房中的册子,随手挑看了一番,想着到时候若是惜晴出嫁,定是要备一份丰厚嫁妆的。
    这惜晴,明里是她身边的大丫环,可其实那是当亲姐姐一般看待的,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她去。
    却说阿宴派人去宫里打探消息,可是却也没打探到什么,一时也只能闷闷的,每每去那聚天阁登到高处,站在阁楼上看那碧波湖水。
    有时候觉得寂寥莫名,竟然忆起上一世的那个清冷帝王。
    他每每总是孤零零地站在这里,俯首望着那湖水那桃花还有那垂柳,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上一辈子的阿宴啊,她一心只埋在自己的那些琐事中,高贵遥远的容王殿下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高不可攀的神祗,她是从未想过,这样的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
    如今那神祗坠入了凡尘一般,成了每夜里搂着她睡的夫君,浓情蜜意,柔情缱绻,就那么放纵地爱着她。
    阿宴想起这些,胸间泛起一种难以言语的柔情和酸楚。
    有时候觉得如今这样好幸福,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陪在他身边把那流水一般的日子过下去。
    可是有时候,却又莫名地升起一丝遗憾,只恨不得回到前世,抬起手来,去触碰他那寂寥荒芜的眸子。
    这诸般情愫之后,到底是想起这寻常日子,再摸摸肚子里鼓动踢腾着的娃,把那莫名愁绪抛开,心里又开始盘算,这到底是男是女的,永湛他是不是知道了双生子的事儿啊。
    就这么着过了四五日,这一天晌午过后,她正躺在凉榻上歇息,却忽闻到外面传来消息。
    “王妃,说是如今容王已经进了燕京城了——”惜晴犹豫着,这么说。
    阿宴大喜,忙要坐起:“可是真的?”
    惜晴忙过去扶起阿宴,吞吞吐吐地看着她脸色,却是又道:“不过,不过来人还说……”
    阿宴听着这话,顿时那一颗心就直直地往下坠,一时便觉得手脚冰凉。
    那曼陀公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惜晴见她脸色顿时煞白,忙道:“王妃,王妃你别担心,来人说,殿下虽则是受了伤,可是并无大碍的,只需要静养一些时候就好了!”
    阿宴扶着额头,头晕目眩地问道:“喔,受伤了啊?”
    惜晴担忧地点头:“是的,不过不要紧的。”
    阿宴动了动眉:“还听说其他消息了吗?”
    惜晴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其他消息?那倒是没有?”
    阿宴起身,抚摸着肚皮,面无表情地站了好久,半响后说了句:“原来只是受伤了啊!”
    惜晴顿时无言以对,瞪大眼睛,难以理解地望着自家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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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时辰后,这个“只是受伤了的”容王被抬入了容王府的正房之中,并且安放在榻上。
    阿宴此时已经抛却那曼陀公主的忧虑,满心等着自己的夫君,结果待看到他如今看着好像很虚弱地躺在榻上,胸臆间那里的衣物似有若无地泛着红,她顿时发现这“只是受伤了”实在是看着让人心疼。
    她一下子扑过去,坐在榻边,怜惜地抚摸着容王那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往日总是冷硬冷硬的,只是面对自己时会很难得地泛出一点柔意。如今呢,他却是就这么躺在那里,连上榻都是要人扶着上来的!
    阿宴的心一抽一抽的,就如同被人拿针尖对着扎一般,疼得厉害。一时她伺候在一旁,那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谁知道她眼泪刚掉下,这边容王就蹙着眉,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消瘦的小脸儿,满怀愁绪,就这么在自己眼前红着眼圈掉眼泪。
    容王拧眉叹了口气:“哭什么,你的男人又没死。”
    打仗打久了,人脾气难免比起往常来有点爆,说话也越来越直接了。
    阿宴一听这个“死”字,顿时把那担忧了这么几个月的愁绪全都翻腾了出来,又气又心疼,在那里哭着怪道:“你都受伤了,还说什么死不死,你这不是诅咒自己吗?你这个笨蛋!”
    说着就恨不得抬头去挠他,可是手下去了一半,意识到他受了伤,就硬是收回来了。
    最后终究气不过,还是抬手捏着他的大手,轻轻地捏了那么一下:“以后不许说死。”
    容王见她这样,也是笑了。
    他柔声道:“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吗?”
    阿宴抹抹眼泪,托着鼻腔道:“还不是你,好好的受伤了,提前也不知道给个信儿,这都到燕京城了,这才派人过来说,可真是把人给吓坏了。”
    容王抬起手来,修长的对手抚过阿宴的脸颊,替她擦去泪水:“别哭了,这不是怕你多想。派过来送信的说我受伤,到时候说不清楚,你又是爱想的,还不知道哭几天呢。”
    阿宴只觉得那触碰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竟十分粗糙,忙握住,将那大手反过来看手心,却见手心里指腹那里都是茧子。
    她心疼地咬着唇:“知道的以为你是去打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干苦力了呢,把个手弄成这样。”
    一时她又看着容王的受:“这伤怎么回事,到底多重,伤了多久?是被什么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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