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轻薄本王了?”
    穆清灵脸颊滚烫,她结结巴巴道:“王爷昨日输了一局, 亲口应下每日只...一次的承诺。”
    见少年身上商贾本性难改,竟掰起手指头同他清算每日亲热的次数, 裴明昭剑眉微挑, 懒懒道:“赌约里是本王主动的次数。”
    真是开了眼, 被世人称赞一诺千金的镇南王居然同她玩起契约漏洞。
    穆清灵自然不从,据理力争,最后惹得王爷撕破脸皮,将昨日刚刚立下的赌约抛之脑后,将口齿伶俐的少年压在身下,当场演绎了一出什么叫做出尔反尔。
    山鸣县城门口,
    顾知府头顶的乌纱帽已被正午的阳光晒得滚烫,但他却顾不得喝上一口凉茶降温。
    真正的烫手山芋,正随着黄尘滚滚的车队缓缓驶来。
    “下官顾文,叩见五皇子和镇南王。”
    “顾知府免礼,今个儿的日头这般毒,顾知府在县衙里候着我和镇南王便好,何必亲自守在这儿。”
    鲁恭王身边的侍女撩开车帘,露出五皇子的含笑的面庞。
    区区一个小知府,还不值得五皇子下车问候。
    顾知府弯着腰,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五皇子和镇南王屈尊驾临山鸣城,下官已命人在城内收拾出一处精致的兰亭香院,以供五皇子和镇南王安歇。”
    五皇子其实很少出京城,现下被地方官员当作巡察御史一般恭维着,心中不禁有种父皇在金銮殿上指点江山的快意,他点点头道:
    “有劳顾知府费心了,等我和王爷擒获白虎,回到京城,定要在父皇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顾知府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点头哈腰将五皇子华丽的马车迎进城。
    只不过当后面的马车从他身侧经过时,突然停下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让顾知府不禁觉得周身的温度都骤降了几许。
    而男子话中的内容,更叫他胆战心惊。
    “梁世子何时入的城?”
    “回...回镇南王的话,梁世子是三日前入的城。”
    马车继续行驶,很快将呆楞在原地的顾知府甩远远在身后。
    梁宁康于三日前,于深夜子时入城。
    世子爷突然降临,忙得顾知府手忙脚乱,不过这个消息,也只有顾知府和他的心腹知道。
    镇南王又是从何知晓的?莫非他身边有王爷的眼线?
    顾知府哆哆嗦嗦从袖口掏出巾帕,想要擦拭额上的汗水,擦了两下,却发现巾帕上干干爽爽,一滴汗渍都没有。原是刚刚镇南王轻飘飘的一句问话,让他满头的热汗顷刻间蒸发殆尽...
    车厢内,穆清灵隔着车帘子,将顾知府腿肚子打颤的一幕收入眼里。
    “看来这位顾知府,也是荣亲王的人了。”
    “泉州一直是荣亲王的后花园,扬州以前亦是。”
    是啊,扬州城以前又何尝不是荣亲王的囊中之物,上至总督鹏靖元,下至盐商余铁嘴,全都在为荣亲王卖命,直到眼前的男子来后,一切才都变了。
    穆清灵看向神色淡淡的镇南王,感叹梁帝真是慧眼识珠,派来这尊降妖除魔的高僧铲除乱世中的魑魅魍魉。
    “为何这般看着本王?可是方才没有轻薄够?”
    呸!她险些忘了,裴高僧所属欢喜佛一宗门。穆清灵心中刚刚升起的敬意被淫僧的一句戏言击得烟消云散。
    见少年紧绷起来小脸,一脸提防的模样,裴明昭又气又笑。
    眼前的小人好似块温不化的千年寒冰,他这一路揣在怀里,含在嘴里,外皮都冻破了一层,也没见这块冰疙瘩有所松动。
    “我这几日要去找寻伺察留下的账本,会留下吴影等人守护你的周全。”
    穆清灵明亮的大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王爷定要注意安全,梁世子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裴明昭伸手抚平少年眉间拧起的川字,欣慰他的冰疙瘩总算软化了一些。
    顾知府安排五皇子和镇南王落脚的兰亭香院乃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古宅。
    香院的规模虽然不能与五皇子的王府相比,但佛堂,茶室,琴室一个不少,后花园里还有一处温池。
    室内的家具也都是由红云木所制,妆台明净,一进屋便闻到淡淡的香木味,顾知府解释,五十年前山鸣城发现铁矿脉后,先帝曾御驾亲临此地,当时的知府特意翻修了兰亭香院以供先帝休憩。
    听闻太上皇曾经在此住过,五皇子收起了脸上嫌弃的表情,赞赏顾知府安排的甚是妥当。
    穆清灵跟在镇南王身后,自然住进了与王爷相邻的院子。
    顾知府在离去前笑道:
    “梁世子得知五皇子和镇南王来到山鸣城狩猎白虎,于是从荆州连夜赶来,想要助五皇子和王爷一臂之力。世子爷落脚的地方离兰亭香院不远,今夜还在酒楼中设宴特为二位接风洗尘。”
    “梁宁康三天前就来了?想不到这只白虎还真是吸引人啊!镇南王,咱们断不能让梁世子抢先捕获到白虎,夺了我的头功。”
    镇南王此前许下承诺,若是猎到白虎,会将功劳全算在自己头上,以赔罪他在扬州城的招待不周。
    他可是信了镇南王的许诺,才向父皇请命前往山鸣城。
    “鲁恭王安心,梁世子这三日有其他事忙着处理,没功夫上山猎虎,顾大人,本王说得对不对?”
    听到镇南王意有所指的问话,顾知府讪讪一笑:“王爷所言极是,梁世子这几日...在忙着...”
    王爷冷不丁突然一问,再加上男子冷若冰霜的目光,顾知府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梁世子忙着今夜的设宴,还没来得及上山。
    穆清灵在一旁听得清楚,看来梁世子得知秦正的死讯,便知晓矿山上的秘密要保不住,于是快马加鞭赶来山鸣城,提前将山上的私矿都处理了,也不知王爷此时赶来,还能不能寻到荣亲王开凿私矿牟利的证据。
    “梁宁康闷客气了!露芝,把本王的逍遥酿带上,今夜我定要与梁世子不醉不归!”
    当夜,五皇子与镇南王如约前往梁宁康设宴的酒楼,而穆清灵,则留在了兰亭香院。
    兰亭香院内的玉兰花开得格外热烈,朵朵清透的花瓣儿在皎洁的月光下宛若仙女细腰间缠绕的丝绦,随着徐徐夜风摇曳生姿,淡雅的花香也顺着半掩的支摘飘进屋中。
    穆清灵沐浴完后,换了身舒适的便装,半倚在美人榻上,顺手拆开詹妙娴从扬州寄来的书信。
    信中提到,山鸣城收获的那批轻木已运送到造船坊,詹妙娴同几位师傅用这批轻木建造出两艘开浪船,在下水试航后,他们欣喜地发现新船的速度竟比旧船快上三倍有余。
    红绡端着一碗燕窝羹推门进来,瞧见的便是穆清灵乌发微湿,慵懒倚榻的模样。
    烛光下,刚刚沐浴完的女子脸蛋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隐在宽松衣衫下的身姿玲珑有致,双眸澄澈,微微上勾的眼尾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情。
    红绡身为女子,不禁都看得都有些脸热,她突然有些理解镇南王这一路上的色急。
    “少爷这一路上都没歇息好,喝完这盏燕窝羹,今晚早些休息吧。”
    “嗯,王爷还没回来?”
    她的院落与王爷只有一个垂花门相隔,若是对方回来了,她在屋里也应能够听到动静。
    掐指一算,王爷与五皇子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也不知梁世子精心准备酒席上的佳肴有多可口,让不喜应酬的王爷流连忘返,迟迟不归。
    穆清灵喝完燕窝羹,正打算提笔回信给詹妙娴,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原来是兰亭香院的管事前来递话,让穆公子即刻前往酒楼,与王爷,五皇子和世子爷一聚。
    “酒席还没散?”
    “鲁恭王有些吃醉,主动与梁世子攀谈起与穆公子结识的经过,梁世子这才知道公子您也来到山鸣城,于是唤奴才邀公子前去叙旧。”
    “原是如此,请问管事,镇南王可还在酒席上?”穆清灵试探着问道。
    被派来递话的管事低垂着眼皮,使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王爷自然还在酒席上。”
    第57章 ??抚琴助兴
    听到管事的答话, 她略略思考,简单换了身装束,乘上车马前往酒楼。
    此刻已是亥时过半,山鸣城内虽然没有宵禁, 但街上的铺面几乎都打了烊, 在一片昏暗的长街上, 灯火通明的酒楼甚是显眼,车马还未停靠, 便听到酒楼内传来靡靡丝竹之音。
    听管事的意思,梁世子将整个酒楼包了下来, 用来为五皇子和镇南王接风洗尘。
    穆清灵跟在管事身后, 走向酒楼二层的包厢。
    远远隔着门扇,她便听见五皇子大着舌头说道:“梁世子所言极是,镇南王他就是吃着碗里,还他娘的将锅盖扣上了, 不让本王闻到一丝肉香啊!”
    她微微蹙眉,五皇子就算喝得再神智不清, 也没有胆子当着镇南王的面讲他的坏话。
    穆清灵直觉有些不对劲, 可惜已经晚了, 管事狞笑着推开雕花木门, 紧接着将她往里狠狠一推, 高声道:
    “启禀鲁恭王与梁世子,穆公子前来赴宴。”
    只见宽敞的包厢内充斥着浓郁的酒气, 七八名穿着官服的泉州官员脸上红光满面,对高座上的五皇子和梁世子谄笑胁肩, 阿谀奉承。
    只不过五皇子一旁的酒桌空空如也, 屋内并未瞧见镇南王的身影。
    正厅中央, 数名衣裙薄透,酥.胸半掩的舞姬随着丝竹管弦之乐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开衩及高的石榴红裙摆在翩跹起舞中不时露出一截子刺眼的雪白,看得在场众人热血沸腾。
    听到管事高声通报,屋内众人抬头看向突然进来的少年,不由眼前一亮。
    不知是不是肚中黄汤作祟,五皇子眨了眨眼,觉得今夜的穆公子格外清俊,白巾翠袖,淡雅如仙。
    相较之下,连顾知府特意邀来抚琴助兴的泉州第一歌姬,霎时间都失了光彩。
    酒桌后,梁宁康狭长吊眼微微眯起,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似静候猎物的毒蛇在吐着信子,对突然出现的猎物甚是满意。
    “我听闻镇南王这一路香车藏娇,还好奇是那位美人让清心寡欲的王爷破了荤戒,原是穆公子,想不到王爷还是长情之人!不过方才矿山上传来白虎现身的消息,镇南王先行一步,倒是与穆公子失之交臂。”
    穆清灵对梁宁康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小人正要歇下,突然被世子派来的人告知前来赴宴,出门时匆忙,只好略备薄礼,以答谢世子爷盛情相邀。”
    说完,她从袖口掏出一罐精致的瓷瓶,放在侍女托举的盘上,朗声道:“此乃祛疤良药,希望能祛除世子爷上次在王府摔伤的疤痕。”
    “梁世子你受伤了?伤在了哪里?”五皇子眨着迷茫的双眼,打了个酒嗝,好奇问道。
    梁宁康眼角抽搐,穆家这浑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镇南王被他施计调走,当下无人撑腰,少年居然还敢拿上次自己在王府摔破屁股的旧事嘲讽。
    想到此人仗着祖上积累的万贯家财在背后支持镇南王,不仅在贩卖私盐和海寇之战中频频出谋献策,坏了父亲的大计不说,还让他一手栽培的鹏靖元和余铁嘴都丢了性命。
    梁宁康眸底的寒意越来愈盛,恨不得当场将小人得志的少年挫骨扬灰。
    不过...今夜很长,他有诸多法子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低贱商户。
    “有劳鲁恭王挂心,小伤而已,早已无碍。至于绊倒我的那块臭石头,我也会记得将它从阴沟里翻找出来,搓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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