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债主还是偶尔会找我,但我能应付,他们也没那么不好说话。”
    “总之不会再影响到你和你家,我现在都能处理了。所以——”
    喻繁这辈子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他面无表情地抬眼去看陈景深,整张脸已经尴尬羞耻得涨红,到最后,他每个字都吐得又艰难又小声。
    “所以,能不能……不分手。”
    窗外暴雨如注,雨滴劈头盖脸地砸在窗户上,窗户没关紧,留着一条窗缝,风呜呜小声地往里灌,是这个屋子里仅剩的声响。
    喻繁仿佛在暴雨里煎熬,情绪从紧张到失落,再到最后的平静。
    陈景深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挪开。喻繁心脏闷疼,吞咽了一下,那句你如果想分那就算了已经到嘴边,说不出口。
    他听见自己说:“你先考虑一……”
    陈景深低头亲了他一下,喻繁声音戛然而止。
    陈景深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又重新回来。
    “自己在租房,把钱都捐了?”陈景深眼睛里有细微的闪烁。
    “因为没什么花销,也没打算买房……”
    刚说完,喻繁后脑勺叩到墙上,又被亲了一下。
    “那人怎么进去的?”
    喻繁有点蒙,问什么答什么:“我蹲了他很久,然后举报他偷窃,赌博,私开赌场,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判了五年多。”
    陈景深低头继续亲他:“那些讨债的现在还在找你?”
    “嗯,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已经没敢怎么样了。”
    喻繁说完,下意识抬起下巴,然后得到了一个比之前都更深更重的吻。
    喻繁喜欢很高的枕头,陈景深跪伏着,低头就能亲到他。
    但陈景深还是抓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垂睨着他,嗓音罕见的放软:“我妈找你的时候……有没有受委屈。”
    喻繁微愣,终于反应过来,陈景深恐怕什么都知道。
    那他刚才都在干什么???
    不过说都说了,羞耻感在刚才就已经一点点耗尽了。喻繁心脏重新落回去,绷了很久的肩背终于得以放松,只有心跳还是跟刚才一样快。
    “没。我人高马大,能受什么委屈。”喻繁没什么表情地自己往上仰去亲他,“陈景深,认真一点。”
    陈景深下颚绷紧,手背在他喉结上很轻地划了下,懒懒嗯了一声,说:“张嘴。”
    昨晚喻繁喝了酒,身体各项机能都迟钝。
    但其实平时的他是不太经逗的,比如现在。
    ……
    喻繁的头发刚洗完,很软。
    一场雨过去,密密的小雨听得人身心舒坦。
    “哪学的?”
    “高中就见过,跟王潞安他们看的。”喻繁仰头,面红耳赤,又冷冷地嗤笑:“陈景深,你也不过如此。”
    陈景深:“……”
    第83章
    陈景深看他的目光有点沉。过了半晌,他抓了抓喻繁的头发,然后把人捞过来压着,刚想亲下去,又被喻繁伸手推脸:“陈景深,我嘴里还有点……”
    陈景深嗯一声,手按在脸侧让他张嘴,手指伸进去一点点磨他的口腔和牙,把能看见的全部弄出来,然后低头跟他接吻。
    他们今晚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不说话的时候亲,说话时对视上也会停下来亲。
    喻繁脖颈红了一片,不知道是陈景深抓着他接吻的时候弄的,还是他自己热的。他没什么力气地躺着,懒洋洋听着雨声。
    “陈景深。”
    陈景深坐起身喝水,模糊地低声应他:“嗯。”
    “给我喝一口。”喻繁朝他伸手。
    他听见陈景深拧瓶盖的声音,然后手指被扣住,一片黑影覆下来,陈景深喉结微滚,把水渡给他。
    喻繁:“……”
    亲了大半天只喝了不到半口水,喻繁黑着脸望着天花板,有点想和陈景深打一架。
    喻繁转头,看到陈景深一边腿曲在床上,另边踩着地板,正在看手机。他上衣刚脱了扔转椅上,一身干净分明的薄肌,有层不明显的汗。
    想起刚才温热好摸的触感,喻繁闭上眼,模模糊糊地想,他也必须得练一点出来。
    陈景深滑动着屏幕,今夜台风正面经过,很多店铺早早就关了门。刚翻到一家有计生用品卖的,又在味道这里犹豫了。
    想问问男朋友的意见,转头一看,喻繁已经趴在枕头上闭了眼,肩头和瘦得凸起的肩胛骨均匀地起伏,半边脸偏向他。
    陈景深目光一寸寸地看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唇,落到痣上的时候,又会想起这两颗小黑点刚才被模模糊糊覆盖住的样子……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手机扔到一边,很轻地起身下楼。
    简单冲了个澡,陈景深再回床上时,旁边人猛地抬起脑袋,半眯起眼睛看他,显然是还没习惯睡觉时旁边有动静。
    看到是他,喻繁烦躁地闭上眼,又躺了回去,看起来嫌弃得要命。
    就是手往前动了动,手背搭到了陈景深的裤子上。
    陈景深觉得有点好笑,侧躺支着脑袋看他。喻繁感觉到什么,更嫌弃地把脸完全埋进枕头。
    陈景深伸手把他捞出来:“好好睡,别闷死了。”
    “你亲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闷死。”喻繁半梦半醒地应。
    陈景深手插进他头发里,有一下没下地摸,坦诚又自然地说:“因为你那种时候很可爱。”
    “……”
    “你想死吧,陈景深。”喻繁困恹恹地骂,“你变态吗?”
    旁边人没了声音,只是头发里的手指还在继续。
    喻繁本来就困,被这么顺一下毛,思绪散得更快了。混沌之间,他好像听见陈景深很低地叫了他一声名字。
    在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他听见陈景深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
    “我一直后悔那天在天台,我没有等你。”
    喻繁听着,消化,然后用残存的意识喃喃:“等我……有什么用。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能两全的方法,他自己一身拖累,活脱脱一个麻烦精。陈景深有很多顾虑,还有一个唾手可得、光明的前途——
    “我会跟你一起走。”耳朵被亲了一下,陈景深嗓音微哑,“我带你私奔。”
    喻繁已经困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他在听完之后还是艰难地转了下脑袋,在陈景深嘴唇上嘬了一下,发出很轻的响声。
    “现在就很好,陈景深。”喻繁咕哝,最后几个字都消了音,“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
    “嗯。”
    窗外雨又变大,闷雷阵阵。喻繁在雨声和身边人温热的体温里刚要进入第一个梦境,又有呼吸打在他额面上,然后一只手指抵在他鼻梁,一点点滑到鼻尖。
    “喻繁,你喜欢什么味道。”陈景深跟他商量。
    “你的血味。”喻繁说,“陈景深,你再发出声音,就从我家滚出去。”
    -
    第二天,喻繁睡醒换衣服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在二楼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黑色照片墙上。
    陈景深把那张虚影照片挂回去了。
    喻繁随手整理帽子,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陈景深睡觉的时候被子总是盖到眼皮上,半夜的时候还往他脸上也盖了盖,喻繁睡醒的时候闷得要命。
    他走过去把被子拉到陈景深的嘴巴下,刚要走,手指被人抓住。
    “去上班?”陈景深睁眼。
    “嗯。”喻繁说,“被子好好盖。”
    “嗯,尽量,习惯了,平时办公室太亮睡不着。”陈景深懒声问,“能跟你一起去上班么?”
    “不能。”
    意料之中的答案。陈景深也没多说,只是把他手指拉过来亲了下,要笑不笑地看他:“那今天能不能别拉黑我了。”
    喻繁板着脸垂眼看他,牵了一会儿才松手:“……看你表现。”
    台风正面来袭,在宁城肆意转了一晚上,像是生怕打工人得到额外假期,凌晨五点就卷着铺盖去霍霍别的地方了,太阳升起的时候连一丝雨滴都没有,整个城市陷入朦胧的雾里。这场绵长烦人的台风期终于过去。
    于是“望月工作室”早九点准时开了门。
    汪月九点半才打着哈欠进工作室,她跟员工们道了声“早”,刚要上楼,脚步忽然顿住。
    她转头确认,惊讶地问喻繁工位旁边的摄影助理:“喻繁还没来?”
    “没呢。”前几天请了假,今天重新来上班小助理也瞪着眼睛,“姐,喻繁老师这是不是第一次迟到?”
    汪月回忆了一下,还真是,喻繁在她这工作这么久了,从来没迟到过,只有胃不舒服请假过一两回。
    “可能有事儿。”汪月说,“一会他来了让他正常打卡,今天心情好,不扣他全勤。”
    小助理笑道:“好嘞姐。姐,你今天怎么裹这么厚?”
    宁城还在挣扎入冬,气温一直维持在十五六度。这个气温其实对宁城来说算是低的,但……
    汪月今天戴了帽子,羊绒大衣,脖子还围了一圈厚厚的围巾,脸上挂着口罩,这阵势夸张到恐怕放到北方都不会觉得冷。
    汪月:“唉,没办法,你们的新姐夫太黏人。我妈这几天又来我家跟我住,刚还把她送去和她的老姐妹们聚会,长辈面前,我还是得挡——”
    话没说完,哐啷一声,店门又被推开,风铃晃了几晃。
    两人循声往去,都没了动静。
    喻繁戴着帽子,黑色大衣,灰色围巾遮到他下巴,黑口罩,进来时全身上下就露了双眼睛。跟台阶上的汪月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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