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珏抿了抿唇,“姐姐的脾气你也知道的,她说不能让你们知道那就是不能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敢说啊。”
    他这话成功地让裴爽沉默了。裴泠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妈的比谁都清楚,她说不能让人知道,那就肯定不能让知道,裴珏说的也是实话。她疲倦地扶额,坐在了椅子上,“那你现在跟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珏下意识地看向裴泠泠,然而他姐现在正在昏迷当中,不能给他任何提示。裴爽一把把他拉过来,“别看了,你姐正晕着呢。”
    裴珏认命一样叹了口气,说道,“我......十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不是才回来上学没多久吗?”那个时候他父母离婚,裴老爷子把他逮回来,让他在国内上学,他就跟裴泠泠读一个学校,不过他上小学,全年级倒数,他姐上中学,全年级就没跌出过前三。
    刚从国外回来的裴珏作为一个学渣,丝毫没有意识到成为裴泠泠的弟弟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就算每天被他老师当成反面教材,他也并不认为他姐跟外人口中的那个魔女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有一天,他那小小年纪已经显出高贵冷艳的姐姐突然下课之后找到他,让他放学之后先别走,跟她一起出去一趟。
    裴家三姐弟就读一个学校,詹甜甜那天班上组织春游,不跟他们一起回去,要不然按照惯例,都是司机一起来接他们放学的。裴珏接到裴泠泠这个消息,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她要去干什么坏事,但是又不能让家里知道,所以拉着他打掩护。至于什么坏事,短短一节课时间,裴珏那个脑袋已经脑补出了无数可能,什么打游戏上网啊,什么谈恋爱见小男朋友啊,甚至是什么打架搞校园暴力啊,然而任他猜测了无限多种可能,他都没有想到,他姐叫他一起,是去捉奸。
    捉他姑父,他姐亲爸爸,詹海生的奸。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姐成功忽悠了他们家的司机,带着他坐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起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是个民巷,而且是属于老城区的巷子,有些旧了,对裴珏裴泠泠来讲,实在不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地方。他虽然傻虽然小虽然很多时候搞不懂他姐冲他冷笑什么,但是也能感觉出来今天他姐有点儿不对,她身上的杀气好像格外浓重,裴珏为了避免被台风尾扫到,小心地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他看到他姐在附近一家小旅馆下了车,拿了十块钱从里面取了一个桶,听他们谈话,好像是裴泠泠之前寄存在这里的。然后她把油漆桶递给裴珏,带着他从一条小路穿了进去。那路七扭八拐,弯弯绕绕,她却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然后路过一个放着木料的楼梯口,她跑到后面捡了一根一米来长、手臂粗细的大棍子,拎在手上,带着裴珏到了一户居民楼前,然后直接走了上去。
    走到一户人家前,裴泠泠把油漆桶拿在手里,将裴珏推到身前,对他低声说道,“等下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魏映延的同学。”不等他反应过来,裴泠泠就敲下了那户人的门。
    他听见一个十分温柔的女性声音在门后响了起来,“谁啊?”
    “我是魏映延的同学。”他一个小男生,听着年龄就不大,不会有人防备他。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裴珏还来不及去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一桶油漆已经越过他的头顶,朝着那女人兜头泼了下来。
    那个女人大概也没有想到,愣了愣,然而就是这愣神的瞬间,裴泠泠已经一把薅开裴珏,自己冲进了屋子里,她进去了,还不忘拉一把裴珏,顺手再把门给反锁了。
    看到她闯进来,那个女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开始大声尖叫,裴泠泠却不给裴珏反应的时间,抬腿一脚踢在那个女人的肚子上,趁那个女人哇哇大叫的时候,她推了一把裴珏,“你进去看看她家那个小崽子在不在,在的话给我制住。”
    话音刚落,里面的卧室里就走出一个跟裴珏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儿,“妈,你怎么了——”他妈现在脑袋上一大坨油漆,映出山河一片红,那个小男孩儿也看呆了,裴泠泠眼疾手快,几步跑过去,那男孩儿见势不妙,转身就走,但是还是晚了。裴泠泠仗着她比人家大几岁产生的身高优势,直接扒了那男孩儿身上的褂子,把他手脚绑在一起,丢到沙发上,对裴珏说道,“你看好他。”
    裴珏本人已经被这一番变故吓傻了,他一面抖得跟只鹌鹑一样,一面本能地按照裴泠泠的要求坐到沙发上,守着那个小男孩儿。
    那个小男孩儿也不是善茬儿,手脚被绑住了,嘴上还不饶人,乱七八糟地问候裴泠泠全家上下。裴珏听不过去,又见他快挣脱了那件衣服,赶紧一个泰山压顶,过去抱住那个小男孩儿。但他只有一双手,抱住了人就没办法捂住嘴,只能听那个男孩儿侮辱他家十八代女性。
    他做这些的时候,裴泠泠已经恨恨地往那个女人肚子上踩了几脚,他看到那个女人瘫在地上,身下一片血红。收拾了大人,裴泠泠这才腾出精力来收拾小的。她手上提着刚才捡来的那根木棍,满脸戾气地看向那个小男孩儿,“你妈偷人,你还好意思骂我?你再骂一句?”她木棍指向那个小男孩儿,裴珏觉得,要是他胆敢骂一句,可能那木棍就直接戳他脸上来了。
    然而他听见那小男孩儿不负众望地骂了她。
    裴泠泠笑了一声,转身过去,拿起那根木棍,猛地朝墙壁上的电视砸了下去。她满脸狠厉,裴珏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他也呆住了。裴泠泠三下五除二砸完电视机,转身过来看着那个小男孩儿,“你再骂。”
    那小男孩儿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破口大骂。裴泠泠果然不负所望,在他一片臭气熏天的骂声中,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
    等到裴泠泠砸完,体力也剩不下什么了,那个女人这会儿总算是痛过了,勉强站起来,一把抓住裴泠泠的头发,把她往电视机那片碎片上面撞。裴泠泠当然不会让她如愿,跟那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裴珏见她搞不定,连忙松开那个小男孩儿,过去帮忙。那个女人在他们姐弟两人夹击下,边哭边骂,边吩咐那个小男孩儿,“打电话,快!给你叔叔打电话!”
    裴珏的脑子还没空去想他爸爸是谁,裴冷冷已经在他的帮助下从那个女人手上挣脱下来了。她学着那个女人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直接把她往浴室里带。到了浴室门口,裴冷冷腾出手来一把拿起花洒,开冷水开到最大,直接往那个女人身上冲。纵然是夏天了,那个女人还是爆发出一阵裴珏不能明白的鬼哭狼嚎。在她一片嚎啕声和断断续续的相互殴打中,他们听见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六章
    屋子里的人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魏映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要去门口给外面的人开门,裴泠泠也想冲过去,但是魏春梅看穿了她的举动,在她跑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抓住了她。就这么一打岔,门已经开了。
    詹海生看到屋里这一片狼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走进来把门关上,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魏春梅就嚎了起来,“海生海生,她打我,打我......”她捂着肚子,痛得缩在地上,“我的孩子没了.......”
    裴珏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魏春梅身下的那滩红色,不是裴泠泠泼上去的油漆,而是她踢掉的那个孩子。
    他说完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唐昭理,刚才裴泠泠要跟他离婚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裴珏虽然混账,但是也知道现在要搜唐昭理跟他姐姐离婚,裴氏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他还不知道之前裴泠泠在公寓当中听到了什么,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他姐现在的心情。
    裴泠泠十四岁不到就能把她爸爸的情人弄得流产,这种狠辣,对女人来讲或许觉得大快人心,然而在男人眼中,或许只觉得她残忍。
    唐昭理经过之前短暂的惊讶,又恢复了平静。裴珏看了一眼,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又继续说道,“姑父来了,自然埋怨她,姐姐......姐姐.......”他“姐姐”了半天也没有说个所以然出来,不过这里都是裴泠泠的亲属,对她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知道他后面要说的肯定是裴泠泠振振有词,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
    “他们两个吵了起来,”连带着裴珏也被台风尾巴扫到了脸,但到底是自己做了错事,詹海生不好过多地说裴泠泠,“魏春梅见姑父都不肯为她撑腰,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白白牺牲掉的那个孩子,立刻不干,说要把姐姐送去警察局,告她私闯民宅,故意伤人。”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裴泠泠的来历,就是詹海生也不能让她被送到警察局。裴泠泠来之前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她听到魏春梅那样说,立刻就笑了,说她过两天才十四岁,别说故意伤人,就是故意杀人,警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有没有完全退下去的戾气,站在一片凌乱的屋子中间,有一种可以将人吞噬的美。很显然,里面的几个,除了被吓成一只鹌鹑的裴珏之外,没有人还有心情欣赏她一个半大孩子有多好看。魏春梅母子想弄死她,詹海生忙着思考怎么才能把这件事情抹平。
    她越得意,魏春梅就越痛苦。虽然裴泠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很显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詹海生虽然又气又恨,但是还要想着如何才能把两方摆平。哦,还有裴泠泠的外公,这件事情如果让他知道了,那肯定是不得了的。且不说自己现在到手的一切还能不能握在手里,魏春梅母子能不能活着多半都有问题。还有,把事情闹大,裴泠泠的外公也不想看到。
    他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在南边给魏春梅买了一套大房子,把魏春梅和魏映延直接打包送了过去,每个月定期给他们打一笔足够他们生活的钱,从今往后天高皇帝远,裴泠泠既不方便找他们麻烦,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威胁到裴泠泠,算是把这件事情抹平了。
    裴爽听到这里,忽然问裴珏,“这件事情,你爷爷不知道?”
    裴珏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裴爽的意思,如果裴老知道这件事情还能允许魏家母子继续跑到她面前来现眼,那这个打击,不比发现她丈夫出轨更小吧?但是不管再艰难,他还是不想撒谎,顿了顿,说道,“知道。而且......姑父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是爷爷默许了的。”
    裴爽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一青,裴珏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补救道,“姑姑,其实爷爷和姐姐他们一直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想,你要是知道了这些事情,除了伤心气愤,还能有什么作用?你跟我爸那种不一样,”裴珏对他爹的品行有很清楚的认识,“与其知道了伤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呢。要不是今天魏映延找上门来,哪有后面的事情。”
    裴爽静静听他说完,才笑了一声,“这原本是跟我切身相关的事情,就被你们这么三言两语给做了决定,我这个当事人,反而从头到尾不知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你们做得对吗?”
    裴珏原本还想安慰她的嘴立刻像是被封了胶布一样闭住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对,他们不应该帮裴爽做了决定,但是,当时他能怎么办?当初单方面下决定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他那个吊炸天的姐姐,那个时候还是个小毛孩子,砸了人家家里当时是畅快了,但是后面不照样要大人来给她擦屁股?她都没有资格说什么,何况是自己?
    偏偏裴爽正该问的三个人,有两个都不在了,剩下一个现在躺在病床上,知道这件事情的裴家人只有自己,不问自己她能够问谁?裴珏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跟裴泠泠一样晕过去,来个一了百了。
    不过,既然没有晕过去,那该收的尾就还是要收。裴爽尚且还沉浸在父亲丈夫和女儿都骗自己的伤心之中没有缓过来,唐昭理又问道,“为什么裴老会同意?”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件事情不像裴泠泠那个雷厉风行的外公的作风啊。
    裴珏一僵,随即说道,“那这件事情你觉得要怎么处理?难道我爷爷还能把人给灭了吗?”
    经过裴珏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那样处理,无论怎么看,都算是比较好的了。
    裴珏看了一眼唐昭理,续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魏映延这货,确实不是个东西。因为姑父出轨这件事情,爷爷不是那么放心把裴氏交给他,所以姐姐一上大学就在裴氏实习,跟的还全是核心项目,就是想让她赶快成长起来,好保住裴氏的招牌。至于魏映延,他可能是不忿,总想着给他妈妈报仇,反正就是找过姐姐几次麻烦。哦,当初魏春梅经过那件事情之后,丧失了生育能力,想必他也是因为这个吧?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姐姐一直没有让他回来,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到他了,谁知道又出现了。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裴珏觉得难,唐昭理却知道,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两人能再见面的。当初裴泠泠当着魏映延跑到他家里又打又砸,魏映延恨她也很正常。当年他年纪小,不能把裴泠泠怎么样,如今蛰伏这么多年,这条冬眠的毒蛇终于朝已经大难临头的裴氏脖子上咬上了致命的一口。不知道裴泠泠会不会后悔,当初没能斩草除根,留下今日大患。
    不过现代社会,想要斩草除根,谈何容易。裴泠泠要忙着处理跟裴氏那么多的股东董事周旋,忙着过自己的日子,一个多年前的小男孩儿,还是被放逐到另外一个城市的,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让魏映延抓到把柄。
    “那你姑父跟那个魏春梅,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裴爽总算是勉强收拾好了心情,擦掉了眼泪问裴珏。
    这次裴珏卖了个乖,“那就不清楚了。不过他如果一早就跟那个女人有联系,姐姐不可能不知道的。况且,近几年他退居二线,不是经常陪在你身边吗?就算要陪那个女人,也很难吧?”
    他这番避重就轻的安慰,让裴爽心里稍微好受一点儿,尽管理智告诉她,没有那么巧,詹海生不会那么巧就和他曾经的旧情人在一辆车上还死在了一起。但是当人受到巨大打击的时候,还是愿意相信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比较小的那些话,尽管并不符合逻辑。
    她点了点头,“我刚才听见那个姓魏的在叫什么‘姐姐’,你姐也没有否认,他......当真是你姑父的孩子?那个魏春梅,她又是谁?”
    “魏春梅......据说是姑父之前的女朋友,后来因为他要去上大学两人就分开了。那个女人嫁了人,跟老公一起在h市打工,后来她老公去世了,婆家觉得她克夫,娘家又没剩下什么人,所以就留在了这里,可能......就是这样遇上了吧?”原本就是旧情人,看见她过得不好,一般的男人都会生出几分怜悯吧?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至于那个魏映延......”裴珏思考着应该怎么跟裴爽讲,“我看未必就真的是姑父的孩子。他那么叫,只是想恶心一下我们。姑姑你也不用把他放在心上,就算他真的是姑父的孩子,那又能怎么样?姑父活着的时候不能让他认祖归宗,难道死了还能吗?”
    第二十七章
    裴泠泠可能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经过一晚上的打击,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不像平常那么生机勃勃。唐昭理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脑子里面想着的还是之前她跟自己说离婚时候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她那个时候,跟平常和他闹还是有些区别的。起码,眼神灰败了许多。
    唐昭理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就好像一个一直被家长捧在手心里的小朋友,从来都是有恃无恐,但突然有一天,家长不捧了,那种落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接受得了的。
    病床上的裴泠泠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唐昭理,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啧”了一声,听上去,好像十分糟心。
    “你在这里干什么?”裴泠泠没好气地问他。
    唐昭理被她噎了一下,他好心好意地留在这里等她醒过来,没想到人家眼睛睁开第一句话就是满满的嫌弃。唐昭理被人捧惯了,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
    他顿了顿,才开口,“我等你醒过来。”
    “醒过来干什么?”裴泠泠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过了两个小时,她原本以为已经睡了很久了,没想到才这么点儿时间。裴泠泠抬眸看他,“我这里不需要你,赶紧走吧。”
    听她张口闭口就是让自己走人,原本就有些堵心的唐昭理心里更堵了。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刚才我爸给我打电话了。”唐渭看到裴泠泠发的离婚声明,当即打电话过来把唐昭理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不仅是外面的人,就连我父母,都认为我是看你父亲不在了,过河拆桥跟你离婚的。”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唐昭理见她这样,也知道今天晚上怕是说不下去了,但让他就这么走了又好像不是很甘心。他思考了一下,终于找了一个话题,“你明天早上打算怎么办?”
    “这是我们公司的事情,不劳你费心。”裴泠泠看了他一眼,她实在太疲倦了,头一歪就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唐昭理见她说睡就睡,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累还是不想跟自己说话装出来的,心中有些失落,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裴泠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天亮。虽然心中惦记着事情,但她也知道第二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有好的精力不行,加上昨天劳累了一天,实在太疲倦了,这一晚上居然睡得还不错。
    第二天早上起来,唐昭理已经不在了,裴珏还在医院,见她出来,昨天晚上把裴泠泠卖了一遍的裴珏自觉心虚,连忙迎上来跟她解释,“姐夫回另外一边医院去了,说是昨天晚上他侄子好像又发烧了。”
    裴泠泠往外伸的脚猛地顿了一下,开始对裴珏进行无差别攻击,“昨天晚上我发的声明你没看是吧?还是说你不识字啊。”
    “不是吧姐。”裴珏有点儿不敢相信,“你还真的要跟他离婚啊。”眼下裴氏正遭遇巨变,裴泠泠已经不服众了,如果没有唐昭理在后面站着,她那个位子岂不是更坐不稳?
    裴泠泠扫了他一眼,“靠别人能坐稳的位子,永远做不安稳。”她去詹甜甜的病房看了她一眼,又嘱咐了裴爽两句,让司机开车送她回到裴宅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匆匆忙忙赶到了裴氏。
    如果不是她脸色有着粉底也盖不住的苍白,单看她今天的精神状态谁也不会想到她刚刚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裴泠泠去的时候离八点半还差十分钟,顶楼大会议室已经有了几个股东,裴泠泠扫了一眼,嗯,昨天晚上的那几个主要人物还没来。
    她坐在自己以前的位置上面,最上面那个原本属于詹海生的位置空了出来。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剩下的那几个位置还是没有被坐满,之前坐下的人当中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如果不是裴泠泠在这里坐着,恐怕早已经走了。
    她把自己的助理叫了过来,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吩咐她,“去问一下,那几位董事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是路上堵车,要不要公司派车来接他们。”
    片刻之后,助理回来汇报,“甄董事说他昨天晚上伤心董事长的离开,心脏病复发,今天不能来公司。刘董事王董事还有朱董事,说他们马上就到。”
    裴泠泠挥手让她下去忙了。很好,感情今天上午这场逼宫,有些人还要避一下嫌。
    眼看着时间快到九点一刻了,刘静波带着另外两名董事这才姗姗来迟,一进会议室,他就先笑着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奔波劳累,今早上起来得有点儿晚,加上路上堵车,来晚了来晚了。”
    裴泠泠冲他笑了笑,“是,昨天晚上刘董来了医院两次,对我家关怀备至,确实累得很。”
    刘静波笑了一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明知故问,“怎么?其他人还没来吗?”
    裴泠泠不介意跟他解释一下,“甄董昨天晚上心脏病发作,今天早上来不了了。我还打算等下开完会,过去看看他呢。”
    “原来是这样啊。”刘静波话音刚落,裴泠泠就说到,“要我说,这人年纪大了就该多注重保养,别成天那么劳累,对身体也不好。”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朱董说道,“现在的小辈,能挑大梁的不多,要是能放手我们早就放手了,哪儿还用我们几个老东西在这儿支着一把老骨头成天风里来雨里去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朱董一向是中间派的,今天能站在刘静波甄杰他们这一边,看来应该是昨天晚上自己那篇离婚声明导致的。眼下的困境并没有让裴泠泠后悔昨天晚上发了离婚声明出去,比起被赶出董事会,跟唐昭理在一起继续生活,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有裴氏做依仗,在唐昭理面前,未必有那么开心。
    裴泠泠笑了笑,“你们老一辈看我们年轻这一辈,总是觉得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哪怕我们五十岁了也依然这样觉得。其实我们早已经能独立,只是你们不放心罢了。”
    “可不是这样的。”刘静波赶紧说道,“要是能放手哪儿能把着位子不放呢?我们现在,别的不说,也不至于为了那点儿钱把身体交代进去吧?实在是,不放心啊。其他的都不说了,单是这个经验,你们年轻人肯定就跟我们不一样。泠泠啊,不是我说你,”刘静波话锋一转,“昨天晚上你的那个离婚声明,实在是不应该发啊。你看到今天早上我们裴氏的股价跌成什么样子了吗?就快触底了!能不能反弹还不知道呢,现在已经是历史最低了!你爸当董事长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按理来讲呢,你们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不该张嘴的。但好歹也是从小看着你的长大的叔叔伯伯,出了公司你还要叫我们一声‘叔叔’,我这个话就不得不说了。”刘静波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身为董事会成员,一举一动都跟公司命运息息相关,尤其是董事长,连打个喷嚏都要考虑场合,是不是会影响公司。你爸走得急,眼下正是我们公司的多事之秋,你现在突然要跟唐家一刀两断,是不是太不考虑......其他人了?”
    “怎么?我结个婚,跟谁结婚,还要看别人啊?”裴泠泠冲他冷笑,“我就应该为了工作,把我什么都搭上去吗?”
    “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刘静波冲她笑了笑,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她在生气一样,“只是说你还是太年轻了。”他眼底,有着志得意满得的笑容,“考虑问题有的时候不是那么足够。”
    裴泠泠知道,她昨天晚上的离婚声明一发出去,刘静波他们肯定会拿着大做文章。但是这些年公司一直都是她在掌舵,如果刘静波他们想推甄杰上位,他们也该清楚,要想整个公司运转,外面的人买他们的账,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能年纪轻轻就横行无忌,靠的可不是老爹和老公,如果没有过硬的专业素质,也不可能那么快在公司站稳脚跟。原本以为他们考虑到这一点不会那么急切地把她赶走,却没想到人家觉得她太碍眼了,要先安内再攘外。
    刘静波说完就恰到好处地停下了,“说了那么久的闲话,正事还没做呢。”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分给在座的各位股东,“这是我的两份提案,一个是罢免裴泠泠女士的董事资格,另一个是提名甄杰为新任董事长。具体内容都写在里面了,大家可以看看——”
    “我拒绝!”裴泠泠想也不想就开口,“你就算要罢免我,也应该提前十天通知股东会成员,哪有你这样突然提案的!”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八章
    青铜器做成的喷壶中缓缓倒出水,将花盆里的植物从上到下润泽了一遍。站在绿色植物旁边的老人静静听刘静波把事情说完,然后将水壶交给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朗然一笑,“想要她走,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转过身来,坐到刘静波的对面,“就算她出了董事会,也还是最大的股东,况且她来裴氏这有这么多年了,虽然称不上根深蒂固,但是总有几分自己的势力,想要把她推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甄杰顿了顿,又说道,“之所以这次会这么顺利,也跟昨天晚上她头脑发热弄出来的那个离婚声明有关,要不然,你以为那几个老狐狸,还真能站在我们这边啊。裴氏掌权已经几十年了,忽然换了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说到底,谁当这个董事长,他们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利益。昨天晚上闹的那一出,已经足够让他们意识到裴泠泠这丫头不行,太意气用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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