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十一点的北京街头出现了如此奇怪的一幕——
    开着豪车、长相清俊、一身考究金领打扮的男人,抱着一株价值不过百的将死盆栽,满北京城地寻找还在营业的花店。
    只可惜都这么晚了,哪还有花店在营业?
    跟着导航来到又一家花店门外,又一次看到门上挂着的“已打烊”字样后,又一次落寞地回到车上。
    只不过是想买瓶营养液而已,却仿佛全世界都关上了门,郑衍叙坐在熄了火的车里,看着副驾驶座上的盆栽,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
    偏偏在这时,还有电话要来打搅他。
    他划开接听键,却不说话,沉默是他表达愤怒的方式,电话那头的人估计以为还没接通,迟疑了半晌才“喂”了一声。
    “喂?”
    “……”
    “喂?”
    “说。”
    沉沉的嗓音,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着实令对方又愣了愣,才清清嗓,恢复一本正经道:“请问是袁满的亲属吗?”
    “……”
    “这里是xx派出所。”
    郑衍叙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自己怎么会招了这么个生活助理。
    要不是因为老爷子操控了生活助理的招聘,最后只允许他的眼线和袁满两个人进入终轮面试,他也不需要二选其一,选了袁满。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与其成天被老爷子的眼线监视,还不如招个资质平庸的人当助理。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聊错了,这位袁小姐哪里平庸了?她简直是帮倒忙、扯后腿、净添乱、不干人事儿的个!中!典!范!
    至于此时此刻的郑衍叙,发现自己又一次料错了:他还以为她没胆子去剪了那渣男……
    一辆豪车飞速驶进深夜的派出所大门,在狭小的空地上游刃有余地调头,倒库,熄火,一气呵成。
    一抹倾长的身影下车直奔派出所入口。
    负责进门登记的警官看着面前这位声称是来保释朋友的男子,静敏地察觉到了异样——
    首先,但凡是赶来保释朋友的,无一例外都是一脸焦躁,恨不得不做登记就直接冲进去。这人却完全相反,一脸淡然,事不关己般站在窗口外,那卓然而立的姿态,倒像是视察工作来了。
    其次,他臂弯里为何要抱着一株盆栽?
    警官将信将疑地做好了登记,放行。
    郑衍叙这是第一次来派出所,不成想这深夜的派出所比空荡的街边还热闹,打着瞌睡的值班警员,忙着验伤的滋事小混混,都在控诉对方对自己家暴的夫妻……从这些人面前一路走去,郑衍叙终于发现了坐在角落的袁满。
    这女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倒像是个沉着冷静的罪犯了。
    而袁满对面的女警官,手里拿着袁满的作`案工具——一把由透明密封袋装着的剪刀。
    “你用的就是这把剪刀吧?”
    袁满抬头,通红的眼睛里依稀写着倔强:“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女警官忍不住笑了:“唉哟我去!港剧看多了吧?还保持沉默?”
    一直不近不远地站着的郑衍叙听到此话,不由一蹙眉,如此严重的伤害案件,这位女警官还如此不严肃?
    估计他的眼神存在感太强,袁满和女警官双双一顿,几乎是同时扭头看向了郑衍叙。
    袁满一愣,随即绝望之下陡生欣喜那般地看着他。
    女警官也是一愣,眼里短暂地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如此不专业的眼神就被强压了下去,换做一副刻板的脸:“你是她的律师?”
    郑衍叙没回答,反问:“受害者呢?”
    他的律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律师之前在电话里也和他沟通过,受害者的伤势如何,决定了她今晚能不能保释。
    “受害者?”警官顿露一脸诧异。
    自行理解了一番之后,女警官终于恍然大悟道,忍不住一笑,“你管它叫受害者啊?真稀奇……”好好地感叹了一番之后,才正色道,“在外面的空地上放着呢。”
    这回换做郑衍叙一愣了。
    在外面的空地上……放?着?
    很快,郑衍叙在女警官的领路下,来到了……一辆损毁颇为严重的suv面前。
    女警官朝这辆车努努嘴,仿佛在示意郑衍叙:看,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受害者……
    短短一秒钟时间里,郑衍叙的严重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所以说,受害者不是人?而是车?
    谁的车?那劈腿渣男的?
    所以说,她压根没剪了那渣男,而只是砸了车?
    那他为什么要火急火燎地赶来这里?
    日理万机、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他,为什么要为了这辆破车,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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