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章急着要报父仇,回到家的当天,在祭拜了自己的爷和婆的坟后,安排焕明在家陪母亲,自己带上曾氏兄弟直扑银沙镇而去。
    当晚,刀疤正从一家小酒馆出来,准备去到一个相好的哪里去。这次他因抢得秉灵的甘蔗钱而受到周春山的奖赏,于是,刀疤就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到这个小酒馆来喝酒,等喝得二麻麻的,就会去到自己相好的那里厮混。今晚,刀疤照常如此进行。当他喝了酒,从小酒馆出来后,偏偏倒到的就进了一个小巷子,一不小心就遭啥子东西绊了一下,不等他起身,早就被人用脚踩住了头。刀疤很生气,醉眼迷睛的说,狗日的,敢在老子的码头上耍混,哪个龟儿想找死呀?刀疤一边说一边扳嘴里大声喊,快点把脚拿开,等哈儿老子起来就不认黄了哈。结果,那人不但不把脚拿开,反而使劲的踩,踩得刀疤哦嘘嘘的叫唤。这下,刀疤觉就得有点不大对头了,好像不是哪个跟他开玩笑,而是故意在弄他。他想使劲搬开那只踩在他脑壳上的那只脚,但他就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只脚岿然不动,而且,刀疤越搬它,它就越使劲的踩。刀疤遭不住了,就求饶说:“大哥,有话慢慢说,同在江湖混,万事好商量。”
    那人收住了脚,刀疤刚要爬起来,后面早有两个人把他按跪在刚才用脚踩他脑壳的那人面前。那人说:“你就是刀疤?”
    刀疤一看是些认不到的人,不知道他们为啥子要这样弄他,就陪着小心说:“兄弟我就是刀疤。大哥若有啥子事情,就请尽管吩咐。”
    那人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要是说了老实话,我或许会饶了你。”
    刀疤一听果然是有事,而且就是冲着他来的,就赶紧说:“大哥请问,只要是晓得的,刀疤我一定从实说。”
    那人说:“我问你,那龙秉灵是不是你害的?”
    刀疤一听“龙秉灵”三个字顿时就把酒嚇醒一半。刀疤想起他家大哥周春山再三告诫龙秉灵一事关系重大,究竟有好重大他也不晓得。但当时他想,那龙秉灵不就是一个乡坝头种田的,未必他还会有啥子后台靠山吗?这下子,刀疤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就试着问:“那个龙秉灵,是大哥你的啥子人?”
    那人说:“如果你一定想晓得,那我就来告诉你,龙秉灵,他是我爷。”
    刀疤大吃一惊,问:“那大哥你,又是哪位?”
    那人说:“如果你真的想晓得,那我还是告诉你。本人就是龙焕章。”
    “啊!”刀疤这下子酒全嚇醒了,冷汗就下来了,全身禁不住不停地颤抖起来。他问:“大哥,你,你就是威震江湖的,龙焕章?!”
    焕章说:“这回你说对了。”
    刀疤又问:“龙秉灵原来是你龙焕章的爷?”
    龙焕章说:“这回你又说对了。”
    刀疤这时才如梦初醒,才知道为啥子周春山要说对龙秉灵之事事关重大,而且对为啥子事关重大、究竟有多重大的问题只字不讲。刀疤弄明白后就叫苦不迭地说:“哎呀,周大哥吔,你咋个闷倒起不给我说老实话嘛,我要早晓得龙秉灵是人家龙焕章的老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啦。这不是害我吗?”
    龙焕章说:“既然你都晓得了,那你就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我讲一遍吧。”
    刀疤说:“事已至此,我也没得啥子好隐瞒的了。”于是,刀疤就把王老二如何向码头报盘,周春山又是怎样安排的等等一切事情都和盘托出,恨得龙焕章牙齿咬的嘎嘎响。
    刀疤说完后,焕章说:“周春山家住哪里?你马上带我去。”
    刀疤点头说:“要得要得。”于是,刀疤就把焕章等人带着往大街上走去。此时已近半夜,整个街道上寂静无人。刀疤把焕章等人带到了一个地方,指着前面一座庭院说:“那里就是周春山家院的大门。”
    焕章对着那座庭院仔细的观望了一下,转身对刀疤说:“好了,要你做的事情你都做了,我们之间也该了结了。我现在就借你一样东西用一下,你肯吗?”
    刀疤说:“我晓得你要我的啥子,能死在你龙焕章的刀下,我刀疤也不枉算是条汉子”。刀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围在他身边的人说:“拿刀来。”曾小兵就把匕首递给刀疤。刀疤接过匕首,闭上眼睛,对着自己的胸口“噗”的就是一下,一股热血顿时就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刀疤颓然倒地后抽搐一会儿就落了气。焕章抽出快刀砍掉刀疤的人头,用刀疤的衣服裹了,提着就走。
    三人来到周春山的围墙下,曾小兵踩在曾大兵的肩上,往上一纵就越墙而过。然后,曾小兵从里面为龙焕章和曾大兵开了大门。此时已是午夜时分,三人进院后环眼观察,在这偌大的四合院里四野皆寂,唯有正中大厅旁一房间的窗户还透着光。焕章悄悄潜到窗前,用手指捅破窗户纸往里一看,见一四十开外的壮汉,正侧卧床榻对着烟灯吞云吐雾的吸食鸦片。焕章轻推堂门,门竟开了。于是曾氏兄弟把守在大堂门口,焕章一人进得大堂内,一把撩开通往里屋的门帘,跨进内室立于周春山面前。
    猛地见一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布的人站立跟前,周春山先是一惊,但很快就镇静下来,说:“好汉,你要打劫也不看看地方,大爷我都是吃这碗饭的,你也不打听一下。”
    焕章说:“弄个说,你就是锦金山万寿堂的堂主周春山咯?”
    周春山说:“嘿嘿,真是好耍得很,你娃娃还晓得大爷我的名号。那,你咋个还敢到我这里来‘抵码子’?”
    焕章说:“你果真就是周春山,这很好,这就省了我许多的事情。这么说吧,我可不是到你家来赶场的,我是来送礼的。”
    周春山听说有这种好事,半夜三更的有人到屋头来送礼,好耍。于是就问:“送礼?你深更半夜遮头盖面的来给我送礼?硬是越来越好耍了。那,你要给我送啥子礼呢?”
    焕章说:“你各人看嘛。”说着就把随手提着的一包东西扔到了周春山的床上。
    周春山见一包黑乎乎的东西一滚就过来了,就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看。周春山不看则已,一看大惊。“哎呀!”周春山大叫一声,他看到的是刀疤的人头。周春山这一惊,吓得傲气全无,说:“你,你是哪个?”
    焕章说:“我是哪个?”焕章把蒙着的黑布一抹,露出真容说:“你看我是哪个?”
    周春山仔细一看,是个自己没有见过的年轻人,就说:“你究竟是哪个?快报上名来。”
    焕章“哼哼”一笑说:“我是哪个?那你听好了,我就是龙秉灵的儿子,龙--焕--章!”
    “啊呀!”周春山大叫一声说:“你,你就是龙焕章?那你,弄个晚了,你到我屋头来,要干啥子?”
    焕章说:“你说呢?”
    周春山颤声说道:“龙贤弟,有啥子事你就尽管讲。”
    焕章说:“那好,我们就说说龙秉灵被杀的这件事。”
    周春山说:“龙,龙秉灵的事,是,是下面的人干的,与,与我无关啦。”
    焕章说:“与你无关?当初我爷拿了我的公片、宝扎和兰庭社杜大哥、马恩师和侯三哥的幺二三宪片子来向你‘拿上咐’、‘打响片’,你明明晓得龙秉灵与我的关系,你居然还要派人去抢他,还要他们杀人灭口。你好歹毒,你死有余辜。”
    周春山见抵赖不过,晓得事情已败露,自知自己不是龙焕章的对手,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噗”的一下将灯吹灭,向门外夺路而逃。刚到大堂门口,见两人持刀立于门前。周春山嚇得稍一迟疑,焕章从其身后一刀捅了个对穿对过。周春山张嘴还未喊出声,就倒地身亡。焕章上前一刀剁下人头,用布裹好,连同刀疤的人头一并带上,趁夜奔回大塆。
    三人赶到王老二的家门前,此时天快亮了。王幺爷听到院子里头狗咬的很凶,就起身出来查看。曾大兵一把将其扭住,用刀抵住其胸口,低声问:“王老二在哪里?”
    王幺爷嚇得尿都流出来了,说:“昨晚一,一夜,没,没有回来。”
    曾大兵把王幺爷一推,转身离去。
    焕章听说王老二不在,就说以后再找他算账。于是,三人奔大塆家里而去。来到秉灵的坟前,天已大亮。焕章摆上了刀疤和周春山的两颗人头,焚香叩拜,哭喊其父,直称大仇已报,叫爷安息。并称定会照顾好其母,其弟,以及伯爷等龙家众人,叫爷放心。哭罢,拜罢。焕章令曾氏兄弟将两颗人头扔于江中,然后在石坎場茶馆等候。
    曾氏兄弟走后,焕章回到家中,向他姆秀瑛和伯爷秉诚讲仇人已诛,大仇已报,让家人宽心。然后讲虞城码头杜大哥新故,恩师一手难为,需他急归,望家人谅解。于是起身告别,急赴石坎場而去。
    这王老二因龙秉灵一事有功,得周春山赏钱,于是,这晚在石坎場与人聚赌未归,侥幸逃过一死。第二天上午王老二从石坎場往家里走去,正碰见公口一小老幺来家找他,说码头周大哥和刀疤昨夜被杀,身首异处,到现在两个人的脑壳都还没有找到,公口叫众哥弟到码头传堂。王老二一听三魂嚇脱两魂,扯起脚杆就开跑,从此销声匿迹,再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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