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堇今天正装。方方拿起一杯水灌下去,好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尾音依旧打着飘, 他系了个领带。
    雾蓝色暗格纹的领带。
    很特别又好看。
    她最近调了岗位,常往傅总办公室跑。
    她在傅容介的身上见到过两次这条领带。
    方方紧赶慢赶地说完,对已经噗噗冒热气的小宋眨眨眼, 可能是早起太急了,错拿了对方的吧。
    虽然也有可能是贺堇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但没什么区别, 都可以理解为光明正大撒狗粮。
    ..
    初秋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舒适。
    人满为患的宣讲厅内气氛正好。
    贺堇坐在角落, 面前的长桌上有几叠资料和宣传单。
    他身旁的同事在用笔电整理今天的活动内容。
    眼下宣讲会进度过半, 傅容介走上台做最后的发言。
    再接下来会是答疑环节。
    贺堇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不经意间瞥过自己身前的领带。
    他其实一出门就发现自己领带拿错了这件事。
    但他刚想换回来就被傅容介制止, 说他戴这个颜色很好看。
    贺堇低眸又瞧了一眼。
    这条还是刚同居时他送的。
    贺堇搁下笔, 看向台上的人。
    灼亮的白炽灯光下,傅容介依旧还是稍显清冷的模样。但当抬起眼睫, 薄且淡的眸光添上笑意, 举手投足间便充斥了翩翩风度。
    台下显然有不少人对这模样颇为钟情, 提问环节相当踊跃。
    问题从学长的创业经历、公司福利, 到能不能加微信了解微度招聘的具体情况, 再到最后差点直奔私人问题。
    好在提问的机会就那么几次, 傅容介简略回答完, 就离开众人视野,只嘱咐让人去送奖品。
    活动结束,公司一起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也有少数人想留下来逛逛a大。
    贺堇属于那少数人里的一员,不仅如此,他还拉着傅容介一起不务正业。
    因为临走前他在篮球场瞧见好几个熟人。
    多是在本校读研的同学或者刚大四的学弟。
    熟人打完招呼还热情地邀他们一起比一场。
    彼时,贺堇兴致勃勃地勾住身边人的手,傅容介。
    嗯?傅容介回握住他,停了步。
    回去换衣服。贺堇微挑眼梢,我们打球。
    一番折腾下来,篮球场外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明媚天光渐渐失了颜色,只余絮状的薄云在天际发着亮。
    微凉的风在湖面掀起褶皱,又鼓动着路边彩旗猎猎作响。
    一阵欢呼叫好声一时惊了栖在篮板上的鸟雀。
    另一半的场地气氛正酣。
    贺堇迅捷地切入内线,骤然仰身跳投。
    球抛得既急又猛,眨眼间利索地落进篮网。
    傅容介在一旁跑动,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贺堇运动短裤的一角被风扬起,露出流畅的肌理和内侧隐约可见的红痕。
    好在天色渐晚,并不容易看清。
    在结束比赛、一同离开篮球场往小径走时,傅容介禁不住叮嘱,下次要穿长裤。
    贺堇低头看了一眼,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只羞涩了两秒就从容怼了回去,你也可以选择下次克制点,别弄出痕迹。
    锅甩的巧妙,傅容介无言以对。
    贺堇又提起手里的可乐瓶,用宽钝的一端去挑傅容介的上衣下摆,紧实的腰腹一闪即逝。
    他朝那轻扫一眼,故意逗弄道:我可听见旁边好几个人在夸你身材不错。
    他话里不自知地冒着醋意。
    傅容介顿了会儿,我也听到有人说那位穿灰t的学长很帅很喜欢。
    ?贺堇挑唇,谁说的,我怎么没听到?
    总不能他俩全关注对方去了。
    傅容介才笑了声,嗓音比起宣讲会时要慵懒许多,我说的。
    他握住贺堇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现在要回去吗?
    你想回去?
    不想。傅容介移开目光,往东边延展开的苍绿树林瞥了一眼,继续逛逛?
    贺堇顺着他的视线朝东望了望,斟酌了两秒。
    这地方他去的次数很少。
    小树林一直是情侣专属,单身且清醒的人士通常不会贸然进去吃狗粮。
    但小树林另一边的风景颇不错,有小池莲叶,有长桥楼阁。
    黄昏去赏景倒也挺雅致。
    但他觉得学弟应该没有和他想到一处。
    不出所料。
    小树林清幽昏暗的环境极容易营造出狭小却丰富的旖旎空间。
    贺堇几年前在这里就读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切身体验小树林的妙处。
    呼吸短暂分离的空歇,傅容介挨着他的侧脸,沉缓着气息,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贺堇嗓音疲软,只发出一个疑问的气音。
    梦到我们在大学谈恋爱。傅容介将人往怀里拢了拢。
    贺堇微愣。
    他想起傅容介暗恋的那段时间,想起他日记里说的想念。
    贺堇在心里轻轻叹着气,那我们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嗯。回应里裹挟着称心的笑意。
    当晚,直到人流稀疏,他们才踩着秋夜里透着凉意的风回到家。
    他们最近换了住处,是一栋离得不远的小别墅。
    据傅容介说,是傅家爷爷留给他的一处房产。
    贺堇对于傅家当初的遗产分配问题并不大清楚,只零碎地从学弟那里了解到一些。
    知道当时形势不明朗,局势混乱。
    有人盼着傅老爷子醒,有人盼着他死。
    好在最后的时光里,爷孙总算清醒地见了面,而不是像原文中那样,傅容介远在海外,被迫隔绝了纷争。
    算是不留遗憾,这处别墅也就有了特别的意义。
    临睡前,贺堇翻了翻手机消息栏。
    萧明策在和他说兰琮的情况。
    他和兰琮这段时间并没什么联系,偶尔两次交流,对方也乖得不得了,说自己好吃好睡恢复的很好,语气相当软和。
    贺堇回想起萧明策对此的解释。
    我不是跑去看望他好几天嘛,他闲得发慌什么都爱跟我唠。
    因为无话不谈,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他说他那次电话里情绪激动,啥不好听捡啥说,告诉给傅容介之后,没想到傅容介冷着脸吼了他一顿,最后因为他生着病才没继续计较。
    所以他现在都不敢对你语气重了。
    这孩子只是不大爱用脑子,其实还是挺敏感的。
    贺堇对此不置可否,同时也意外傅容介会为了他对发小发火。
    至于现在
    他除了嫌脖子上的疤丑,非得戴个choker以外,半点毛病都没。
    贺堇抬起眼睫和正进屋的傅容介对视了一眼,又低头打字。
    那你呢?工作怎么样?
    萧明策还是来了帝都开始新的工作,就在蒋舜之前提过的公司。
    还行,钱多事多。
    那就是已经适应了。
    贺堇舒展开眉头,又很快因为傅容介突然握住他的脚踝而提了一口气。
    但我看,八成要忙到过年!
    萧明策继续吐槽。
    *
    事实证明,萧明策预测得很准。
    在年味儿愈发浓重、各大公司纷纷开始放假时,萧明策还忙着工作抽不开身,只能开玩笑说大概得等淮临下了雪才回得去。
    因为今年淮临的雪比以往晚的多。
    帝都银装素裹了几回,淮临仍旧保持零上的温度。
    除夕当天,淮临才慢慢悠悠地飘起了第一场雪。
    萧明策总算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第二天一早就十分兴奋地和贺堇说要去他家拜年。
    今天不行。
    为什么?萧明策疑惑发问。
    贺堇家新年第一天通常只会一家人小聚,没有其他活动。
    今天贺堇扶着阳台的栏杆,轻敲着手机背面。
    他回过头,往客厅沙发上正在抹发胶的他爸看了一眼,要见家长。
    躲不掉的、必经的一步。
    萧明策:???
    反应过来后,好吧,告辞!
    电话挂断,贺堇看着屋外覆着的皑皑的白,发着呆。
    其实昨天他就和傅容介的母亲有了一小段短暂的交流。
    起因是回淮临两三天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见过面。
    大年三十当天连了一会儿视频,傅容介说外面落了雪,想和他一起看。
    他们约了地方碰面,相拥着说了许多话,包括见家长的事。
    贺堇只是随口一提,其实并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因此当苏阿姨突然给傅容介打来电话,贺堇连忙收了声。
    电话里的女音亲切开朗,像早已熟知贺堇一般和他打了招呼,又催促傅容介说别老腻着贺堇,人家得回去过年的。
    冬天天黑的早,当时的天色已经徐徐暗了下来,确实是该准备回去吃年夜饭的时间。
    贺堇只得在傅容介收紧的怀抱中,匆忙和苏妙说了几句祝语。
    但现在,很快就要见到本人了。
    他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明明双方父母都已知并赞成他们在一起。
    焦心羞赧的简直不像他平时的做派。
    一家人很快准备齐全,一同出了门,往傅容介预订好的酒店包厢驶去。
    贺堇坐在宽敞的后座,打开手机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条消息。
    甲:给你看样东西。
    贺堇挑眉。
    蜜糖:什么?
    甲:[照片].jpg
    贺堇愣了愣,点开那张图细看。
    是一幅在洒金红纸上蘸了金墨写的字。
    一列一列逐字看下来,都是一些祝福的诗句。
    如较为耳熟能详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笔迹有些眼熟。
    甲:和送你的扇子上的笔墨同一作者。
    贺堇恍然。
    蜜糖:阿姨写的?
    甲:嗯,写给你的,一会儿她要当面给你。
    贺堇又看了几遍那幅字,肩头的压力莫名减轻了不少,也有了心思调侃。
    蜜糖:刚刚我还以为,你要发的是心形函数那种东西。
    甲:我看起来很老套?
    贺堇弯着眉眼笑出声,直把一旁的贺俞闹得一头雾水。
    见家长能这么高兴?贺俞不理解。
    他都有点紧张。
    他虽然一开始不支持,但现在时间一久,也看开了。
    贺堇放下手机,跳过这个问题,问:你回来这几天,杨睦没找你?
    据他所知,贺俞目前的状态像是和杨睦在闹别扭,又像是在暧昧期。
    总之没断了联系。
    贺俞眼神闪了两下,看向窗外,啊这雪真好看!
    贺堇:
    纯纯的牛头不对马嘴。
    到了酒店。
    因为傅容介还没来,贺堇一行人便准备先去包厢。
    临进酒店前,一直在门外灌木丛边转悠的贺俞突然叫了一声,哥!
    贺堇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枚雪球当头砸过来。
    贺堇快速躲开,火气蹭的就点起来了。
    他卷起袖子,朝还在搓着雪的贺俞走过去。
    一边随手从枝杈上握了把雪团了团。
    贺俞一脸大事不妙地跑开,同时坚持不懈地朝后扔雪球。
    终于扔中的那一下,贺堇探出的手指离贺俞仅咫尺之遥。
    贺俞扭着肩膀躲开,回过头猛地一推他哥,一脸肆无忌惮的笑,哥,阿姨就在路边了,你可不能动手!
    除了这位亲弟弟以外,贺堇压根没见过比他更皮的皮猴,闻言也压根没信。
    但他被推得刚往后退了一步,就撞进了分外熟悉的怀抱。
    抱住他的人在轻声笑,他看到我了,才推的你。
    贺堇望着贺俞跑进酒店的身影,
    学聪明了这是?
    刚刚砸到哪了?傅容介帮他清理大衣衣领上的雪块,又扫落他发梢上的碎雪。
    贺堇这才站直了,抬起手,脖子,进衣服里了。
    傅容介扯开他侧边的衣领,我帮你弄。
    颈侧的皮肤乍然接触到瑟瑟的寒风时,贺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脚尖,回身看过去。
    他急按住傅容介的手,热着脸,喊:阿姨。
    苏妙手掌掩在鼻唇间,目光柔和带笑,没事,你们继续,得把雪抖出来,免得受了凉。我就先进去了啊。
    贺堇有一刹那的手足无措。
    苏妙走开的时候,贺堇隐约听到她咕哝了一句。
    比照片里好看
    贺堇抬眸看向继续动起手的傅容介,想说什么又泄了气,半晌才问:你不紧张?
    紧张。傅容介挨过来亲亲他的眼角,睫毛微颤,语气故作轻松,这可是我这辈子谈过最大的合作项目。
    贺堇弯唇,回亲了一口,你别说,我爸穿得相当正式,一早起来拾掇,真跟要去谈合作一样。
    所以其实,大家都很紧张。
    不光他们俩。
    傅容介眉眼点缀着笑意,那希望合作顺利。
    合作顺利。贺堇翘着唇角,重复他的话。
    *
    合作进展出乎意料的顺遂,双方达成一致并面带喜意。
    只可惜不管是资本家还是打工人,春节假期都颇为短暂。
    双方家长还没能多沟通几次,贺堇两人即将要返回工作岗位。
    离开临淮的前一天,贺堇和傅容介约好了去游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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