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哪个银行谈贷款?咱们海浦的还是港岛那边的?”
    “当然是海浦的!王专员和新上任的郑书记,都想促成这次合作,这还是咱们第一次得到港商的投资呢。”
    “他跟咱们的银行贷款,还算是哪门子的投资?”
    “只是贷款一部分,剩下的钱还由他们出。”邬君阳解释道,“咱们主要还是看中人家的管理经验。”
    宋恂沉吟着说:“跟王德荣签合同的事情,先缓一缓吧。我觉得不太对劲。”
    邬君阳怔愣一瞬问:“怎么不对劲?”
    “我昨天在酒桌上跟他谈到了港岛的旅游业和酒店建设,他说他在港岛有四家酒店,在全港上百家酒店中不算什么。”宋恂拧眉说,“但是我刚看过最新一期《商业经济文摘》,有一篇文章特意介绍了港岛的旅游业发展,上面说港岛目前有酒店不到50家,正是最热门的投资项目。”
    “……”邬君阳沉默片刻问,“会不会是杂志上统计错了?”
    停顿几秒,她似乎也觉得这种理由有点牵强,便又说:“王德荣刚来海浦就捐给咱们地区二十万元用于基础设施建设,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二十万都到账了?”
    邬君阳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对宋恂说:“已经到账十万了,剩下十万,签了合同以后就能到。”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宋恂在腿上扣了扣说,“咱们是第一次跟港商合作,很多情况都不了解,还是找关系去南方打听一下吧。”
    “地区早就派人打听过了,签这么大的合同当然得搞清楚对方的底细。王德荣的公司确实在广州投资了一家酒店,如今已经快要建成了。”
    “无论地区是怎么查的,咱们渔业公司都要自己找关系查一查,”宋恂正色道,“你先不要急着跟他们签合同,就说咱们的现金流有些问题,需要再等等。我找港岛那边的熟人帮忙打听一下王德荣的情况!”
    邬君阳被他说得心里毛毛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再打听一下也没错。我一会儿请咨询公司的人也帮忙查查。”
    *
    宋恂正想办法联系港岛方面的熟人,而他关注的另一件事也终于有了动静。
    前段时间他们家捡到的25万现金,已经找到失主了!
    南湾县公安局的同志特意打电话跟他通报了具体情况。
    那包巨款是海浦工商银行南湾办事处的办事人员去海浦交款时,从汽车上滚落下来的。
    由于案情比较复杂,公安同志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说现金已经归还给银行了,有关部门正在对失职人员进行处理。
    公安同志一再表扬宋恂这种拾金不昧的品质,宋恂连道公安同志破案辛苦。
    双方客气了好一会儿才放下电话。
    按照宋恂的想法,既然钱已经归还给银行了,那么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吧?
    然而,并没有。
    接到公安局通报电话的第二天,宋恂就在办公室见到了《海浦晚报》的记者。
    人家想要宣传报道一下他的清风峻节。
    宋恂作为一个企业的党委书记,并不想因为拾金不昧而登上报纸。
    如果他想要这种宣传,早就已经上电视新闻了,毕竟他家就有一个电视记者。
    这种25万巨款分文不取的新闻还是有些噱头的,电视台未必会拒绝。
    他对记者同志婉拒道:“第一个捡到钱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八岁的儿子,也是他提议将这些钱交到公安局的。我只是帮忙报案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当事人。”
    记者似乎觉得小孩子拾得巨款,无私上交的新闻也很有看点,便想采访一下延安。
    宋恂想起延安发现哥哥登上报纸时,那个羡慕的小眼神,犹豫片刻还是松口说:“如果孩子愿意被采访的话,家长不会阻拦。”
    于是,宋延安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突然被班主任周老师喊了出去。
    “老师,你找我啥事啊?”延安乖乖跟在老师身后出门。
    他最近已经没在教室里玩呲水枪了,昨天的数学测验还考了一百分,老师单独叫他出来是要说啥咧?
    周老师和颜悦色道:“别紧张,有个记者叔叔想要报道一下你拾金不昧的事迹。”
    延安瞬间就想到那一麻袋钱了,昨天爸爸刚回家说过,已经找到了失主。
    不过,他还是摇头道:“让记者叔叔去报道我爸爸妈妈吧,我不知道要说啥。”
    “说你捡到巨款的经过和当时的想法就行了。”周老师将他带去校长办公室,“你爸爸已经给校长打过电话了,这件事听你的,你要是想接受采访就可以去跟记者叔叔聊聊。”
    学校当然想让拾金不昧的学生上报纸了,这也是学校教育的结果嘛。
    对他们先锋路小学也是一个正面宣传。
    延安迟疑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见见那个记者叔叔。
    进入校长室,跟校长和大队辅导员礼貌问好,然后跟唯一面生的年轻叔叔也问了好。
    记者同志怕他紧张,轻声细语地与他闲聊了一会儿,问了问他在学校里的学习情况,成绩如何。
    还表扬了宋延安同学拾金不昧的宝贵品质。
    已经放松下来的延安谦虚地摆手,想起爸爸在公安局说的话,便原样照搬道:“这是一名党员应该做的!”
    记者和老师们:“……”
    周老师笑起来,赶紧帮他找补:“这孩子的家长是党员,他这也是耳濡目染,受到了良好家庭氛围的熏陶。”
    “对,我爸爸是党员,我还不是呢!”延安又改口说,“我想当少先队员!”
    记者笑问:“你还不是少先队员呢?”
    “不是呐!”延安转向一旁含笑望着他的大队辅导员问,“郭老师,我下学期可以当少先队员不?”
    第204章
    因为拾金不昧的事迹, 宋延安小同学也上了一回本地报纸。
    先锋路小学还为此在校内进行了专门的宣传。
    大队辅导员特意在礼拜一的升旗仪式上表扬了一年一班的宋延安同学,并让宋延安进行了国旗下的讲话。
    延安其实并不知道要讲啥,他当时捡到了钱, 下意识就想交给警察叔叔, 完全没有想别的。
    即便让他事后回忆,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并没那么多的心理活动。
    但是在全校师生面前讲话不能太过敷衍,否则老师那关就过不去,所以他请求全家第一笔杆子项小羽同志为自己撰写了一篇关于拾金不昧的心得体会。
    他在国旗下将演讲稿背得特别顺溜,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据哥哥吉安事后反馈,听了他的演讲,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捡到巨款的全过程,特别有代入感。
    延安对此效果表示满意。
    他和哥哥都上过报纸了,就开始奢望加入少先队。记者来采访那天,大队辅导员说只要他继续好好表现就可以入队!
    学校里要求小学生在加入少先队之前,要做一件好事,而且学习好、品德好、劳动好。
    一年级每个班只有六个入队名额, 而他们学校的生源算是素质比较高的,班里的很多小同学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双胞胎为了能成为班里的第一批少先队员, 简直煞费苦心。
    他俩的学习进度比别人快,老师讲的内容他们早就会了, 所以这两个崽经常在课堂上溜号。
    吉安还好, 顶多是偷看课外书或者偷摸做爸爸留给他们的高年级习题,并不会打扰别人。
    但延安就麻烦多了。
    之前有一次,他将那种可以拧发条的铁皮青蛙带到学校来玩, 青蛙在桌肚里跳起的时候, 声音被放大数倍, 班主任还以为有人在教室里放起了鞭炮!
    发现是他捣乱以后,立马就将青蛙没收了。
    可是这却难不倒延安,铁皮青蛙被没收,他就自己折纸青蛙玩,玩腻了又换成呲水枪,反正花样总在翻新。
    因为上课捣蛋,还被请了两次家长。
    宋恂不想再跟他一起挨批,便给儿子们定下了加入少先队的目标。
    有了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两个孩子总算有了收敛。
    而且延安觉得自己是在国旗下讲过话的小学生了,要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
    上课认真听讲,积极踊跃发言。
    每天放学还要留下来帮忙打扫教室卫生,地板上有片纸屑都要随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小哥俩就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今年六一儿童节这天光荣地加入了少先队!
    在操场升旗台上,被高年级的小哥哥小姐姐帮忙系上了红领巾。
    “我当时就是这样的,”延安跟吉安一上一下站在客厅的楼梯上,给爸爸妈妈和二黑场景重现,“那个小姐姐是四年级的,穿着白衬衫,蓝裙子和白布鞋,衣领子下面系着红领巾!”
    项小羽揶揄:“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的,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四年级的?”
    “我问她了,她自己说的!”延安有点着急,挥手让妈妈不要打岔。
    他扮演那个小姐姐,抬步走上楼梯,与哥哥面对面站到同一级台阶上,然后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队礼,便开始了一番无实物表演。
    先是侧过身,假装从老师手里接过了一条崭新的红领巾,在吉安胸前系好。
    兄弟俩相互敬起了队礼。
    然后,少先队员们凭借他们过人的记忆力,将白天的宣誓词也一句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听他们喊完“宣誓人宋吉安”“宣誓人宋延安”以后,宋恂夫妻赶紧捧场地献上掌声,恭喜他们正式成为少先队员。
    “还,还没完呢,我们还得唱《少年先锋队队歌》!”延安再次不满。
    宋恂:“……”
    *
    双胞胎加入了少先队,全家人跟着高兴。
    他俩已经往省城和瑶水村打过报喜电话了。
    奶奶为了奖励他们入队,答应今年暑假的时候带他们去郑州旅游,让小和尚们亲自去嵩山少林体验一下。
    大款姥姥则答应给他们每人买一双旅游鞋,出去旅游的时候穿。
    宋恂夫妻没给出什么奖励,但是承担起了每天早上给儿子系红领巾的活儿。
    “你俩已经是少先队员了,怎么连红领巾都不会系?”宋恂给两个崽挨个系好,咕哝道,“要是红领巾在学校松了,你俩打算怎么办?赶紧学起来,至少得有一个人会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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