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婆子们便冲了进去,丫鬟们没见过世面, 这些婆子们倒是淡定得很,两三下捉住那个想要落跑的男人, 几个小太监将人押了出来。至于那女子, 婆子们看清脸之后也都愣了愣, 但还是手脚麻利的给了一件衣裳, 成湘一动不能动,只有眼泪不停的流。
    成宁宁是早就认出了自己的庶妹,所以才会发出那声情不自禁的喊叫声,但成湘的眼神此刻死死的盯着洞口的成宁宁,那眼神里竟然充满了仇恨。
    成宁宁别过了脸,或许是感到丢人,也或许是因为别的,总之她没有第一时间走到成湘身边,而是选择将自己躲在人群中。其中一个婆子处理好这边就走了出去,走到皇后娘娘身边小声说了两句,皇后的脸色更惊讶了,看向了一边的成宁宁。
    成宁宁还在往后躲,显然一点儿也不想被人瞧见,皇后没有为难她,只是派人去请成夫人,同时,让婆子将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不得声张。
    当秦可和谢澜伊听说那人是成湘时,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秦可,脸色发白,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表妹?你怎么了?”谢澜伊当她吓到了,虽然她也的确震惊,但是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
    “我没事……”
    皇后有心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可有人不想,贵妃忽然喊了一声:“诶,那不是太子身边的人吗?!那衣裳!”
    原来那男子是个侍卫,此刻正埋头跪在皇后面前,连头也不敢抬,他身上的红色暗云袍是太子身边的侍卫专属衣衫 ,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
    皇后咬牙切齿:“这等不要脸之人怎会是太子的人,怕是从哪里偷了衣裳。”
    贵妃和皇后相斗多年,自然不会放弃这样能做文章的时候,忙道:“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那男人根本不敢抬头,皇后脸色难看:“贵妃,后宫之事如何处理本宫心里自有打算,难不成你想闹大了 ,将皇上的好心情也破坏了吗!”
    “皇后娘娘,这可不是小事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难道你认为这件事还能瞒得过皇上吗?”
    皇后和贵妃互相针对,那边有婆子发现了不对,成湘被发现后一躲不躲,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断流泪,有婆子大喊:“成二姑娘好像是被人下了药!”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成宁宁,这时候忽然冲到前头来,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娘娘,求您彻查,若我家妹妹是被人陷害,一定要将此人揪出来!”
    贵妃也上去查看,都是经历过人事的老人了,下没下药一看便知,到这个时候,皇后也意识到了重要性,立刻去请了太医,接着派人将此事去禀明皇上。
    有人在宫宴上用药,此事非同小可。
    周围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离开,都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秦可想走,却也知道不能。
    很快,成夫人听说后赶到,一同赶到的还有太医。成夫人在看见这一幕后瞬间晕厥,成宁宁扑了过去:“娘!”
    其余贵妇也很快到了,“娘!”谢澜伊看到大夫人跑了过去,大夫人脸色也难看的紧,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
    成湘此刻被包成的严严实实,太医上前把脉。片刻后:“成姑娘的确是被人下了药,老臣需要扎针验毒,才能判断。”
    皇后点头许他继续,这时,一直在成夫人身边的成宁宁忽然抬头,眼神死死的盯着谢澜伊身边的秦可,喊了一声:“是不是你!”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秦可身上。
    秦可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波澜。
    谢澜伊:“成宁宁,你乱指谁呢!”
    成宁宁:“就是你吧?!我刚才在上头和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分明看见你和湘妹妹坐在一起,你们喝了酒吃了东西,然后湘妹妹就不见了,除了你,没有人会给她下药,秦可!”
    大夫人皱眉:“成姑娘,我理解你此刻心情激动,但是凡事要讲究证据,胡乱攀咬我谢家姑娘,是当我们谢家没有人了吗?”
    太医那边第一针刚下去,成湘忽然就发出了呜呜的叫喊声,似乎是对成宁宁那番话做出了回应,成宁宁大喊:“果然!”
    “妹妹,是不是秦可给你下的毒,是的话你就喊两声。”
    “呜呜!”
    成夫人此刻也刚刚转醒,听到这话,立马就要扑过来撕秦可的脸,被皇后身边的人拦下了。
    “你?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后和贵妃的视线也停留在了秦可身上,带着一丝怀疑 。
    “我没有。”秦可只是慢慢开口,替自己解释。
    “你胡说!你有证据吗,我家小妹已经指认你了,还说不是你!”
    成宁宁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严厉带有威慑的声音:“成姑娘!说话请自重!胡乱攀咬,污蔑他人,按照大周例律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是谢曜。
    皇帝也来了。
    所有人先给皇上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正宣帝语气有些不耐:“到底在吵什么?”
    皇后简单的把事情经过小声说了一遍,正宣帝脸色也难看了一些,宫中出了这样的事,说到底是丢人的。
    方才谢曜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正宣帝问:“谢卿,说说你的看法。”
    谢曜不卑不亢:“谢家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问何人?”
    谢曜看向了太医,太医此刻已经扎针完毕,起身:“回陛下和娘娘,毒已验出来了,是香迷散。”
    “香迷散?”
    在场的很多人都面面相觑,显然没有听说过,谢曜道:“香迷散是什么药,别人不知道,想必陛下和娘娘清楚。”
    正宣帝嗯了一声:“不错,这是宫中秘药。”
    谢曜:“既然这药是秘药,想必放的位置也极其隐秘,我家表妹是头一次进宫,绝不可能是下毒之人。”
    谢曜说完,不少看向秦可的人都纷纷点头:“是啊,有道理,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药,秦姑娘如何能拿到。”
    秦可微微朝谢曜的方向偏了偏头,余光看见大表哥的衣摆,眼睛有些湿润了。
    皇后:“可是很多人都亲眼所见,只有秦姑娘和成姑娘有过接触。”
    “有过接触也并不一定是下药之人,这御膳房、倒酒的宫女,每一层每一环都可能出现问题,不是吗?”
    谢曜语气不疾不徐,但说完后,很多人都被说动了,谢曜又看向那侍卫:“抬起头来。”
    皇后大惊,这时候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侍卫哆哆嗦嗦的抬头,果然是太子身边的眼熟面孔,不是什么偷衣服的人。
    贵妃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唇。
    “混账东西!太子殿下平日怎么教导你的,干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给殿下抹黑,说,是不是你偷得药?!”皇后先发制人,上去就指着人破口大骂,自己将事儿挑明,倒是不给别人攀咬太子的机会。
    那侍卫已经魂不附体,朝皇上连连磕头:“陛下,微臣有罪!微臣只是喝多了酒,一时、一时起了色心,但微臣绝对没有偷药下药啊!”
    那人话音刚落,众人陷入了沉默,直到这时,周培才从东宫赶了过来。
    他在东宫没等到人,倒是等到了这个消息,一时虽理不清头绪,还是过来了。
    正宣帝看见太子,显然也有些失望:“太子,此人,是你宫中的人吗?”
    周培看了一眼那侍卫,眼神像啐了毒一般,但转瞬即逝:“是……”
    “此人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情,又牵涉香迷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培震惊抬头:“父皇这是何意啊,此事儿臣绝不知情,至于什么香迷散,儿臣也是第一次听说啊!”
    正宣帝眼里有怀疑,但这样的低俗之事也不好和自己的儿子攀扯上关系,正准备让那侍卫将此事咬死时,忽然又有人眼尖,从成湘的脚边捡起一个瓶子:“诶?这莫不是那装药的玉瓶?”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这、这不是去年除夕,东海进贡的绿纹石吗?我记得……太子殿下好像有不少?”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皇后脸色大变,连同正宣帝也重新用审视的眼光看向太子:“太子,你是真的不知情吗?”
    周培立刻跪下:“父皇!儿臣是真的不知情啊!或许是这侍卫吃了熊心豹子胆,偷了儿臣的东西,儿臣一定回去彻查,严整宫风!”
    皇后:“是啊陛下,培儿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呢,分明是那侍卫起了色心,干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这件事已经从原本一件秽事变成了一场阴谋,在场有大臣看不下去了,道:“按照太子殿下的说法,是那侍卫先偷了殿下的玉瓶,然后又偷了宫里的秘药,然后还特意选在宫宴这日给成二姑娘下了药,接着又冒险在这山洞里行事。这让臣真是大开眼界,臣看那侍卫佩戴的玉饰,应该是东宫二等侍卫吧,至少也在宫中任职超过六年,怎么会选择下下之策呢?”
    这大臣的话有理有据,就从表面来看,此事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正宣帝脸色难看到极点,甩袖呵斥:“好了!都别争了!这样的事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成家人在哪?!将人带回去!皇后,你主审后宫,此事交给你彻查!务必在明日之前 ,给朕一个交代!”
    在场的人都明白皇帝这是想压下此事,原本谢家因为最开始的攀咬也气势汹汹,大夫人将秦可护在了身后,这时候既然已经不再牵扯秦可,大夫人想先带着两个姑娘家回去,可没想到,不远处又跑来了一个小太监,边跑边喊:“走水了!走水了!凤阳殿走水了!”
    众人大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凤阳殿是皇后的偏殿,皇后宫中起火不是小事,皇后大惊:“怎么回事?!”
    “是、是有人故意纵火!纵火之人已经抓住了!”
    “放肆!”正宣帝大怒,“好好的一场宫宴被你们给搅和成了什么样子!谁!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在宫里纵火!”
    几个禁军押着一个黑衣人从不远处走了上来,走到正宣帝面前便跪了下去。
    “陛下,此人就是纵火之人。”
    “是谁!”
    禁军抓着那黑衣人的头往上一提:“此人是江南刑部大牢的流窜犯,也是从前在兵部任职的罪臣,朱林。”
    秦可惊愕抬头,周培的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正宣帝:“朱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谢曜此时上前:“陛下会觉得这人耳熟也不足为奇,因为他曾是兵部侍郎,去年年初因为偷盗案被贬杭州。”
    “原来如此……大胆逆臣!你意欲何为?!”
    朱林抬眸,余光看了一眼谢曜。
    两日前的对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谢大人,我此番冒险,你能带来什么?”
    “活命。只要你肯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事,我可保你不死,太子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朱林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罪臣该死,但罪臣此番冒险,是为了洗脱臣之前的冤屈并检举朝中大臣遇害一事。”
    秦可屏住呼吸,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朱林。
    “你要检举什么?”
    周培眯起眼,似有警告,朱林忽视了他眼中的警告之意,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掷地有声:“罪臣检举的是前年江南修建堤坝,有官员贪污公款,后被前江南知府秦大人掌握了证据,有人便污蔑罪臣偷盗宫中财务,接着,罪臣被贬江南,又利用威胁罪臣家人,制造了一年半之前,江南知府的灭门大火!”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秦可几欲没有站稳,谢澜伊拉住了她的手:“表妹……”
    谢家人眼中,无不是担忧和心疼。
    “你说的有人,究竟是何人呢?”正宣帝脸色铁青,当场发问。
    朱林看了一眼周培,所有人包括很多大臣都在等他的回复,朱林掷地有声:“指使罪臣的,便是当朝储君,太子殿下!”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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