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道:“孤真的不想委屈你,就这么定了,明日就要礼部的人过来。”
    江蕴想说话,已被他霸道地抱着往内室而去。
    嵇安见状,一面吩咐宫人撤膳,一面吩咐在内室伺候的宫人去准备热水。
    别院里的宫人也都是从宫里调配来的,训练有素的专业宫人,一时间,室内只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
    内室布置的极清雅,还熏着好闻的甘松香,推开窗,外头就是一大片梅林,明月清风,庭院楼阁,皆可尽收眼中。
    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嗜武之人的居所,倒是很契合“梅苑”这个名字。
    隋衡直接把人抱到临窗的榻上,月色下,眼眸灼亮似燃着火,一寸寸盯着眼前清雅漂亮犹若稀世玉瓷的小美人。
    他仿佛一头终于将猎物叼回自己领地的野狼,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欲望,实现对猎物的完全占有。
    “太瘦了。”
    他神色凝重,表情认真,像在指定一个周密严谨的作战计划。“既然到了隋都,孤得想法子好好给你养一养才行。”
    “当然,也不能太胖了,那样就不好看了。”
    江蕴肩背靠着窗,瘦削一道侧影,乌眸明透澄澈,发缕垂于肩后,静静望着他。由他絮絮叨叨,并用手掌仔细地比划尺寸。
    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方道:“纳妾礼之事,真的不必。”
    隋衡单手撑着下巴,挑眉:“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孤说了算。”
    江蕴不知他执拗个什么劲儿。
    他们本就萍水相逢,说好听点是没有感情基础,说难听点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自幼冷静克己,并不相信隋衡一个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隋国太子仅因为一点美色或肉体上的愉悦感就对他情根深种。
    多半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像他这样锦绣窝里长大的膏粱子弟,怎么可能有“专一”“深情”这种东西。
    江蕴并非以恶意揣度隋衡,而是因为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想,他深觉,作为一个太子,肩上背负着江山、黎民、社稷、百姓……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太沉太重,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心力。他是没多少精力再去爱另一个人的。
    何况,他是江国太子,此人一直视为宿仇的人,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无数仇恨白骨堆起的天堑。
    无论隋衡怎么想,江蕴知道,今夜,他必须阻止此事。
    同时也是阻止隋衡作出一个冲动的决定,免得日后成为诸国笑柄。
    “那容我考虑几日,可成?”
    江蕴最终采用了一种折中的问法。
    隋衡何等机敏,活像一头长满触角,步步紧逼的猛兽,他眼睛一眯,不悦:“你似乎很不愿意嫁给孤。”
    “嫁给孤,就如此令你为难么?你知不知道——”
    隋衡本想说,你知不知道,整个隋都,巴巴等着爬上孤的床榻,宁愿没名没分也要入孤府邸的,能从城内排到城外十八里,连数都数不清,更别提那些主动献儿献女与孤做妾的隋都显贵了。孤都如此屈尊降贵,主动纳你了,你竟还要考虑!
    可他觉得,这话说出来显得他这个太子多卑微似的,便吞了回去。
    但这并不能平复太子殿下不悦的心情。因在隋衡看来,他身份尊贵又身强体壮,江南江北诸国,除了那个虚伪貌丑的江容与,再也没有比他更尊贵的太子了。
    但江容与无论容貌和身体都没法和他比。
    等今冬黄河结冰,他一举拿下江都,他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太子。
    面对他如此优越的条件,如此优秀的情郎,小情人依旧推三阻四,不肯答应给他做妾,恐怕只有一个愿意能解释:
    他在外头确有其他的情郎!
    隋衡本就因这事醋了一路,这下,立刻眉宇阴沉,杀气四射。
    “那个人,到底是谁,告诉孤,孤保证不杀他。”
    隋衡故作大度地问。
    江蕴皱眉,不知他又胡思乱想到了何处,直接道:“这种无聊问题,我不想回答。”
    这般重要的事,在他眼里竟是无聊!
    隋衡心脏痉挛了下,深吸口气,强忍:“你不必自作聪明瞒着孤了,孤已什么都知道,并且……找到了证据。”
    江蕴:“……什么证据?”
    都这种时候,竟然还装傻。
    隋衡无端有些烦闷,冷着脸:“你别逼孤扯下那最后一层遮羞布,孤不想把事情闹成那样子。……若孤真做了,你脸上也不好看。”
    江蕴垂下眸想了想,不知想到什么,倒真没有反驳他。
    好一会儿,低声道:“我其实,还有一个苦衷。”
    隋衡立刻:“什么苦衷?”
    江蕴很认真看着他:“我们卫国风俗,成亲是要提前半年交换庚帖,看双方八字是否相合,免得出现一方克另一方的情况。合完八字,还要两人试着相处两月,确定近身接触也不会相克之后,再由迎娶的一方正式上门纳聘,提亲。”
    隋衡心情莫名愉悦了些:“所以,你是担心自己克着孤,才不敢嫁给孤?”
    江蕴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及时补充道:“不仅如此,我也担心,殿下命格太贵重,我承受不住。”
    隋衡:“……”
    隋衡并不完全相信江蕴的话,但小情人愿意开口说出一个尚算合情合理的理由,还是令他满意的。
    纳妾礼虽然重要,也没急到立刻办的程度。
    他只是怕把人委屈了,才积极张罗。
    而且……隋衡虽然天生反骨,天不怕地不怕,可瞧着怀中娇弱易碎的小美人,还真怕那劳什子明理说起作用,克着他。
    但道理归道理,热脸贴冷屁股终究不是什么好滋味,隋衡沉默了下,忽然抬臂一捞,再度把江蕴抱到肩上。
    “既是你家乡的习俗,孤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江蕴听他闷闷开了口。
    因为身体相贴,他几乎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内的震颤。
    “只是——你没有骗孤吧?”
    他忽冷不丁问了句。
    江蕴自然说没有。
    “最好是这样。”
    他一边扛着他往床帐内走,一边哼道:“否则,你看孤怎么收拾你。”
    宫人正在收拾寝具,见隋衡过来,立刻吓得退散到一边。
    江蕴被他这样,当着这么多人面拦腰扛过来,终究有些羞恼,便将脸埋进他颈窝,由他抱着进了床帐内。
    宫人忙识趣的将最外层的帐幔放落。
    帐内熏着助眠的香料,很浓郁。
    隋衡心里虽有气,还是动作很轻的把人放下,问:“现在还难受么?”
    江蕴陷在枕间,知道他问的是沁骨香的事,便道:“好多了。”
    “嗯。”
    隋衡依旧冷着脸:“以后,不许再自己偷偷忍着。”
    江蕴点头。
    “嗯。”
    这副乖巧漂亮的模样,又让隋衡忍不住心软,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些。
    他终是放软了些语调。
    “孤出去处理些事,你先睡,有任何需要,唤嵇安即可。”
    “当然,你若愿意等着孤同睡,孤也是极高兴的。”
    江蕴并无这个兴趣,但面上还是点了下头。
    换来隋衡一个霸道的吻。
    连续坐了数日的马车,即使陈国国主将马车布置得再舒适豪华,也终究不如床榻舒服。隋衡离开后,江蕴犯懒地躺了会儿,便起身,出了床帐。
    宫人都已退下,不知是那人特意吩咐的,还是此间规矩。
    江蕴打开房门,嵇安就立在廊下。
    “劳烦备一些热水。”
    江蕴道。
    嵇安忙笑着应道:“早就着人烧好了,就等公子吩咐了。”
    “有劳。”
    江蕴撑着困倦起来就是为了沐浴。
    连日奔波,他都没有好好的洗过一次澡。
    嵇安自然明白,立刻吩咐宫人上水,并将澡豆、浴巾等物送进去。
    沐浴完毕,又看了小半时辰的书,隋衡依旧没有回来,江蕴就先自己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忽感觉有重物压下来。
    江蕴睡眠素来浅,立刻就醒了,睁开眼,就见暗夜里,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正悬在上方,直勾勾盯着自己。
    “吵醒你了?”
    隋衡挑眉,笑吟吟问。
    江蕴往身旁看了眼,他明明特意留了那么大的空位。
    而且……江蕴打量着隋衡身上穿戴完整的玉带锦袍,有些不解:“你还要出去?”
    隋衡摇头。
    “不出去。”
    “那为何不宽衣沐浴?”
    隋衡自然不会说是因为开心得睡不着。他眉梢轻扬,手指把玩着小情人腰间寝袍衣带,道:“孤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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