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青雀台不会是什么好的过往,好的记忆,他应当是吃过很多苦头的,所以每一回,都能那么平静地做出一副求死姿态。
    可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自负,又让他很难一下接受这样的欺骗。什么都是假的,那卫国,卫人,甚至是楚言这个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
    若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见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他。
    “你想死,也得看孤心情,哪里轮得到你来挑。”
    隋衡最终还是面部无情的走了。
    江蕴知道他需要时间冷静,也没再说什么,穿好衣袍,继续坐到案后看书。
    江蕴还有些愧疚,因他又一次试探了他的底线,知道他不舍得杀他。
    出了西院,隋衡看到了蹲在外头的樊七。
    隋衡皱眉∶ “你在这里作甚?”
    府中传言纷纷,江蕴虽然只是染上风寒,咳了两声,但传到樊七耳中,已经变成了吐血。
    樊七站起来,望着隋衡,闷声道∶“恕属下直言,这回,殿下也做得太过分了些。
    隋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樊七胆子素来大,一时意气上头,道∶“他都吐血,快要死了,殿下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该克扣他的饭食,药物,还把他赶到冷屋子里住,不许他盖被子,不许他用炭火,还让他站在院子里淋雨,不给他看大夫,殿下您这不是……不是故意折磨人么。”
    “当初把人带回来的是您,现在要把人折磨死的也是您。早知这样,您干吗把人家带回来?”
    隋衡深吸一口气∶“谁说孤不给他盖被子,不给他用炭火,还让他淋雨了?”
    昨夜淋了一夜雨的明明是他。
    樊七梗着脖子∶“府里早就人人皆知了,还用得着属下说么.
    不仅别院人人皆知,这在隋衡看来堪称离谱的消息,不知怎么还传到了太后和皇后耳中。
    婆媳两个难得化敌为友,将隋衡叫到宫里,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通,太后还激动地要派人将江蕴接到宫里去住。
    隋衡阴沉着脸回来,问嵇安和高恭∶“是不是你们在母后和皇祖母面前乱嚼舌根?”
    两人大呼冤枉。
    隋衡冷笑声,还没发作,陈麒来了。
    陈麒是来向隋衡汇报孟辉家眷被人劫持走一事的,隋衡听完,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了,就摆手让他退下。
    陈麒已经知道是江蕴从中作梗,但江蕴也窥破了他派杀手的事,所以陈麒不敢轻举妄动,在隋衡面前揭发。
    陈麒只是有些奇怪隋衡的反应。
    他不敢多问,恭敬退下了。
    夜里,江蕴咳嗽严重了些。
    正躺在帐中默默忍受,忽感觉一道人影从后覆来,紧贴着他背,慢慢从后抱住了他。
    江蕴∶“你做什么?”
    “你说呢”
    对方理直气壮,大言不惭。
    “孤怕你病死了,坏了孤的名声,所以过来确认一下。”
    江蕴推开他手。
    隋衡皱眉∶“做什么?”
    江蕴道∶“我脏,殿下还是别碰我为好。”
    隋衡∶“……”
    作者有话要说∶
    樊大粗∶关于我只说真话这件事。江江∶??
    第53章 玲珑棋局2
    身后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接着,那只手又伸了过来,更紧地圈住他腰。
    “你以为孤想碰你么? ”
    “可不碰你,孤如何知道你有没有活着。”
    “放心,待会儿孤回去要净手的。”
    江蕴没有再反驳他这番歪理。
    帐中很安静,两人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江蕴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隋衡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冷着嗓音,问∶“知道什么?”
    “知道这件事。”
    隋衡明白了,是说他进过青雀台的事。
    隋衡没忍住问∶“你的父母家人也不知道?”
    江蕴摇头。
    “他们只知我流落在外,受了一些苦,所以这些年,对我很客气,也略有愧疚。”
    隋衡继续嘴贴。
    “这样羞耻之事,想来你也是不好意思同人提起的,也就孤一人”
    他本想说,也就孤还能继续容忍你。
    可又怕说出来, 让这不知好歹的情人觉得自己轻易原谅了他, 便又闭了嘴。
    江蕴突然回过头,乌眸纯净望着他,道∶“所以你觉得我脏,我不干净,是很正常的事。大约也无人会信, 我可以干干净净地从那里走出来。”
    隋衡皱眉∶“孤没有……”
    “没有什么?”
    江蕴很期待的望着他。
    “没什么。”
    隋衡继续冷下脸∶“你休想从孤口中套话,试图卖可怜卖惨,让孤同情你。
    江蕴自然也没真期待他说什么,转回去,依旧对着墙,埋首在枕间,道∶“我没有想博取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和你说一说而已。”
    江蕴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轻松。
    他是一个冷静克制,习惯依靠自己消化所有情绪的人,喜怒哀乐很少形于面,他不喜欢和旁人探讨自己的私事,更不喜欢分享秘密。这是第一次,他和另外一个人分享秘密。虽然对方是敌国太子,现在还随时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就听隋衡酸溜溜道∶“孤也并非第一个知道的,孤还是从你的 “旧情人”口中知道的。”
    他刻意强调那三个字。
    要不是对方已成肉泥,剁无可剁,他非要亲手再去剁一次不可。
    江蕴已经习惯他见缝插针的讽刺,道∶“你和他们不同。”
    这倒勾起隋衡兴趣了。
    “哪里不同?”
    虽然田猛那种货色连跪下来给他提鞋都不配,可一想到,就是那种下三滥货色,看过他的身体,还在他隐秘处烙下那等印记,他就更加愤怒,更加憋闷。
    江蕴道∶“首先,他不是我的旧情人。”
    “其次,他不配和你比。你把他和自己放到一处,羞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以后,不要再问我这种无聊问题了。”
    隋衡没料到江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心情复杂,道∶“你是在故意讨好孤么?”
    “当然不是。”
    “不过,我左右不了你的想法,你愿意如何想,就如何想吧。”
    “是啊。“好久,隋衡幽幽开口∶“孤当然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受你蛊惑。”
    说完,他便撤了手。
    江蕴问∶“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走。”
    隋衡立在床前,面无表情的整理领口∶“你真以为,孤会贪恋你的美色,在这种破地方过夜?”
    他声音高冷,一本正经,好像主动过来要抱他的不是他本人一样。江蕴也没什么可说的,尊重他的“高冷“和“选择“道∶“麻烦出去后把门关一下,我不想再下去了。”
    隋衡瞬间冷下眉眼。
    江蕴无奈道∶“我自己关也是可以的,殿下好走,我就不送了。”
    又好一阵寂静。
    然后,江蕴听到了脚步离去声和关门声。回头,果然已经不见隋衡踪迹。
    之后两日,隋衡果然没再过来。
    江蕴也乐得清静,就是咳嗽的毛病一直没好。嵇安让人送了药汤过来,江蕴喝完,早早歇下睡了,只是半夜里又突然陷入梦魇。
    江蕴喘着气,浑身是汗地醒来,习惯性地往身边抓去,才发现旁边空空荡荡,床帐内只有他自己个人。
    他望着床顶出了会儿神,起来,自己倒了杯水喝,就接着睡了过去。
    后半夜倒是睡得挺安稳,但第二日一早,刚睁开眼,就听耳边传来一道风凉的∶“离了孤,你就成了这副狼狈样子?
    江蕴扭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又飘了过来的隋衡。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袍,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腾腾地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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