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好,惹他伤心,惹他生气了,所以他才会说都不说一声,便不告而别。”
    说完,隋衡便慢慢站了起来。
    他又恢复了最初的冷静之色,目光阴沉沉,透着惯有的锐利光芒,像暗夜里的苍鹰,仿佛刚才的伤心与脆弱都是颜皇后错觉。
    “他一定是在跟孤玩游戏。”
    “孤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他又循着回来时的方向,大步往外走去。
    颜皇后脸色一变,忙吩咐左右侍卫∶“快跟上太子!”
    可怜的大理寺卿直接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丢到了太子面前。
    白日里,他已经被折腾了一天,满城去寻找试图自戕的人,筋疲力尽。
    隋衡不管他累不累。
    隋衡命他带人去骊山打捞尸体,丝毫不顾及这件事的可行性,也不顾这并不在大理寺的职责范围内。
    “孤昨日向他允诺过,要带他去骊山行宫里踏青游玩,去行宫的屋顶上看星星,他若真要自戕,一定会选择那里。那里,承载着我们未来最美好的回忆。”
    隋衡陈述完理由,就命令亲兵架着大理寺卿出发。
    大理寺卿一大把年纪,已经很多年没骑过马,他真担心半路坠马,把腿摔断。但年轻的太子权倾朝野,已经是不可违逆的存在。
    大理寺卿哭着上了马。
    隋衡并没有干坐着等消息,他于深夜暴力破开慈恩寺的寺门,来到了玲珑塔。
    他命亲兵全部留在外面,独自登上塔顶。
    那片被命名为“天下“与“苍生“的玲珑棋局依旧静静悬在塔壁上,隋衡站在棋盘下,望着上面的黑白棋子出神。
    “殿下欠我一子,以后再见了我,记得要向我弃子认输。”
    隋衡耳边回荡着这句话。
    他双目紧紧盯着棋盘,脑中浮现的,并不是黑白交错的棋局,而是他一袭青衫,优雅从容地布下一子又一子的画面。
    他还欠着他一子,没有还给他呢,他怎么能消失不见。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隋衡枯坐在棋盘下,强迫自己去认真研究每一子的位置,走势,布局。
    他一定要把这盘棋解出来,把那—子还给他。
    主持听闻太子深夜登塔,以为太子是不甘心上次挑战失败,所以昼夜勤勉,一早,带着沙弥送来寺内素食。
    隋衡自然不会吃。
    但隋衡也不想回别院。
    一踏进梅苑,他满脑子都是那道绵若无骨的身影缠着他,趴在他肩头,向他撒娇,向他说讨饶地话.被他戏弄地耳根红透的画面。
    隋衡便在塔顶坐着。
    慕名来挑战的文人士子都被太子府亲兵拦在了塔外,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偷偷抱怨两句,败兴而归。
    临近正午时,陈麒来了。
    陈麒是来向隋衡禀报郑贤在驿舍里暴毙的消息。
    医官的判断是因病暴死,因为他们没有在郑贤身上发现任何伤痕。
    但这件事实在太蹊跷太巧合了。
    陈麒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听闻隋衡在玲珑塔,他斗着胆子过来求见。但等真见了面,看到隋衡脸色的那—刻,他忽然又不敢说了。
    太子情绪显然不正常。
    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断会引起对方什么反应。
    但那个楚言离奇失踪,陈麒其实是长舒一口气的,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失去这么一个劲敌,对他而来都是天降好事。
    “军师有事?”
    隋衡问了句。
    陈麒先把郑贤的情况禀报了,没有说自己的猜想。
    “孤知道了。”
    隋衡淡淡说了句,就让他退下。
    塔外风声猎猎,转身而退的那一瞬,陈麒在新任主君的眼底看到了一抹阴戾色。
    出了隋都,江蕴并未往南,直接往江国方向去,而是往东转道,进入了齐国。
    他知道,自戕那样拙劣的理由骗不过隋衡,他留下那句话,只是希望他能放下执念,忘掉他们这段孽缘。
    以隋衡的行事作风,必会派重兵封锁边境,搜寻他的下落,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他挖出来。往江国路途遥远,还要跨越重兵陈列的隋国边境和水流湍急的黄河,纵使他有轻功内力傍身,也风险太大。而从隋国入齐国,再经由齐境进入江国边境,就要安全多了。
    齐都虽然也有风险,但和骁勇善战的三十万青狼营铁骑相比,那点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齐都有丰富的联络工具,可以帮他联络到范周等心腹。
    在客栈休整了两日后,第三日,江蕴方出门寻找合适的联络方式。
    他出行戴着幕离,并不以真面目示人。早上客人还不多,客栈老板是一对热心肠的夫妇,见江蕴出来,立刻热情问∶“小郎君可要用早膳?”
    江蕴本想婉拒,但这时,腹中那股热流忽闪动了下,继而,他罕见地感到些许饥饿,便请老板准备一份清粥和一碟糕点,而后拣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去。
    随着日头渐高,越来越多的人流涌入街道,客栈里堂客也多了起来。
    江蕴不紧不慢吃着,吃到一半,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喧哗声。
    “长乐侯,田将军。”
    老板立刻一团和气的迎上来。
    两个衣着锦绣的人带着仆从走了进来,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但齐都人人都知道,长乐侯乃烈王一母同胞的兄弟,田将军则是田猛的同族兄弟田野,和田猛一样体格彪壮,残暴不仁。之前田猛在时,田野处处被田猛压着,田猛一死,田野春风得意,最近经常和长乐侯一道出来鬼混。
    但真正吸引人的并非长乐侯与田野,而是他们身后,被用锁链拖着的两名绝色少年。少年俱一身雪袍,肌肤如雪,天生媚骨。
    作者有话要说∶
    狗狗∶你们没有良心。汪哇哇。
    第71章 高台琴响3
    那是两名坤君。
    因为青雀台的存在,齐烈王经常会一时兴起,将坤君当做礼物赏赐给臣下。
    但坤君珍贵,也不是准都能得到。
    这两名少年坤君是田野上次随烈王一道狩猎时,因表现勇猛突出而获得的奖赏。
    齐国猛将很多,田野并排不上号,为了得到这个奖赏,田野下了不少功夫,还险些被野能咬断一只胳膊。这段时日田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这两名坤君带在身边炫耀。
    为了彰显自己的主人地位,他命人给他们戴上锁链,一路拖着走。其中一名少年,肩脾骨直接被穿透,后背雪袍上一片血迹斑斑。
    长乐侯道∶“这么精致的玩意儿,你也忍心如此对待?”
    田野不屑∶“正因为是玩意儿,才更要费功夫打磨,让他们知晓尊卑贵贱。”
    其实很多年前,田野也曾有机会得到一名心爱的坤君。
    他暗中相了很久,快轮到手时, 没想到最后被权势更高性格蛮横的田猛横刀夺爱。
    田野一直为此事愤愤不平,可田猛是齐国第一猛将, 深受烈王喜爱,他纵使不平,也只能憋着忍着。
    现在田猛死了,罩在他头上的阴云也终于散去,他终于凭借努力, 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坤奴。
    但和当年那个比,这两个只能算是中人之色,且性情也乖顺无趣得很。田野完全把他们当做玩物对待。
    他和田猛一样,都有施的癌好,虽然远比不上田猛心m狠很手辣,但析磨起人来,也颇有一番手段。
    两名坤君本就怕他,听了这话,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下。
    长乐侯身为烈王之弟,府中也养着不少坤君,但他怜香惜玉,都是用各种金贵之物娇养着的,和田猛田野兄弟截然不同。
    长乐侯觉得田野在暴殄天物,但他不会说出来,依旧笑呵呵的和田野谈笑风生。
    两人一道往二楼雅室走,上楼过程中,田野视线忽然一顿,落到一楼大堂角落里临窗的那个位置上。他如野狼嗅到美味的食物般,目光一瞬锐利起来。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长乐侯见田野突然停下,也跟着停下来。
    循着他视线一看,就见大堂角落里坐着一个头戴幕离的小郎君,一袭青衫,优雅坐着,露出的手指白皙如玉,正不紧不慢吃着糕点。
    长乐侯也愣了下。
    俗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长乐侯虽不如田野暴虐,但也是风月场上的高手,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他一眼就看出,这绝对是个稀世美人。
    只是长乐侯是个谨慎的人,他身边不缺美人,即使眼馋心动,也绝不会轻易招惹来路不明的人,他劝田野∶“段息月眼下正大力推行衡平令,限制贵族权力,前阵子不少人都撞在了枪口上,被他严厉惩治,如今连王上都让他三分,满齐都的权贵都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本侯劝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给他抓住把柄。那可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惯会拿咱们这些人开刀,去营造自己的美名。”
    田野收回视线。
    和长乐侯一道在靠近楼梯的雅室坐了,道∶“怎么连侯爷都怕那姓段的?依我看,如今这齐国,都快要成为那姓段的天下了。”
    长乐侯有苦难言的叹口气∶“谁让王兄信任他呢,王兄那脾气你知道的,只要是他喜欢的人,他能捧上天去,根本不管下面人如何看。本侯这个便宜弟弟,哪里比得上名扬天下、深受百姓爱戴的段侯。”
    “段息月虽自谦不肯受封段王,可王兄依旧让人将封王的圣旨送去了段侯府,并当着满殿朝臣的面,与他结为异性兄弟。如将军所说,这齐国的天下,的确有一半要姓段呐。”
    田野近来春风得意,若非要说烦心事,就来自这位段侯了。
    段侯如今掌着齐国军政大权,烈王对其言听计从,连官员任命都交与他决断。田野上回狩猎时讨好了烈王,按理应该有加官进爵机会的,但任命书到了段侯那里,被否决了。段侯推荐了另一个人上去。
    烈王自然无所谓,于田野而言,却错失了一个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
    但段侯权势滔天,在百姓中威望极高,田野不敢公开表达不满,他今日叫长乐侯出来,也是希望借看喝酒聊天的机会,让对方帮着出出主意,最好能暗中经营一番,没料到长乐侯高然也是个没骨气的,如此惧怕段侯。
    江蕴吃完早点,依旧往案上放了颗金豆子,就起身离开了。
    田野一直注意着外头的情况,见状,立刻唤来心腹,悄悄吩咐一番。

章节目录

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若兰之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若兰之华并收藏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