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伪君子。
    你越是忠心于那个伪君子,孤便越是让他生不如死。
    徐桥进来,就见隋衡凝沉如水的双眸深处,弥漫着汹涌可怖的暴戾杀意。
    “殿下的手怎么了?”
    徐桥一惊。
    “无事。”
    隋衡抬头看他一眼。
    道:“去给孤准备一副手铐还有脚拷去,要最坚固的。”
    徐桥一愣。
    不明白殿下又发什么疯。
    “殿下没事吧?”
    隋衡一扯嘴角:“孤好得很,孤从未如此好过。等两日后,孤会更好,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太子。”
    “……”
    徐桥又委婉提了陈麒的事。
    隋衡道:“孤知道是他,不过,孤现在不会动他。他有城府,有手段,恨江容与入骨,是助孤打下暮云关的最佳人选。”
    山雨欲来,风雪满楼。
    “殿下!”
    江国中军大帐。
    守城士兵捧着一根羽箭进到帐中,单膝跪地,急禀道:“隋军又派了那个樊七来城前叫骂,还送来了这封书信。”
    范周忙问:“什么书信?”
    士兵道:“说是隋国太子的亲笔信,一定要让殿下亲自拆阅。”
    江蕴立刻起身,将信接了过来。
    拆开,纸条上只力透纸背写了八个大字:无耻下流,等着受死。
    江蕴一愣。
    他送那封信给隋衡,是想试探一下隋衡的态度。隋衡为何回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范周则又问士兵:“那个樊七在叫骂什么?”
    士兵神色躲闪,吞吞吐吐:“他说、说……”
    “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士兵略尴尬看着江蕴:“他说殿下厚颜无耻,绑架了他们殿下的小妾。”
    “殿下若想要回小皇孙,就必须拿那名叫楚言的小妾去交换。”
    “还有……他还说,殿下阴险狡诈,不配为人,等攻破暮云关,他必将殿下剥皮抽筋,砍成烂泥喂狗吃。”
    “……”
    范周气得眼前一黑。
    另一大将则怒道:“什么张言楚言!这个隋国太子,分明是不想释放小皇孙,才故意拿一个莫须有的小妾说事,好堵住天下人之口!殿下光风霁月,怎会绑架他的小妾!”
    负责传信的士兵小声:“可那樊七说,他们有证据……”
    “什么证据?”
    “他、他们说小皇孙手里,有隋国太子送给他爱妾的机关鸟。”
    “简直一派胡言!”
    “齐都满大街都是机关鸟,怎知就是他的!”
    “殿下,这个隋国太子如此肆无忌惮,张狂无耻,恐怕是铁了心要混淆视听,用小皇孙来威胁殿下!”
    江蕴收起纸条,纳入袖中,缓了缓神,道:“无妨,不必理会,继续议事。”
    范周叹口气,有些心疼。
    这几日,殿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冲静强大,每日卯时准时升帐议事,还亲自和众将一道巡视城中布防,风雪无阻,丝毫没有因为小皇孙身陷敌营而露出任何担忧焦虑色,可他明白,殿下心中焦虑担忧恐怕更甚他们百倍千倍。
    小皇孙毕竟还那么小。
    用那么小的婴儿来当做战争的筹码,实在太残忍了。
    只是身为储君,整个暮云关甚至是江南数十万百姓的定心丸,殿下甚至连慌乱焦虑的资格都没有,怎能不让人心疼。
    云怀监测到了隋军突然开始大批调动的情况,立刻第一时间禀告给江蕴知晓。
    江蕴并不奇怪,这场战事,隋衡不会拖太久,他一定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起猛攻,一鼓作气,将暮云关攻下。
    若他所料不差,时间可能就在近日。
    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江蕴也没有料到,小家伙被劫掳时身上竟然带着那只机关鸟,更没料到,还会恰巧被隋衡认出来。
    隋衡远比他想象的更敏锐,立刻就窥破了当年齐都街头,是他偷走了他的机关鸟。
    现在隋衡定然误以为楚言是江国派到他身边的细作,卧底。他越是对楚言情根深种,就越会痛恨江国,痛恨江容与,也势必会以猛烈千倍百倍的斗志攻打暮云关。
    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小家伙现在应当是平安的。
    隋衡既然想要楚言,就一定会尽最大力保障小家伙的周全。
    江蕴站在城门楼上,任由雪花落在额心,眼睫,甚至是眼睛中。
    隋小狗,我们终究是躲不过兵戎相见。
    你会如何抉择。
    会恨我么?
    雪花融化成水,从那双澄澈明润的乌眸里流出。
    书上常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江蕴时常怀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强大到撑起天地,撑起生民,撑起那浩瀚如海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学尽的绝学么。
    幼时,他拿这个问题问太傅。
    太傅说,旁人兴许不可以,但身为储君,殿下一定可以。
    殿下不仅要做到这三条,还要做到最后一条“为万世开太平”。
    那一刻,肩上的重担与责任,似乎能将心中所有的委屈与伶仃压下。在天地、百姓、江山、社稷、太平这些宏伟沉重的东西面前,他个人的喜怒哀乐,显得那般渺小,不值一提。
    他庆幸,他是太子,就算与这尘世没有太多牵绊,还能为江山,为百姓而活。
    可如果有一天,他的脊骨断裂,双肩塌下,再也撑不起江山和百姓呢。
    当日午后,江蕴正在帐中议事,收到了隋衡送来的正式战帖。
    帖上内容很简单:两日后,隋军会正式攻打暮云关,让江蕴做好跪地求饶的准备。
    当夜,江蕴再度坐到案后,挑起灯,在纸上写了一夜的东西,分装到不同的锦囊里。
    次日一早,公孙羊照例来送药粥。
    江蕴将之前写好的所有锦囊都整理到一只檀木箱中,交到公孙羊手里,道:“先寄存在你那里,等决战之后,再交给范周。”
    经历陈都一事,公孙羊警惕许多,立刻问:“殿下为何不自己送给范先生?”
    江蕴便温和道:“因这里面,有孤私赠给他的一些金子,若孤直接给,他恐怕不会收。”
    公孙羊掂了掂那箱子,的确沉甸甸的,便信了。
    江蕴又提笔写了另一封帖子,唤来守兵,道:“帮孤送到隋军大营。”
    隋衡正在议事,亲兵跑进来,呈上了江国太子送来的回复帖。
    隋衡接过翻开,只看了一眼,便冷笑丢开。
    徐桥忙问:“江国太子写了什么?”
    隋衡:“他说,让孤不要伤及稚子,只要孤答应保那小崽子一命,三日之后,他愿亲自出城,与孤决战,并且交还孤的小妾。”
    事情果然如他猜测得一模一样。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小情人此刻就在那伪君子身边,日日接受那伪君子的洗脑,还把他的东西,送给那伪君子的儿子耍弄,他便恨不得生啖那伪君子的肉。
    徐桥等心腹则一愣,他以为这回只是殿下凭借一只机关鸟发疯,没料到,小郎君竟然真的落入了江国太子手中。
    徐桥问:“那殿下打算如何回复?”
    隋衡提笔,懒洋洋写下一个字,交给亲兵。
    “告诉他,孤答应了。”
    他不仅要生啖了那伪君子的肉,还要当众揭开他那张遮脸的遮羞布,让天下人看看,他究竟长成怎样一副惨绝人寰的丑模样。
    也让那个可恶的小情人看清楚。
    瞧他对那伪君子崇拜的样子,恐怕也未必见过那伪君子的真面目。
    即墨清雨听说隋衡竟然没有放江国的小皇孙回去,再度来到中军大帐,痛骂隋衡,但这一次,隋衡没有理会。
    凡事都有底线。
    这个伪君子,已经快要把他的底线甚至他的脸面踩到泥地里去了。
    他没把那小崽子直接掐死,那伪君子便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常言道,夺人妻妾,犹若杀人父母。”
    “是那伪君子不仁不义在先,孤只是以牙还牙而已,左相与其在这里浪费口舌指责孤,不如直接去暮云关下,问问那伪君子,他还有脸吗?”
    **
    两日后,隋军三十万铁骑倾巢而动。
    全军上下皆枕戈待旦,天色未明,便向着十里外的暮云关出发。隋衡以樊七和另一猛将杨槊为先锋,陈麒、陆氏兄弟为军师,徐桥和另外五员猛将为左中右路统帅,兵分三路,直逼暮云关下。

章节目录

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若兰之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若兰之华并收藏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