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冷哼:青牧,原来是你出的馊主意,扣你十两银子。
    青牧欲哭无泪,喃喃道:王爷自个哄不好媳妇,就知道迁怒小的们。
    萧厉横眉冷对:扣二十两。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和霜打的茄子似的。
    许伯的脸笑成菊花,每道皱纹亮得发光,可以说满面红光。
    士兵们、青牧一个个站得笔直,使劲朝许伯努嘴巴,暗示他这里有尊大佛呢。
    许伯瞧见萧厉,开心地说道:小王爷,王妃真是菩萨转世。小王爷您真是娶了个好王妃!是我们安王府的福气!福气!
    老人家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副袖珍小像,凑到黑脸萧厉面前,展开给他看。
    小王爷,您的书画都是极好的。您替老夫看看,老夫这幅孙大娘的小像画得如何?孙大娘来了,会不会给我作字留名?嘿嘿,老夫一定要把孙大娘的留名带进棺材内,就抱在怀里。
    许伯从小看萧厉长大,如同亲爷爷一样。
    萧厉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许伯发脾气。他满肚子委屈,无奈道:许伯您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
    许伯可惜地摇头,小心收起小像:小王爷不懂情趣,怪不得王妃不喜欢。
    扎心了。
    萧厉捂住胸口,脚步凌乱,背影萧瑟。
    许伯弯眼笑了笑,眼里尽是慈爱。孩子长大了。
    许伯回头,对着呆愣的众人,中气十足地吆喝道:还愣着干甚么,把红绸挂上啊孙娘子天女下凡的大字幡呢,赶紧竖起来!
    得勒。众人笑呵呵地齐声应道。
    萧厉脚步生风,找宁长乐算账。王府都成瓦舍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刚到月华殿殿门,被两名士兵拦住。
    王妃说,王爷要想见他,请先递上拜帖。士兵如是道。
    萧厉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王爷,在府里见自己的王妃,还需要拜帖?
    士兵歉意地抱拳:王爷,实在对不住。
    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萧厉气哼哼。
    虽然您是我们主子,可给我们发饷银的是王妃啊。
    士兵挠挠酸涩的鼻子,羞涩地说道,王妃把我们每人的饷银提高了两倍,还请新厨子提升伙食,由三天两顿肉,变成一天三顿肉。还把王府内空房整理出来,让我们由四人间变成两人间,添置完善了很多新的房间用品。还有啊,我们本来每月一天的休假改为每月四天
    还有还有有妻儿的士兵们,王妃给他们的孩子安排入学。您知道的,我们这些都是从北疆来的外乡人,想给孩子找家靠谱的学堂,比登天还难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表情完全失去管理。
    萧厉无力摆手,打断士兵的滔滔不绝,咬牙切齿:我忘了备请帖,进去通传一声。
    好嘞,王爷。士兵深深鞠一躬,一转身,欢快的步伐如箭一样窜了出去。
    整个王府叛变了。萧厉沉痛地想。
    经过通传,萧厉终于见到宁长乐。
    他怀里抱着乌云,修长净白的手轻柔地替乌云按摩。白嫩的手指嵌入黑色的猫毛里,如陷入黑绒布的羊脂玉,脆弱而又美好,值得珍藏。
    刚消肿的脸颊似在隐隐作痛,萧厉不由自主地瞪乌云一眼,酸溜溜地想,他还不如一只猫呢。
    乌云云淡风轻地喵一声,尾巴缠绕着宁长乐的手腕,伸出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宁长乐鬓角垂落的长发。
    逗猫棒不理,倒是喜欢玩我的头发。
    宁长乐揉了揉乌云的脑袋,微微侧头,更多的黑发从耳后垂落到胸前,极致宠溺。
    不知哪里来的微风一吹,发丝眷恋地蹭过面颊,美人慵懒的风韵如诗如画。
    萧厉看得如痴如醉,心里又酸又痛。他还不如一只猫呢。
    王爷找我何事?萧厉迟迟不说话,宁长乐不耐烦地问道。
    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萧厉怨气慢慢。
    不然呢?
    宁长乐轻笑,没有正事,我不怎么想见到王爷。虽然我现在身处王府,掌管王府中馈,但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月华殿属于我的私人领域,王爷要有事商量,请传拜帖。
    拜帖?萧厉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气得肝疼。
    嗯,拜帖。实在不愿见我,书信也可以。宁长乐继续道。
    书信?萧厉冷笑连连,休书倒可以有一封。
    宁长乐恍然大悟:王爷说得极是。我怎么没想到呢?婚姻于你我而言,无甚用处。不如王爷先给我一封休书,等事成之后,我定销声匿迹,不给王爷添一丁点的麻烦。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萧厉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我回去就写。萧厉转移话题道,我找你确有要事。皇上半月后摆状元宴,邀请群臣参加。你要不要去?
    上次的春日宴已十分荒唐,按照乾详帝的尿性,这一次也好不到哪里去。
    宁长乐顿时来了精神,正色道:去。
    如今萧厉有兵有钱,但在京城无势。
    朝廷众官忙于太子和二皇子的夺嫡之争。他们假意投诚二皇子,借二皇子之势,拔除太子一派,扳倒丞相。之后再挑拨二皇子和皇上的关系,软化群臣,等待时机,夺得皇权。
    因此多与皇室交流,必不可少。
    宁长乐从未想过只提供银钱,其余的皆由萧厉解决,乐于清闲。
    他相信萧厉有这个实力,但他更想亲自复仇。
    两人就状元宴的情况讨论片刻后,便无话可说。
    宁长乐眼睛眨了眨,脸上明晃晃写着你还呆在这里干嘛。
    满满的嫌弃刺痛了萧厉。
    萧厉咬牙,没事找事道:你把整个瓦舍请到王府成何体统?
    我乐意啊。长公主大吐血,我开心得要死,庆祝庆祝嘛。宁长乐笑得肆意妄为。
    萧厉嘴角一扯,嘲讽道:小心丞相捉到你的把柄,竹篮打水一场空。
    宁长乐歪歪头,一派轻松。
    瓦舍的艺人到了,青牧喊萧厉去看演出,萧厉怒斥拒绝。
    他倚在墙门,静静地听着隔壁的热闹。
    现在台上表演的人似乎是那日他同宁长乐去瓦舍,惹得宁长乐开怀大笑的说诨话艺人。
    萧厉想起那日他说,想把艺人邀到府上表演。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想着若能哄得宁长乐开心,似乎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日宁长乐说,不必了。
    直到现在,萧厉才明白。不必了,不是不想看,而是不需要他来做。
    他于宁长乐而言,只是利益相关的人罢了,也许连个朋友都不算。
    隔壁欢笑声不断,萧厉却难过了。
    丞相府。
    长公主发疯似的摔打摆件。
    她花五十二万两买的十颗螺子黛,送给皇后一颗,送给女儿一颗,自己留一颗。
    剩余的七颗,她本想着脱手,能回多少本就回多少本。毕竟拍卖会也助长了螺子黛的价格,一颗差不多炒到一万五千两。
    却没想到仅仅短短的五日,螺子黛的价格一落千丈,五百两银子都卖不出去。
    京城突然冒出来一百多颗螺子黛,且皆是真品。奇货才可居,如今贵女们人手一颗,还值什么钱?!
    没有人怀疑花仙斋,螺子黛是花仙斋的经典主打贵品,今年更是花大把银子宣传,不可能自毁钱路。
    长公主费尽心思地打探,终于发现这些货都出自波斯商人之手!
    该死的商人,故意压货提价!
    等长公主派人去抓,波斯商人早已离开大周国界,返回波斯,如鱼入水,再难寻踪迹。
    长公主茶饭不思,白白亏了五十多万两。
    她更害怕的事,也发生了。
    她在全府上下隐瞒消息,绝不让丞相知道。
    可这件事已经传疯。全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小摊小贩,无一不在明里暗里看长公主的笑话。
    丞相徐恩义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家。
    银号掌柜等在门口,战战兢兢地说道:老爷,长公主提走五十多万两银子,最近生意不错,进钱不断,花仙斋的大单填补了库银。但库银只剩下不到十万两,是不是有点少?
    徐恩义匆匆撂下一句话:把外面的高利贷收一收。
    掌柜唉应下,心里有苦难言。老爷不善打理生意,不知道收高利贷的难度,前些日子进账不错,又比往日贷出去更多。如今想要一一收回,谈何容易?
    庆幸的是老爷身为丞相,权势摆在那里,不会有人突然大笔提银。还有贩官盐这种一本万利的进账在,徐氏的生意稳稳当当,他也不用太着急,慢慢做就是。
    徐恩义见到萧安萝,二话不说狠狠甩对方一耳光。
    萧安萝扑倒在地,金饰玉钗散落一地,哭喊道:你打我!成亲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打我!
    第21章 乌云走了。
    我早晚被你这个蠢货害死!徐恩义不知上辈子遭了多大的罪孽,才犯上这样一个蠢女人。
    萧安萝怒道:不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吗?又不是出不起。
    蠢货!是银子的问题吗?圣上正为避暑山庄的五十万两修建款发愁,你买几颗眉黛的钱,比圣上一个宫殿还多!你让皇上怎么想?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徐恩义道。
    萧安萝和皇上为兄妹,他怕女人说漏嘴什么,所以徐恩义从未透露任何朝堂之事给萧安萝。萧安萝上哪里知道宫殿的事?
    她脸色发白:那该怎么办?
    徐恩义:为今之计,也只有主动为皇上补上这笔筹建款。这笔钱你自己出!
    本宫哪里有那么多?
    萧安萝的营私撑死不过三十万两,她垂着泪道,相公,我们是一家人,您帮帮奴家吧。
    徐恩义不为所动:满屋子的珠宝首饰,没有就去卖珠宝。嫌弃丢人,就遮面去。这一次,好好收收你的张狂性子。
    在彻身利益面前,徐恩义丝毫不顾及近二十年的夫妻情谊。
    他暗忖,即便五十万两补上,皇上难免心生芥蒂。
    太子萧显贪色愚笨,难堪大任,皇上已然对太子失望良多,要不是皇上为储君时,差点被废太子之位,如今太子之位恐怕早落入二皇子口袋。太子眼见式微,再孤注一掷下去,他也跟着倒霉。是时候弃暗投明,和二皇子联系联系。
    深夜安王府。热闹喧嚣过后,格外宁静。
    一道黑色身影从石墙上悄无声息地落地。月光照在他身上,黑影显出锋利的眉眼,正是萧厉。
    萧厉无声冷笑,拜帖?没有拜帖,本王照样进来。
    从袖中掏出短匕首,一点点撬开门栓,推门关门一气呵成,凭借高超武功和气息把握,没出任何的声响,活像个身经百战的江洋大盗。
    床上,宁长乐眉眼舒展,睡得深沉。
    萧厉不敢伸手去摸,怕人惊醒,手指虚划过宁长乐的五官,一遍遍临摹着,心软到不行。
    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夫人呢?一定是我的夫人。
    想到这,萧厉眉尾轻轻上挑,浓烈的骄傲油然而起。
    喵~
    一声柔柔软软的猫叫声,萧厉回头去看。乌云灵敏地从窗户扒开缝隙,如流动的液体钻了进来,轻巧地落在书桌上。
    萧厉心想,冤家路窄啊。
    乌云姿态优雅地从他身边路过时,抬头看他一眼,晃了晃尾巴。
    萧厉发誓,他从乌云的那双金眸黑瞳内瞅见了嘲笑二字,果真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猫呢。
    锦被在宁长乐的脖颈处露有缝隙,毛发划过嫩滑白皙的脖颈,乌云钻进被窝,在宁长乐胸前窝成一团,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闭眼睡觉。
    萧厉酸得眼睛胀痛,犹豫片刻,低头在宁长乐的嘴角留下轻吻。
    等他上了宁长乐的床,绝不给老猫留位置。
    翌日,天刚放亮。
    早起的萧厉坐在书房看着闲书,突然闻见喵喵声。
    乌云蹲坐在窗台上,萧厉看着它,一人一猫彼此对视,乌云喵喵喵地叫,似乎在向他叮嘱什么。
    他心中泛起小小雀跃,乌云似乎认可了他。或许他该大度一些,多买小鱼干喂它。
    乌云走后,萧厉召来青牧,吩咐道:去给我找一些养猫的书。
    青牧眼含泪花,欣慰道:王爷,您终于知道投王妃所好,可喜可贺。
    萧厉:
    萧厉正在膳房吃早食。
    宁长乐风风火火冲进来,神色焦急:侍从说,早上乌云从你书房走过,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猫?他不见了。
    我确实看到过,往书房北边去了。
    萧厉放下筷子,安慰道:你不要着急,王府兵士多,一定能找到。
    王府占地面积广,房屋有上百间,找一只猫不容易。大家连中饭都没吃,搜寻整整一个上午,搜遍王府,还是没有找到乌云。
    三十人到邻里周边问问,一百人去王府后山找。老猫喜静,往人多的地方跑的可能性不大。萧厉分析安排。
    他递了杯茶水给宁长乐:你找了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喝口水润润嗓子。
    宁长乐握茶的手微微颤抖,担忧的泪快要溢出眼眶,倔强地含着不落。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宁长乐刻意忽略。
    萧厉默不作声地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热茶已完全凉了。
    有侍从远远喊道:王爷、王妃,猫找到了。
    宁长乐急急起身,久坐的腿发麻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幸亏萧厉及时扶住。
    谢谢。宁长乐声音沙哑。
    侍从抱着身体已僵硬的乌云进来,抱歉地说道:王妃我们在山里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宁长乐接过乌云的身体,他的毛发还是乌黑油亮,但身子僵硬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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