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是此子,她是武宁伯府宋将军的次女。”书兰先生简单介绍道,在收徒后她便写信告知了师尊,依师尊对师母的事无巨细尽皆相告的性子来猜,师母必是知道的,可能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哦,对,我想起来了。”明石夫人想起来后还主动向周围的夫人们解惑,“宋将军便是手握封州和廊州两州军事的驻边大将,正三品,十几年前得皇上恩封武宁伯,是国之栋梁。”
    夫人们恍然大悟,这么一说她们便联系起来了,看向宋知夏的眼神也带上了新的意味。
    将门之女,还真是稀奇啊。
    宋知夏被人如观猴般的上下打量,心中隐有不快,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打量品评,前世时因名声有碍,说亲时她总是被人各种打量,这令她对这种场面深恶痛绝,可惜,这里的场合不对,她只能忍了。
    明石夫人一双看透世情的睿智之眼看出了宋知夏的不快,她笑了笑,开口询问宋知夏:“你今年多大啦?”
    “回师祖母的话,徒孙今年十一了。”宋知夏乖乖的回道。
    “呀,才十一?看着可不像啊,这身量挺拔苗条的,说是十五了都有人信。”明石夫人笑着打趣道,虽然话有些直白,但明石夫人却有资格说的这么直白。
    宋知夏并不生气,笑着应道:“的确长的快了些,就这小半年,身子就跟抽芽的禾苗似的,一截一截的往上窜,母亲每个月都得费心我的衣裳鞋袜,长得太快,急得母亲恨不能给我全身裹了粽子,就怕我比哥哥长得高了。”宋知夏直接打趣自己。
    明石夫人指着宋知夏哈哈大笑:“你母亲果然是急的狠了,女孩儿家长得这么快,的确是让做母亲的担心啊。”
    夫人们也纷纷掩面而笑。
    “对了,你是怎么拜得书兰为师的?”明石夫人明知故问,就是想让宋知夏自己说。
    “徒孙不才,去年考入双梅书院,因字被师尊所赏识,这才被收为了弟子。”宋知夏回道。
    说到明石夫人要提的点了,明石夫人直接说道:“既然你是因字被书兰所赏识的,想必你于书法一道有不错的天赋,不如你这便写来一幅纸,让大家观一观。”
    伶俐的丫鬟们迅速摆上了小桌案和文房四宝,这便是要当场验宋知夏的字了。
    宋知夏也不怯场,提笔便写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一贺寿词。
    丫鬟们捧着宋知夏的字,献到了明石夫人的面前。
    明石夫人虽然不擅书法,但是久在兰室,身染兰香,天天看着明石先生的墨宝,明石夫人在鉴赏功夫上还是有成的。
    笔锋在圆润中却透着隐隐的凌厉,有筋有骨,立的起来。
    明石夫人点了点宋知夏:“我说,你写。”
    “是。”宋知夏提笔静候。
    明石夫人快速地诵念《千字文》,宋知夏提笔疾书,一人念,一人书,正厅中安静无声,书兰先生和夫人们都在静默旁观。
    宋知夏的字写的快了,笔锋中有意隐藏的凌厉便显露出来了,明石夫人越念越快,宋知夏为了追上进度也越写越快,到了最后一百字,宋知夏的字已经显露出刀光剑影了。
    宋知夏埋头书写,不知何时明石夫人已经走到了桌案之前,最后一字落下,明石夫人劈手夺过了宋知夏的字稿。
    “好字,好字!”明石夫人目露精光,原来用慈和的面目遮掩住的侠客本性显露了出来,她最喜欢的不是自个夫君的平和自然、委婉含蓄,而是如侠客般的潇洒随性,甚至隐藏刀锋,宋知夏的字正是她想要的。
    “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儿竟能写出这般的好字。”明石夫人毫不掩饰的夸赞宋知夏,又转头夸赞书兰先生,“你收了个好弟子,眼光不神。”
    书兰先生含蓄地替弟子谦虚道:“她不过是有几分天赋,又能耐得下心去练罢了。”
    明石夫人哈哈大笑:“有天赋又肯练,好,好徒孙,师祖母要好好赏赏你,来,告诉师祖母,你喜欢什么?”明石先生亲切地握住了宋知夏的手。
    宋知夏认真地想了想:“徒孙想要为外祖求得一幅师祖的墨宝,外祖仰慕师祖已久,若能得师祖一幅墨宝,必定珍之爱之。”张家是书香门第,曾外祖父和外祖都是读书人,对于书法自是喜爱非常的,若是能得一幅明石先生的墨宝,那真是可以当作传家宝,代代相传的。
    明石夫人一口应下:“行,师祖母为你讨来。”
    第124章 师祖
    明石夫人对宋知夏是如此的赞赏,不仅在众人面前大声夸赞,还让丫鬟搬了凳子放在她的宽椅侧下方,与她相邻而坐。
    旁观的夫人们对宋知夏的态度再次发生了变化,说到底,这是个文人治世的时代,学而优则仕,仕者全是文人阶级中最优秀最顶尖的人才,学和仕浑然一体,不可分割,仕者的文化修养是极高的,对于文化和学术也是极推崇的,不管彼此的政治理念如何不同,对于学术上的优秀者,就是敌方阵营的仕者也会对其抱以相应的善意和宽容,一个在学术上有极高成就的人,他在文人阶级中本身就有超然的地位,他的徒子徒孙也相应的有了不同于一般文人的拔高地位,宋知夏本就是明石先生的徒孙,如今她的字又得到了明石夫人的大力赞赏,她的地位在无形中更是拔高了一层,不可再以寻常的闺阁女子相评论之。
    明石夫人很喜欢宋知夏,她相信字如其人,能写得出刀光剑影的人,心中自有一番大气象,而且心智必定坚定,不是弱如蒲丝之人,她拉着宋知夏说了好一会儿话,仔细问了她的各门学业,可见相较于出身来说,明石夫人更看重一个人的学问,这也是文人治世时代的常情。
    书兰先生一直笑着旁听,看得出她很满意弟子的表现。
    直到有丫鬟来禀报明石先生那边已经见完了来客,正召弟子们前去相见,明石夫人就干脆拉着宋知夏的手,亲自领她去见师祖。
    明石夫人拉着宋知夏,身后跟着书兰先生,三人一起去见明石先生。
    此时明石先生正在小书房里,这是他以前用于教导弟子们的课室,极少用于接见外人,就算到如今他已有十多年没有再收弟子了,但他仍在这里亲自教导着家中的子侄和孙儿孙女的书艺,在这小书房里,无论是黄花梨家具还是墙上的字画,都透露出浓郁的学术气氛,令人一踏入此中,便不由得屏息静气,忘记世间尘俗。
    明石先生正在点评着弟子们的书法,他身着宽袍,神情淡然,一举一动皆带着风流飘逸之气。
    “你的字越发的圆滑了,果然是个狡诈之徒,日日琢磨的不是书法之道,而是仕途前程吧。”明石先生训着自个的弟子,被说是狡诈之徒的弟子连连作揖,求师尊在徒孙们面前给自己留一点脸面。
    明石先生给他面子,换了个弟子来训:“你的字越来越匠气了,还不如去当个拓印工,说不得还能从碑林中悟出点灵性来。”被骂作拓印工的弟子面露苦笑。
    明石先生又换了一个弟子训话:“你在书法一道上已经止步不前,我看你也就是如此了,还是多费些心思在弟子们身上,不要吝于教人,弟子既然收了,你就得担起为师之责,好好教导他们,为他们寻些出名的机会,知道吗?”被训斥担不起为师之责的弟子面红耳赤,连连应是。
    当明石夫人领着书兰先生和宋知夏进来时,明石先生已经把弟子们轮着训斥了一遍,明石先生虽然爱惜良才美玉,对弟子悉心教导,但对弟子的要求也很高,训斥弟子是常有的事,就算弟子们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但是他训斥起来依然不给面子,很是严厉。
    弟子们苦着脸听训,他们各自带来的弟子们也都低低埋着头不敢抬眼,他们的师尊和师伯师叔们都被训斥了,他们不能看,也不敢看,看了就是在看师尊和师伯师叔们的笑话,这可是大不敬,所以他们只能埋头当鹌鹑。
    见到师母来了,明石先生的弟子们都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目露期盼之光。
    “明石,你看谁来了?”明石夫人笑着侧开身子,让出了身后的书兰先生。
    书兰先生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弟子拜见师尊。”
    明石先生隔空虚扶:“嗯,免礼。”明石先生的视线扫过弟子书兰,看向妻子身边的那个女孩儿。
    书兰先生为师尊介绍:“师尊,这就是弟子新收的弟子,武宁伯宋将军次女。”
    “哦。”明石先生淡淡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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