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打篮球去了吧。”
    李茂平骂了声“这俩小兔崽子”,问道:“谁愿意去操场把陆钊给我带回来?”
    他一说完,乔司月左臂被人用力拽起:“我们俩。”
    乔司月:“……”
    苏悦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带陆钊一个人回来啊?”
    李茂平:“还有一个就让他继续野着吧。”
    乔司月回教室时,屏幕上正投影着林屿肆的答卷,她才知道李茂平的特权不是随便就能开放的——
    林屿肆是这次班里唯一一个满分的。
    乔司月低头看了眼自己卷子,中规中矩的成绩,毫无亮点的答题模版。
    “我强调过多少次?卷面分很重要很重要,你们为什么就不听?非得让我学你们语文老师那样,每周布置一张字帖练笔是吧?”
    李茂平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声把她游离在外的意识拉了回来,下一秒,她就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嘴巴里蹦出。
    “你们呢也别觉得我烦,我这不也都是为了你们好?但凡你们能写出林屿肆和乔司月那种字,就不用我成天念叨了。”
    乔司月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攥紧卷子边角,片刻才松开。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同他一起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欣喜让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些弧度。
    这时,后桌戳了戳她肩膀,“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你的答题卷?”
    乔司月点头,把试卷递过去,余光遥遥与另一道视线撞上,女生神色略显晦暗,只有发尾的红色蝴蝶结依旧明丽张扬。
    两秒后,她们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眼。
    乔司月重新把注意力挪回到大屏幕,逐字逐句地默念着林屿肆的答案。
    其实他在作文里用的句式并不复杂,很多都是李茂平考前强调过的,唯独有一段话她从来没见过——
    “i am here for a purpose is to grow into a mountain,not to shrink to a grain of sand.”
    李茂平一走,乔司月问苏悦柠借来手机,一搜索,才知道这句话引自奥格曼狄诺的《羊皮卷》。
    大意是:我生来应为高山而非草芥。
    乔司月将原文工工整整地摘录到纸上,剪成条状,贴在课桌一角。
    那时的她,纯粹想离他更近一些,却不料,这句话会阴差阳错地成为她此后每个辗转反侧、难以入梦的夜里,最柔软诚挚的慰藉。
    -
    那天过后,“告白热潮”持续了一段时间,但碍于教导主任三天两头的精神教育,以及黏在教室玻璃窗上的死亡射线,没人敢在学校明目张胆地发展恋情,只是在想起这件事时,会议论上几句。
    其中最受关注的还是被告白对象的态度。
    “学长点头了吗?”有人问。
    被表白这人长相家世好,成绩一直没掉下年纪前五,还曾经在国内青少年钢琴比赛中多次拿过一等奖。
    这种生在罗马的人,仿佛自带光环,从不缺人追,听说还有不少学妹暗恋着他。
    张楠:“没同意,不过也没拒绝,就说了句‘谢谢’。”
    课后,乔司月陪苏悦柠去小超市买冰棍,苏悦柠也说起这事,口吻里不乏替人打抱不平的心酸,“暗恋三年,才换来一句谢谢,这跟被发了好人卡有什么区别,太不值了吧。”
    “我觉得挺值的。”乔司月含了口冰棍,今天的奶油布丁好像格外的甜,“虽然没有结果,但她的感情得到了喜欢人的认同,这已经足够了。”
    苏悦柠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忍不住偏头看她。
    少女眉眼弯弯,在阳光下明艳动人。
    两个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拐进一条鹅卵石小路。
    乔司月接上之前的话题,“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暗恋就是在做一件偷偷摸摸的事情,但我认为没有什么能比它更体面的了。
    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纠缠下去,给你带来任何困扰。从今往后,祝我喜欢的你前程无忧,岁岁安好。
    你若是喜欢我——”
    “若是喜欢呢?”苏悦柠问。
    乔司月侧身迎上她的视线,不期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的秀颀挺拔,将蓝白校服穿得清朗又干净。
    她顿了几秒,抬手握住掌心的斑驳光影,眉眼再次弯起来:“真好。”
    路上没什么人,她的声音夹在蝉鸣声里,格外清灵。
    苏悦柠没听出她的潜台词,跟着笑起来,“司月,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变得更爱笑了。”
    “是吗?”乔司月若有若无地反问一声。
    苏悦柠点头,“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我以后多笑笑吧。”
    “比起多笑笑,我倒希望你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这样才好。”
    乔司月愣了几秒,眼角眉梢的笑意加深几分,步伐也变得轻快许多。
    盛夏的明港,空气里的腥潮味又重了不少,街道两旁的车辆依旧杂乱无章地停放着。
    但乔司月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这里了。
    第13章 她只是想坦荡从容地站在他身边……
    七月中上旬,高一高二年级迎来期末考试,成绩三天后出来。
    高一情况特殊,即将面临文理分科,所以这次学校没按总分排名次,特地将文理科成绩分开,好让学生能根据自身情况,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乔司月的理科排名不高,但文科发挥正常,总分排在年级第八。
    而她喜欢的那个人,双科第一。
    各科成绩包括分科后的名次第一时间传到家长手机里,乔崇文笑得乐不可支,瞒着苏蓉,奖励给乔司月一部诺基亚手机。
    隔天就被苏蓉发现,乔崇文在交代时故意把价格说低一半,苏蓉唠叨两天,事情才算翻篇。
    返校那天,各班组织了一次小型家长会。家长坐在教室看散学典礼,学生在操场接受烈日暴晒。
    老生常谈的一些话题后,是每学期一度的颁奖典礼,理科前五十、文科前十的学生陆续上台。
    等乔司月回来后,苏悦柠忍不住问,“你转校后的那次期末模拟考,是不是故意考差的?”
    一般人能在短短一个月就从班级中下游飞到年纪前几吗?
    苏悦柠相信乔司月不会作弊,所以除了故意的,她想不到其他原因来解释这不合逻辑的现实。
    乔司月没再隐瞒,直截了当地点头,“不过语文是认真考的。”
    “为什么呀?”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苏悦柠还是讶异,“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脑子,巴不得把成绩贴在脑门上,天天在学校晃悠。”
    乔司月敛了敛眼睫,“我不知道,可能是想和我爸妈对着干。”
    乔崇文是80年代初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有这层关系在,哪怕她没日没夜地学习,大人们依旧会在褒奖后加上理所应当的一句:“她爸是大学生,有这种基因在,读书自然好。”
    乔司月很反感这样的言论,就好像她付出努力后的所有收获,兜兜转转不过是乔崇文的基因馈赠。
    乔司月低头看向脚尖,继续说:“也可能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爸妈把注意力多点放在我身上……我说不准。”
    乔司月没骗苏悦柠,苏蓉经常说她心思深,什么都爱闷在心里不说,但更多时候,乔司月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苏悦柠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换了个话题,“这周六你来我家玩吧。”
    “好。”这次乔司月没再推脱。
    家长会结束后,盛薇叫住乔崇文,“司月爸爸。”
    乔崇文正低头给乔司月发消息,让她在校门口等,听见这声音后扭头,“是盛老师啊,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司月她……”
    盛薇笑笑,打断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没什么,司月她很好,就是太……乖了。”
    乔崇文还沉浸在乔司月名列年级前十的喜悦中,没听出她的话外音,也笑,“乖点不是挺好的,多省心。”
    盛薇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是挺好的。”
    乔崇文却误会她的意思,笑容一下子敛住,语气不由重了几分,“乔司月她是不会作弊的。”
    “我想您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停顿几秒,“我想问的是,司月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年纪的小姑娘哪能有什么心事?”乔崇文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要真有什么心事,她也是跟她妈说。”
    “那应该是我多想了。”转瞬即逝的沉默后,盛薇将话锋一转,“不过这年纪的小姑娘最敏感了,沟通和倾听很重要——”
    这次轮到乔崇文打断她的话,“让您费心了,我会回家好好跟她妈妈说的。”
    盛薇微笑着点头,等人走后,长长地叹了声气。
    周六,乔司月起了个大早,正在卫生间洗漱,苏蓉拿着一叠洗晒好的衣服上来,“乔乔,待会给我把床收拾干净了,女孩子家怎么能这么邋遢。”
    乔司月含着一嘴泡沫出来,苏蓉指着床上的两个单肩包,“以后别把包堆在床上。”
    “没堆,我只是没想好一会要背哪个出门。”
    苏蓉扫一眼就收回,“都差不多,你自己随便挑一个。”
    “……”
    乔司月最终选了黑白格纹的小方包。
    苏蓉今天要去南城,这会已经收拾好行李,见她下楼,按例嘱咐几句,正准备走,瞥见她侧腰处的方格包,眉头皱起来,“怎么背这个去?多难看啊。”
    一直以来苏蓉都是这样,喜欢擅自作主,又或者先给她足够的选择余地,最后再来一击出其不意又直白明了的否定。
    乔司月的好心情被这句话毁了大半。
    “我先走了。”她攥紧包袋,在苏蓉前离开。
    背影消失得匆忙,苏蓉愣神后嘀咕了句,“这孩子,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苏悦柠的家离得不远,公交车五站就到,距离虽近,但和乔司月住的自建房有着天壤之别。
    一整排独栋别墅,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花园很大,种着各色各样的花卉,夏日馥郁繁茂的气息扑面而来。
    乔司月没见到苏悦柠的父母,“你家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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