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在书房了,工作比较多。我腿也不方便……”叶晚意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被姜凝这么一问,她越解释,倒像是越掩饰什么似的,“哎呀,我跟他比较复杂,不能算正常夫妻。”
    姜凝听了这番雷人的话,一脸黑线:“你们这也太不正常了吧!他不正常你也不正常,实在不行你主动点,不然真是基佬骗婚,你下半辈子幸福就毁了,要正视自己的需求,叶晚意,我知道你可能智商不低,颜值也高,但是就恋爱和感情方面,你绝壁是一个小白。”
    “本来也没恋爱,就是直接结婚了而已。”
    “行吧。”姜凝想起了自己和薛凯,心情忽然低落起来,“毕竟恋爱几年的也不一定结得成婚。我爸这病,钱用得快不说,还离不了人,我要是不请假,我妈一个人时间长了也顶不住。老请假吧,我这工作也快丢了。哎,心里难受,想找人喝酒,你能陪我喝一顿吗?”
    成年人的崩溃都要小心翼翼,得避开父母不能让他们担心,得避开领导不能影响工作,即使是感情再好的朋友,对方结了婚,也得问一问方便不方便,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地约出来喝酒聊天,玩到天亮彻夜不归,因为这样会打扰到对方的夫妻生活,甚至会造成不必要的家庭矛盾。
    叶晚意深知,和姜凝比起来,自己现在遇到的失业困境根本不算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其他都只是擦伤,只是接受现实和消化情绪都需要时间,有个人倾诉,找一种方式发泄,都会好得多,不然真的会憋出内伤。
    “能啊。”叶晚意答应道,“肯定陪你。”
    第26章 我和我妻子是同学。
    沈星河今天去到单位,眼尖的同事们都发现了他手上多出来的戒指,纷纷向他道喜。领导见到他也挺意外,没想到他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过来上班,语气中既有爱惜又有些许责怪,意思是工作固然重要,但是也要注意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尤其是新婚小夫妻,别到时候让家属总觉得部里缺少人情味似的,还有,你这工作狂的模式可千万别吓着新来的苗苗。
    “谢谢王司提醒,我有分寸的。”沈星河知道领导担心什么,要说这几年,全国离婚率攀升,外交部的离婚率更是部委中最高的,高达70%,主要集中在80、90后的夫妻身上。两地分居、异国他乡等等都是导致婚姻无法维持下去的原因,这一点,沈星河觉得也属于人之常情,只是从前都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待各司局同事的家长里短,今天他也算入了围城,作为当局者,他好像也没有那个信心去担保叶晚意不会对这段婚姻有怨言。
    今天他们部门有两个新人过来报道,一男一女,男生叫唐礼,女生叫宋雪,这两个参加校招遴选之前都听过外交部的宣讲会,当时宣讲的正是从b大走出去的沈星河,所以这会儿过来,看到熟悉的面孔兼母校的学长,两个新人都有一种分外亲切的感觉。
    “欢迎你们加入外交部非洲司。”沈星河微笑着给他们分发了工作证。
    唐礼激动极了,他小心翼翼摸着胸前的工作证,看了好几眼,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此刻的他也是这幅招牌笑容:“谢谢师兄!”
    小伙子的稚嫩中有着年轻人独有的活力和朝气,眼睛里都是带着光芒的。
    沈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表达了前辈的期许和鼓励。
    宋雪则要含蓄得多,她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语气甜美,眼神看向沈星河:“可以叫师兄吗?还是我们得称呼您一声沈秘?”
    “私下叫我星河或者师兄都可以,有些正式场合注意一下就行。”
    “好。”
    “好。”
    两人纷纷点头。
    确认好他们的住宿都已安排好,基础的入职培训也已完毕,沈星河也没有再跟他们多说关于工作保密、谨言慎行等基础性的要求,他只是把未来可能面临的困难和机遇告诉这两位新同事,希望他们能够坚持初心,不负韶华。
    “我自己也是学法语出身的,但是可能和你们想象中去浪漫的巴黎有所出入,我们如果出去,都是去相对条件艰苦的非洲国家。”沈星河顿了顿,看了一眼他们的表情,继续说,“这一点,你们被分到非洲司,应该有心理准备。”
    唐礼点头,眼神坚毅:“是的,尤其在现在一带一路的建设背景下,我们去非洲更是义不容辞!坚决服从安排。”
    宋雪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问道:“是我们一进来就要去吗?”
    “看具体的工作安排,这段时间你们还是先在国内总部先熟悉工作。”沈星河解释道,“如果确有特殊情况,不能外派,也可以跟司里申请,只是那样锻炼的机会就少了许多,成长也很慢。”
    “明白。”
    “你们工作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来问我。”沈星河将他们带到各自工位上,嘱咐安顿好,便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工作。
    刚才还有点紧张和拘束的唐礼,在沈星河走了以后,顿时感觉放松了许多,虽说师兄表现得随和又亲切,但是眉宇间的那种气场还是让他有点放不开,这可能是优秀的人自带的那种无形光环和隔离带吧。他八卦地和宋雪攀谈起来:“你刚才注意师兄手上的钻戒没?上次宣讲会还没有哟。”
    宋雪看了咧着嘴一口白牙的傻憨憨,没了刚才的温柔和甜美,面无表情地回道:“你眼睛倒是挺尖的。”
    “那可不,早就听说进了外交部,对象就更难找了,我家里让我赶紧在老家相亲找个女朋友或者靠部里自产自销。”唐礼虽然和宋雪是一个学校的,但和她并不熟,但是这会儿两人又成了同事,他自然是觉得距离拉近了许多,所以谈论的话题也私密了些,“对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有喜欢的人了。”宋雪懒得搭理唐礼,她觉得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乡巴佬的气质,进一个外交部而已,他搞得就跟光宗耀祖了一样,激动得要命,明明不熟,现在还问这种唐突的问题,他要是对自己有那个意思,宋雪都觉得怪丢人的,不过想归想,面儿上还是得顾着的,毕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她起身拿杯子去茶水间,故意取笑他,“你相亲可得抓紧了,终身大事耽误不得。”
    唐礼叹气,挠了挠头:“我也想啊,可是我哪有师兄那个条件呀。人家那么帅,也是最近才把私人问题解决了呢……不过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生才能把师兄那样的男神给收了呀?肯定也是很优秀的女神级别吧。”
    宋雪一听这话,忍不住停住脚步:“呵,女神这个词现在都被用烂了。”尤其你们这种没什么见识的普信男,宋雪翻了个白眼,没把后面这句话说出来。
    唐礼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悻悻地耸了耸肩,也没反驳,然后便自顾自地哼着小调整理起自己的工位来。
    到了晚上差不多七点,沈星河才刚把手中工作告一段落,虽然比正常下班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但是照着他往常的工作节奏,今天算下班早的。
    他拎着包在办公室门口打下班卡,唐礼和宋雪见状也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师兄,一起吃饭吗?”宋雪主动提出,“带我们体验下食堂呗,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什么菜好吃。”
    唐礼闻言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沈星河。
    帅气的男人本来拿着手机准备问叶晚意吃了没,打开对话框,正好她先发来了消息。
    【晚上我陪姜凝吃饭,不等你回来吃了,她有点不开心。可能会喝点小酒,报备下~】
    一条波浪线加一个可爱微笑表情,沈星河看到这段文字,不禁嘴角上扬,看来上次他指责她崴脚都不告诉他的话她记在了心里,这回出去喝酒知道提前报备了。
    适应和进入角色,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好像都需要点时间,不过好在他们都愿意摸索着前进。
    【好,你们结束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我晚上和2个新同事一起吃饭。】
    沈星河编辑完信息,抬头笑着说:“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去食堂吃个晚饭。”
    唐礼看师兄春风拂面,对着手机,那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给谁发信息,不由得开玩笑打趣:“师兄,你这样公然虐狗合适吗?我可单着呢,咱们部门包分配吗?”
    “那部里定期组织的联谊会你可得积极报名参加。”沈星河拍拍他的肩,“脱单不能依靠组织分配,还得发挥自己的主动能动性。”
    宋雪笑着问:“师兄,您和那位也是参加联谊会认识的吗?这算相亲吧。”
    “那倒不是。”沈星河否认道,“我和我妻子是同学。”
    “同学?也是咱们b大校友吗?”宋雪顺着话题往下问。
    唐礼一脸羡慕之色,感叹道:“从校园到婚纱,真浪漫。哎,不像我们,失去了早恋机会,这会儿黄昏恋都赶不上趟。”
    “初高中同学。”沈星河回答,说起b大,据他所知,确实是叶晚意曾经的理想学府,只是她高考滑铁卢,发挥不理想,没能如愿,他却阴差阳错地进了。
    一顿晚饭,三个人吃得都还算尽兴,唐礼惊叹于伙食的份量充足和味道鲜美,还有低廉的物价,恨不得吃饱了就立马投入工作报效祖国,他全程都在侃侃而谈,宋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眼神却是始终落在沈星河身上,她觉得沈星河堪称完美男人,举手投足间那种贵气和不紧不慢的优雅谈吐,都让她发自内心地仰慕,只是他手指上那枚戒指,真的是太刺眼了。
    沈星河吃着饭,认真听着两个小辈的对话,偶尔加入交谈,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机,确认有没有叶晚意的消息发过来,因为天色已经很晚了,这顿饭吃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她还说她会喝点小酒。
    虽然他知道她已经是成年人,平时行事也很有分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这会儿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吃饱喝足,沈星河这边的局算是散了,各回各家,宋雪和他一直同路线,直到进了一个单元楼,上了电梯。
    “我住3楼。”宋雪按了电梯,望向沈星河。
    和刚才三人在一起的轻松活跃氛围不同,宋雪能明显感觉到,两个人的时候,沈星河整个人冷了许多,那种平日里工作时他刻意缩小的疏离感,这会儿呈现一种成倍递增的感觉,且面前这个帅气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要打破尴尬和挑起话题的意思。
    他按了四楼,淡淡说道:“我住4楼。”
    叮。电梯门在3楼打开。
    宋雪缓步出去,她回头跟电梯内的男人挥手道别:“师兄,再见。”
    沈星河微微颔首礼貌回应,目光却是没什么温度,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他都没有再向宋雪这个方向投来一个眼神。
    第27章 要加油!要过得好!要让渣男……
    叶晚意的酒量很一般,姜凝则不同,她喝酒跟喝水似的,别看长得柔弱,真要敞开来喝就连东北的壮汉男同学都喝不过她。
    今晚的姜凝一改前几天的素面朝天,化了妖艳的烟熏浓妆不说,还穿了一条清凉性感亮片贴身吊带裙,好身材一览无余,引人侧目。
    在还没供暖的北京,叶晚意敬她是条汉子。
    姜凝开了个台,叶晚意人还没来的时候,她便点了一桌各式各样的酒,坐在雅座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灌,听着前面台上dj音乐放得震天响,看着舞池内的男男女女声色犬马。
    拄着拐的叶晚意像一个外星人,显得格格不入。
    “你现在作为一个已婚良家妇女,来酒吧喝点小酒没问题吧。”姜凝先是取笑叶晚意,然后苦笑着说,“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人能叫出来了,只能喊你了。”
    “你怎么了?”叶晚意一看姜凝今天这幅样子,就知道她不对劲。
    “我爸打电话给薛凯说他不治了,让他跟我和好。”姜凝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你猜怎么着?”
    叶晚意沉着脸色,静静听着。
    “是一个女的接的电话,她说她是薛凯的女朋友,让我们不要再打扰薛凯和她。”姜凝边说边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仿佛不是在讲她自己的事儿,“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让叔叔好好治病。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也算及时止损。”叶晚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姜凝,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喝完今晚这顿酒,就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他不值得。”
    “他凭什么啊?我姜凝,哪一点对不起他了?”姜凝一边喝一边喊,因为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起初还笑着,后来越讲越激动,笑得比苦还难看,“那女生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我拿起电话就一通卷她,我问她你是瞎了狗眼了是吗,这男人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吗?一个底层北漂,妄想着找一北京土著吃绝户一飞登天呢,你还以为你捡到宝遇见真爱了是吗。”
    “就是。”叶晚意附和,跟着一起骂,“渣男!”
    “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姜凝一边骂薛凯,一边又骂自己,“你说我为什么混这么差啊,我在北京漂了五年,还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立女性、都市丽人,看电影吃火锅逛夜店,偶尔出国旅个游买点名牌,住在自己租的小房子里,我享受着这个城市的繁华,我以为这就是生活的诗和远方。”
    “可是呢,房子不是我的,是要给房租的,人家说不租给我我就得搬出去。公司可以没有我,我却不能没有那份工资,你说我买的这些化妆品、粉底几百一盒,口红几百一支,衣服几千块一件,关键时刻能当饭吃吗,能救命吗?”姜凝越说越激动,她拿手直接往自己脸颊上打,指着自己,仿佛要把那些化妆品的价值展示给叶晚意看。
    叶晚意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拦住姜凝的手不让她继续往自己脸上怼:“谁又不是这样呢?你看我不也混成这样,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
    “可是我爸说不治了的时候。”姜凝提到父亲,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我脑海里竟然真的闪过一个念头,要不就不治了吧,让我爸最后开开心心的走,这样他生活得有质量,我和我妈也能留下点钱,不至于死在医院里,花了一两百万,最后还人财两空。你说我这样,不也是畜生吗?我跟薛凯有什么区别?”
    人性是复杂的,更不可能做到感同身受,所以叶晚意没办法给出姜凝任何答案和评判。治疗不治疗,花钱不花钱,都不是绝对的对与错,比如叶晚意的爷爷,子女不问,每天大笔的医药费花着,你说他们孝顺吗?爷爷开心吗?未必。
    叶晚意骨子里其实是很脆弱的那种人,比如现在看着姜凝哭,她的眼泪也止不住流,即使她平日里表现得很坚强,但是很多时候,她的内心都不够强大,她处理不了这些问题。
    她喜欢狗,却从来不养,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它们的死亡和离开。父亲的离开已经过了二十年,即使她有时候依旧能笑着和母亲回忆起父亲的点点滴滴,但是有时候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就能让她久久不能释怀,午夜梦回哭湿透整个枕头。
    对于母亲,叶晚意更是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生病的是母亲,亦或者她将要面对母亲的死亡,她会是什么样。这场必修的课程,她不敢面对,她能想到的只是现在拼命赚钱,争取早一点出人头地,好让母亲脸上有光。母亲担心她孤独终老,她便听从相亲的安排,以风一般的速度确定了一个男朋友。然而又因为自己对和沈星河这段婚姻的不确定性,她害怕婚变引得母亲担心,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跟母亲坦白他们已经领了证。
    叶晚意原来以为结婚对于她这种进入亲密关系有障碍的人来说是最难的一个目标,没想到竟然先完成了,但是她一直自信满满的工作和事业方面,却搞得一塌糊涂。
    她也想骂自己没用。
    ……
    叶晚意和姜凝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骂,最后的情景就是,哭哭笑笑,骂骂停停,喝得最多的姜凝跟没喝一样,没喝多少的叶晚意已经开始醉了,她的动作和反应明显开始变得迟钝了,但是脑子还是相对清醒的。
    叶晚意抓着姜凝的手腕不松手,舌头已经有点打转:“我送你回家,你一个人……不……不安全。”
    “你才比较危险好嘛……我送你回家。”姜凝稳定了下情绪,起身准备扶叶晚意出去,但是平时还好,这会儿她多了一个拐,然后又怕扶着她弄到她受伤的脚腕,喝醉了叶晚意还偏偏很固执,不肯松开她的手不说,一点也不配合,根本没办法使上力气,“哎,你这个酒量哟……”
    千杯不醉的烦恼就在于,你想一醉解千愁,可是你朋友的酒量不允许。然而朋友即使酒量再差,知道你不开心,也会舍命陪君子,陪你一醉方休,比如叶晚意。
    “要不给你老公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弄了半天,还是动弹不得,姜凝拿叶晚意没办法,决定求助。然而给沈星河打电话她也有点发憷,不说那人一种人狠话不多、深藏不露的样子,她这趁人家新婚就把人家老婆约出来夜店喝酒还喝醉了,实在是不像话,弄不好会被他归为狐朋狗友需要远离绝交的那一类。
    叶晚意听见老公这两个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像之前沈星河确实说要接她来着的。
    “那就给他打一个。”她拨通那个没有存姓名的号码,不出三秒,那边便接了起来。
    “可以……来接我们一下吗?”太吵了,叶晚意压根听不见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她只能对着电话喊,“我好像喝多了!一点点!”她强调了一点点这个程度,事实上,她头脑真的很清醒,只是酒精暂时让身体的机能变得迟缓了而已。
    “他知道我们在哪吗?”姜凝看叶晚意目光迟钝,大声提醒道,“发个定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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