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晃到了城南,寺庙安静神圣,钟声悠扬。
    建筑下面木桩陈旧冒着青苔,两边古树参天茂密,遮下一片阴凉。
    孟妍找到大殿,看着慈眉善目的菩萨,跪在蒲团上虔诚许愿。
    菩萨,能不能保佑我和许劲知都考上大学,如果可以,我想和他一起去北京的大学。
    许劲知也拜了拜,但没用她那么久。
    孟妍拜完走出大殿,他已经在殿外等着了,俩人大早上走那么多级台阶上来,有点渴了,刚才半道上有支起来的小摊,想着去买瓶水喝。
    往前走了没多远,几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拿着红绸站在门口,眉眼带笑的说着她们口中的谁谁。
    只言片语中,她听到那好像是个求姻缘的地方。
    姻缘这两个字在她脑子里一遍遍回旋,脚步也不自觉跟着放慢,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去抽一个?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许劲知,他望着前头,丝毫没注意到这边什么情况。
    她不好意思拉着许劲知去求姻缘,也怕万一抽到不好的签。
    她本性就是这样,就像一边害怕看恐怖片一边还偏想看,等播放到整部片子的高潮片段又全程捂眼睛。
    孟妍期待着抽出一支好签,那样是不是就可以在冥冥之中证明,她和许劲知登对,也绝配,她成为许劲知的第一顺位也是迟早的事。
    再往前就是台阶,孟妍想了一下,停下脚步说,“许劲知,你先去好不好,我想抽个签。”
    她故意含糊,没说什么签。
    许劲知点头应了声,“行,那等我一下,我去买。”
    他面容清冷隽秀,转身瞧了眼前头,光线刺目,让人微垂下眼。
    寺庙台阶很多,他刚走到半截,往上走的一对夫妻带个孩子,那孩子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女人着急喊了他一句,“闭嘴,庙里不能哭哭啼啼的。”
    那小孩被这么一凶,眼泪瞬间收不住,反而“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每一声都像是赌气故意喊出来的,回荡在周围嘹亮刺耳。
    许劲知昨晚本来就没睡好,这会儿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太阳穴那块儿都跟着突突跳。
    他看了眼那小孩儿,心说你再哭小心奥特曼抓走你。
    当然,这种威胁明显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孩子该哭还是哭。
    许劲知低下头继续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小跑着追下来,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语气都含着兴奋,“姻缘上上签,喂,许劲知,我要跟你一辈子的。”
    少年人听到这种话总是心下触动,眉间矜傲染上几分暖意,见她来到跟前,嘴角一弯,伸出手说,“什么,给我看看。”
    “不给,只能我自己看。”孟妍瞬间把手移开,生怕他抢了似的,“这签上说,咱俩可要一辈子的。”
    旁边那孩子哭的要死要活,许劲知木讷死板,说不出肉麻的情话,他只笑了声偏开头,“嗯。”
    这一声很浅,被风带走,无人听见。
    孟妍看他嘴角微扬,绕到正面去瞧,“你笑什么,你是不是不信。”
    他随即敛了笑意,正经的不行,“没有,谁笑了。”
    那一支木签她攥得很紧,回去路上许劲知几次想看,她都牢牢拿着,不给他看。
    他也没硬抢,反而还有点困,最后临下车还有两站的时候没撑住睡着了。
    孟妍看着车快到站,不得不伸手叫他,“到站了,你昨天很晚睡吗。”
    许劲知醒来看了眼周围,抓了下头发,说话都透着股懒,“昨天晚上秦远赢一把赢一把的,只顾得打游戏了。”
    下车往前就是胡同口,俩人沿着走一段就该各回各家了,孟妍想着让他早点回家补觉,在路口分别主动说,“那,我就回家了。”
    他低低应了句,“嗯。”
    许劲知站着没走,看着她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人推开那扇深红色的大门。
    他今天在大殿跪在蒲团上,侧头瞧了眼身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的姑娘,他不求金榜题名未来富贵荣华,许下的心愿也很简单。
    只有一句。
    愿她平安。
    ……
    孟妍回家往床上一躺,手里拿着那支签,简简单单的一支木签,她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就是个下下签呢。
    她看着上头的签文,“衰木逢春少,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
    百事不亨,听着就够糟糕的。
    她越看越想叹气,最后起身把这支签放抽屉里关上,眼不见为净。一支签而已,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不见得靠谱。
    佛祖那么忙,说不定他弄错了呢。
    她自认存了那么点私心。
    今天她骗许劲知说这是上上签,是想让他也认为这是段天赐的良缘。
    “……”
    孟重阳雨天摔那一下,胳膊的伤应该早就好利索了,却也一直没开店,每天变着花样做饭都快成大厨了。
    中午孟妍被叫下楼吃饭,电视机里播的法制栏目,播里面有个大爷被骗了十万块钱。
    她不感兴趣,手里端着碗米,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爸,你说城南那庙,也不见得灵吧。”
    孟重阳给自己舀了勺汤,头也不抬就说,“灵的,都说灵得很,我才专门去那儿求的。”
    孟妍低头吃了口饭,心里默默念叨,不灵不灵不灵,我说不灵就不灵。
    孟重阳看电视看得认真,忽然问她,“这些骗钱的,如果报警的话,现在这社会能抓着人吗。”
    “一般应该都能抓着。”她吃完最后两口,把碗放桌上。
    孟重阳看她吃完了,拿筷子指了指说,“锅里还有,再加上碗。”
    “吃饱了爸。”孟妍拿起手机,现在时间是中午一点多,也不知道他睡醒了没。
    她随手打了句,【吃饭没。】
    等了会儿没回,那应该就是还睡着。
    许劲知回来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房间窗帘都是拉着的,刚醒还以为天黑了。
    他伸手在旁边摸两下手机,没摸到,一时也想不起来睡觉前放哪了。
    这觉就是越睡越不够,没有到头的,他过了会儿才起身从房间出去,秦远在外面看电视,音量开的不大,他在里面都听不到。
    许劲知刚睡醒的特征就是健忘,什么都找不着,对着沙发上的人说,“我手机你看见没。”
    “桌上。”秦远朝前面递了眼。
    他顺着往那儿看,过去拿上手机给她回了句消息,不出意外,半天没人应。
    可能是又要下雨,屋里有点闷,许劲知出门去了阳台,那把破旧掉漆的红椅一直放在那儿,他上去坐着,透过前面那扇窗户,正正好好能看见她。
    孟妍在屋里拿着喷壶挨着给窗台上几盆绿植浇水,身前左右两扇窗户大开着,抬头就能毫无遮挡看清窗外的人。
    这场景好像和冬天夜里的见面有的一拼,他胳膊曲着搭在两边扶手上,指节自然垂下,微仰起头,故意发出点声音叫她,“喂。”
    作者有话说:
    衰木逢春少,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摘自下下签签文,原词四句: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
    第42章 约会
    孟妍莫名听见这么一声, 抬头就看见他在外面,还是那把掉漆红椅,明明任谁坐都寒碜的椅子, 他坐上去却硬是不显得落魄。
    她停下手里浇花的动作, 隔着距离跟他对话, “睡醒了?”
    他点了点下巴,“刚醒。”
    孟妍站这个位置和冬天看见他时候一样,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一时心软把他和卖火柴的那位联系起来了。
    想到他隐形富二代的这个身份,她开玩笑说,“苟富贵,勿相忘, 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 可别忘了我。”
    许劲知被她逗笑,还飞黄腾达, 看他这破屋子破椅子差点都忍不住想去捡纸壳。
    “苟富贵,勿相忘。”他指尖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去吃饭吗。”
    他就早上出门前吃了两口, 回来睡到现在, 确实是饿。
    “去。”孟妍还不饿, 但是想跟他一起,“我还有两盆没浇, 再等我三五分钟。”
    这三五分钟不长,许劲知回去拿了趟手机,再出来身后就多了个电灯泡,秦远。
    秦远本来在捧着手机研究要不要去整个造型, 好歹也换个新面貌进大学, 认真捯饬捯饬自己, 指不定哪个姑娘就看上他了。
    他爱情的火苗还没升起,听许劲知说要去吃饭,马上就撂了手机要跟上。
    不管什么热闹秦远都要凑,街上喝多打架的他都要扭着头多看两眼。
    他们仨去了一家烤肉店,装修很有风格,里面服务生像是刚从隔壁火锅店培训出来,姿势要酷,点个火都花里胡哨跟杂耍似的。
    半下午这个时间,店里就他们一桌,直到门口一阵吵嚷,一群人说说笑笑的进来。
    孟妍从那群人里一眼就看到了陈祁,不管多少回,那张脸她看一次,就愣一次。
    许劲知捕捉到这个瞬间,也扭头去看,连带着秦远也跟着看。
    进来那群人里有不少五班的,好像是刚打完球从附近体育馆过来,许劲知和陈祁之前“打架”乌龙闹得人尽皆知,这里面还偏偏有那没眼力见儿的,嚷着拼一起坐个大桌。
    任秦远这八面玲珑的嘴还没想好一个说辞,那边人已经叫服务员换大桌了。
    坐一起热闹是热闹,就是有点尴尬。
    这一圈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散发着旺盛的荷尔蒙,就她一个女生。
    陈祁也因为之前的事刻意跟她保持适当距离,除了进门点头打了个招呼,没跟她说别的闲话,坐的位置也是隔了好几个人。
    他们人多,又点了这家的特色烧酒,没问要不要,直接按人头报的数。
    她也算在其中跟着分到一瓶,没喝过,就当尝个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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