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缩,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秀秀姑娘,您赶紧过来,二爷来救您了——”赵贵眼见着就要不好,连忙开口提醒。
    小姑奶奶呦,她被红蕊那丫头卖到这地方来,二爷正心疼着呢,怎么忽然就跟二爷犟起脾气来了!惹怒了二爷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从前的苦她还没吃够不成!
    二爷若真想惩治她,有的是残酷百倍千倍的法子,她屡次犯错,二爷已经对她是格外开恩了,今日连老夫人专程请来的薛姑娘都没见,特意来找她,她怎得就这样不知足?
    谁知他这番言论不但没有说动秀秀,反而惹得崔道之动了怒,踹了刚到面前的老鸨一道窝心脚。
    “不要脸的东西!”
    秀秀知道这句话明面上是对着老鸨说,实则却是在骂她。
    联想到崔道之素日里待自己的行径,秀秀将袖中的簪子捏得更紧。
    对面的崔道之见她仍旧没有反应,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转身道:
    “关门!成全这没皮没脸的下作东西!”
    说着就顺着走廊要下楼,众人被其气势所威,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赵贵也不知崔道之是在玩儿真的还是说的气话,急得不行,连忙冲秀秀道:
    “我的姑娘,您就服个软成不成!”
    见秀秀似乎不为所动,赵贵在心底狠狠惋惜一顿,连忙照着崔道之的话将秀秀和那满脸急色的中年男人关在门里,去追崔道之。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崔道之的脸色,只觉的他满身府的戾气,好似下一刻就要提刀杀人。
    本以为秀秀此次必定是完了,却见崔道之忽然停下脚步,半晌,猛然转身再次大踏步上楼。
    “二爷——!”
    被他叫的崔道之眼如寒冰,动作飞速,‘砰’的一下踹开门,大步流星,一鞭将里头那男人卷起扔出去,喝道:
    “赵贵!给我扒了他的皮!”
    赵贵连忙应道:“二爷放心,交给奴才!”
    这没长眼的下作东西敢碰他们二爷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那男人手还未碰到秀秀,眼见着方才那人去而复返,竟将他扔了出来,又听见这句话,瞪大了眼珠子:
    “谁敢,谁敢动我!王大人知道了饶不了你们!秦妈妈,这是在你的地界上,出了事,你不管管!”
    老鸨方才才被踹了一脚,一条老命都差点赔了进去,再加上下头的人告诉了她崔道之的身份,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如今哪里还敢多话。
    可眼前的男人背靠王康安大人,那可是贵妃的胞弟,她哪个都惹不起,索性开始装心口疼,被人搀走。
    那中年男人见状,气得两手打颤,被府兵单手提起。
    赵贵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喝道:“再敢提王家,老子先拔了你的牙!”
    说罢,他瞧出崔道之如今还不想走,便十分贴心地伸手将门关住,指挥府兵将人疏散开,离这个屋子远些。
    屋内,崔道之眼睛死死盯着秀秀,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再无从前面对他的谨慎小心,仿若方才所有发生的事都与她无关一般,半晌,冷笑一声:
    “怎么,没成全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心中失望了?”
    听见这话,秀秀终于有些些许反应,缓缓掀起眼帘,眼中是破败的灰:“……奸夫淫.妇?”
    “难道不是?”崔道之眼睛望向她近乎露骨的纱衣,还有一旁画着春宫图的屏风,咬牙道:“跪下!”
    秀秀暗暗握紧手中的簪子,脊背挺直,没有动作。
    见状,崔道之上前一步,抬起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按在秀秀肩上,只听‘咚’的一下,秀秀的膝盖上立时传来一阵疼痛。
    “瞧,你又开始了这副贞洁烈女的样子,平日里稍微靠近你些,你便皱眉头,仿若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方才却迫不及待同想那腌臜泼才快活,自甘堕落的蠢东西!”
    崔道之怒火攻心,口不择言,想起方才自己看到秀秀同那男人在一起的模样,恨不得立即将两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他垂头望着秀秀,看着她如花一般娇艳的面容,另一只手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厉声喝道:
    “说话!”
    秀秀被迫抬头,仿若一只失去生气的泥娃娃,慢慢掀起眼帘与崔道之对视,半晌之后,她忽然笑了一下。
    崔道之一怔,他从未见过秀秀露出过如此神情,仿若是在对他嘲讽一般,只听她道:
    “将军错了,奸夫淫.妇从来不是旁人,而是你和我。”
    崔道之手劲猛然收紧,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秀秀忍着疼痛,仿若要把这几个月来的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宣泄而出:
    “不是么?您瞧,咱们无媒无聘,却成日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即便您心有所属,就要同她议亲,即便我心不愿,你心不甘,还是照旧如此,这不是奸夫淫.妇是什么?”
    崔道之被她这番话气到,自然没注意到她话中的‘心有所属’四个字,额头青筋微微暴起。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就不怕——”
    “我只怪自己从前太过懦弱。”秀秀打断他的话,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从未见过的光芒,丝毫不见对面前男人的畏惧:
    “将军若是觉得生气,便好好惩治我好了,打板子,下狱,剥皮抽筋,将军觉得哪样解气,便在我身上使,我若熬不过去,便去见我的爹娘,也没什么不好。”
    她想努力活着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拼尽全力去装作若无其事,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就这样活着过一辈子,也成。
    可看着崔道之杀人般的眼神,听着他无休止地贬低打压自己,她便觉得,这样不好,一点都不好。
    “将军,我已经不想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待我,我只最后问一句……”
    秀秀心中还存着一丝妄想,看着崔道之道:
    “……您能放过我么?”
    崔道之被她这双眼睛一望,喉中似被堵了什么东西,上不去,下不来。
    半晌,他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两个字:“休想。”
    秀秀的眼神立即黯淡下去,垂着眸,不再看他。
    崔道之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下意识不去想她的话,只逃避一般猛地拽着她的臂膀,将她拽至屏风前,秀秀身体扑在屏风上,随着它一同倒下。
    眼前便是露骨的春宫图,秀秀别开脸去,却又被崔道之掰过去。
    “你方才不是还不躲么,怎么换成我,便这幅不情愿的模样?我瞧着这屏风挺衬你,改日叫人也做一扇,搁在你房里,叫你日日瞧着,你说怎么样……”
    秀秀一动不动地趴在屏风上,闻言,簪子尖刺进手臂的皮肤里。
    等崔道之将她转过身来,她似是猛然醒过来一般,扬手往他脖颈上刺去。
    “你去死!去死!”
    她一边刺着一边哭,仿佛在做最后一搏。
    崔道之压根没料到她手中还有根簪子,更没料到她敢刺他,依靠着沙场的经验,方才敏锐躲过她突然的动作,但肩颈和后背上还是挨了几簪子。
    崔道之惊讶震怒之余,方才反应过来。
    她手中藏着的簪子难道是为了……
    想起他头一次推开门时,她紧紧攥住的右手,崔道之眉头一跳,随即猛地夺过秀秀手中的簪子。
    正要说些什么,秀秀已经挣脱他的束缚起身,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快跑着往外走。
    崔道之撂开簪子,手心里满是血,喝道:“站住!”
    秀秀却全然听不见一般,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开门,跑了出去。
    崔道之额头突突的跳,连忙快步跟着起身出去,一边追一边对四周呵斥:“闭上你们的狗眼,滚!”
    崔府的府兵连同整个香云阁的人全都飞速躲起来,深怕自己动作慢了,惹着这位活阎王。
    人少了,崔道之的动作也快了许多,眼见着追到楼梯口,伸手就能将秀秀捉住,却见她身子猛然一歪,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顺带着还带倒一株盆栽。
    瓷器做成的花盆碎得厉害,有不少四散在秀秀身边,隐隐约约,上头还沾着一点血迹。
    崔道之见着这样一副场景,呼吸猛然一窒。
    第47章 心思
    下一刻, 只见又有一个花瓶不稳,直冲着秀秀的脑袋往下摔。
    崔道之瞳孔骤缩,想都没想, 直接从楼梯口纵身跳了下去,扬手将花瓶打偏。
    只听‘咣当’一声,花瓶在墙角碎成一片。
    崔道之边走边伸手扯下身上的披风,飞速将秀秀从头到脚裹起来,只露出她乌黑的发丝,抱起她就急匆匆往外走去。
    赵贵出来收拾残局, 瞧见崔道之眉间隐隐快要压不住的急切, 不禁微微一愣, 再仔细一看,只见 他家二爷左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
    二爷方才从楼上跳下来时,打开了那个花瓶......
    赵贵心头猝然一跳, 脸色变了又变, 急忙快步跟上去:“二爷——!”
    追出去时,崔道之已经抱着秀秀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车夫抬手扬鞭, 府兵们护着马车快速离开。
    赵贵跺了一下脚, 也骑马跟上。
    马车上, 秀秀被崔道之抱在怀里, 双眸紧闭, 几根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 了无生气。
    崔道之不知有无瓷块扎在她身上,因此未曾将她放下,手伸到她脑后,摸出了血。
    崔道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一股十分陌生的情绪在心底悄然升起。
    他敛眸,将手掌缓缓收起握紧。
    怀中人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疼痛,蠕动着嘴唇,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崔道之抿唇,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从肩头褪下她身上那层单薄的纱衣,检查后背,索性后背上无大事,只在肩胛骨有两处地方被瓷器划破皮,见了血,颜色似是要与她左肩那块胎记融为一体。
    须臾,崔道之收回视线,抬手将她衣裳穿好,沉声道:“快!”
    外头马夫高回一声是,下一瞬,马车如同离了弦的箭,飞速向崔府跑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崔府二角偏门停下。
    崔道之抱着秀秀进去,形色匆匆,一路上,丫头小厮们皆恭敬避在一旁行礼,对所见景象诧异不已。
    二爷寻到秀秀他们不觉得稀奇,他们稀奇的是二爷竟大庭广众,不顾礼节地抱一个通房回来,幸亏薛姑娘已经走了,若是叫她给瞧见……
    那他们老夫人费心想给二爷说的这门亲事,怕是要彻底黄了。

章节目录

秀秀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樱桃小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樱桃小酒并收藏秀秀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