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自然不知道这一会子绣巧的小脑袋瓜里都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按着她的头无奈地道:“好了,别为这个急了,她来到这家里,我是她的主子,她就得敬着我。她敬我三分我就敬她一分,她若是自傲出身不拿我当回事,也就不过是个愚人罢了,既然是愚人,咱们家里可不容愚人。
    你们也不用怕,告诉小桔子她们,到了园子里,她们的主子就只有我一个人,只要听话,别犯了错、坏了这府里的规矩,没人能轻易罚她们……是我想多了,她们几个哪里会想那些,恐怕这会正兴奋着,想着宫里出来的嬷嬷得有多大的威风呢。”
    绣巧低头悄悄一笑,锦心就明白了,与婄云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一笑。
    锦心生辰前一日,院中她的东西都已收拾得差不多了,除了要留下的一部分卧具、替换衣衫,其余常用物件都收进了箱笼里,卢妈妈亲自操持,桩桩件件都要亲自过眼,生怕丢了、少了哪一样。
    徐姨娘也不放心,见她样样细致,绣巧与婄云行事也都周全才松了口气,又不许锦心在廊下吹风,拉着她回了屋里。
    母女俩在暖阁里坐下,周嬷嬷忙斟了茶来,徐姨娘捧着茶暖了暖手,方抬手去摸锦心的头,叹道:“我的沁儿啊,如今也要离我而去了。我总是不放心你这,不放心你那的,如今瞧着卢氏与绣巧婄云她们两个做事还周全,才放下些心来。”
    锦心依偎进她怀里,眉目间带着几分天真稚气,又是全然信任依赖母亲的模样,“有阿娘在,我搬到园子里去也没人敢造次,卢妈妈她们会把我照顾得好好的,女儿每天都回来陪您,累了就留在这边睡,就和没搬出去一样。”
    “小丫头又胡乱说话,若是像你说的这般,那你干脆不用搬出去了。”徐姨娘摇头叹道:“府里规矩,到了年岁的姑娘们都要搬到懿园去住,一起习学规矩文墨,一起修琴棋书画,姐妹之间的关系也会亲近。若按你这样说的,成日回来陪着我,祖宗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不成?”
    她点点女儿白皙饱满的额头,又轻抚两下,笑了,“老人说天庭饱满的人有福,我们沁姐儿啊,定然是最有福的姑娘。老爷太太都疼着你呢,你姥姥把你当做心尖尖,老太太若是在世,定然也疼你。”
    锦心搂着徐姨娘的腰,流露出小女儿娇态来,“阿娘疼我就最好。”
    “好好好,阿娘最疼你!”徐姨娘笑眼弯弯的,眼里的笑意温柔极了,溺得锦心满心眷恋,一瞬都不想离开。
    徐姨娘见她发鬏有些乱了,干脆散开,取了玉梳来替她一点点梳理,继续道:“本来,你搬到园子里去之后,身边该有三个掌事嬷嬷,两个乳母、一个教引,如今你身边短了一个,阿娘想把这屋里的骆氏给你,你别看她素日不声不响的,她当年可是伺候老太太礼佛的,老太太临终前把她指给了我,她自梳做嬷嬷,无儿无女,你若收服了她,她便会一心替你打算。”
    锦心抿抿唇,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不会叫阿娘的苦心白费的。”
    徐姨娘身边有两位嬷嬷,一个是周嬷嬷的,她当年做小丫头时受过徐姨娘的恩惠,对徐姨娘忠心耿耿,是徐姨娘的第一心腹,绣巧便是她的女儿,沾了她的光,打小就跟在锦心身边,是徐姨娘特意安排的。
    另一位便是骆嬷嬷了,她专在徐姨娘的小佛堂里伺候,向来都很低调,锦心对她的印象也不深,不过能叫徐姨娘如此特别提起一嘴,那骆嬷嬷必定是有些能耐的。
    锦心将这人记下了,伏在徐姨娘膝上出神,等徐姨娘替她重新盘好发鬏、系上发带,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别撒娇了,起来吧,叫骆氏进来给你见见。等会你不必做什么,一如往日便是了。她也是看着你打小长大的。”
    锦心乖巧地点头答应下,从徐姨娘怀里爬起来坐在一旁,姿态端正中又无端带着懒散,这本应是矛盾的,偏生放在锦心身上便十分自然,她眼帘微垂的时候自带几分清冷矜傲,端然高贵不似常人。骆嬷嬷缓步进来见到锦心这模样,心中便不由一动。
    “给姨娘、姑娘请安。”骆嬷嬷利落地行了礼,徐姨娘唤她起身,命人搬了墩子来赐她坐下。
    骆嬷嬷推辞道:“奴婢不敢当。”只在脚踏上坐了,徐姨娘道:“你总是这样重规矩。”她像是对友人随口嗔怪了一句,又好像是对故人的感叹。
    周嬷嬷亲自斟了茶来与骆嬷嬷,徐姨娘温声道:“你就喝一口吧,老太太走了七年了!你把自己关在佛堂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骆嬷嬷笑道:“不是奴婢把自己关住了,只是守着菩萨为老太太、为老爷、为您、为哥儿姐儿祈福,日日对着菩萨,心里安静。”
    “那现在,我若是叫你去照看老太太的孙女,我的女儿,不再每日对着菩萨,你愿意吗?”徐姨娘口中没有半点命令的意思,好像只是在征求一个朋友的意见。
    骆嬷嬷怔了半刻,干脆利落地起身,给锦心磕了个头,“承蒙姨娘不弃,往后奴婢任姑娘差遣,只奉姑娘为主。”
    徐姨娘长长地叹了一声,看着锦心倾身扶骆嬷嬷起来,在旁缓声道:“我只求你能好生看着她,她身边那群都是从她这令行禁止的,在她面前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你看顾着她,叫她天寒添衣,雪日避雪……”
    “奴婢省得。”骆嬷嬷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徐姨娘交代她收拾收拾东西,后日随着锦心迁到园子里——文老爷看了黄历,锦心生辰的第二日就是半个月内最是个入宅的日子,便定在了那日。
    等骆嬷嬷走了,徐姨娘凝视着锦心坐在那的模样半晌,怔怔道:“你四岁时候,老爷就说,你有几分老太太当年的样子。如今看来,这还真是你的福气。她是个得用的人,宫里出来的那个往后若是自恃身份,在你面前骄傲摆谱为难你,你尽可以叫她与那个打擂台。老太太身边出来的,脸面摆在那儿呢,太太必不会怪罪她。”
    锦心点点头,又笑了,“阿娘您这是怎么了,人还进来呢,在您口中活脱脱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你不知道,我遣人去打听过她。”徐姨娘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句道:“选她也好,选一个太精明的,我怕你拿不住她,看大姑娘当年在那嬷嬷手里可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还不是太太提点,才拿住腕子把回屋里的大权。”
    这些嬷嬷是长辈派来教导姑娘礼仪的,本就占着大义,若是直接横眉冷对尖酸刻薄倒是好说,可宫里出来的,有几个是那样的蠢人呢?
    徐姨娘从前想着多半是府里指来的,那也好说,她不怕拿不住个嬷嬷,可偏生是从宫里出来的,宫里出来的到了一介商贾人家,能不傲气吗?
    此时就盼那个钱氏不精明却也不蠢,别把盛气凌人写在脸上,闹得大家难堪。
    回屋里锦心与婄云说起这事来,只是想笑,如今徐姨娘与绣巧都把尚未入府的钱嬷嬷当洪水猛兽似的,生怕她生事,恐怕卢妈妈心里也不安稳。
    婄云往锦心檀木包银的泡脚盆里添了些热水,笑道:“这是难免的,早晨我听卢妈妈说了两嘴,大姑娘身边的教引嬷嬷当年可不安分,活生生是过了两个多月才被大姑娘拿住。如今瞧她唯大姑娘马首是瞻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
    “这府里只有一点,无论什么事情是瞒不住人的。总是这些人在这儿,多少年的陈年往事,到了该出来的时候就是会翻出来。”锦心泡的是婄云配好的药方,能驱寒活血,药气也不算很重,清清淡淡竟还挺好闻的,她也未觉不适,倚着凭几流露出有些享受的神情,一边嘟囔道:“这是母亲在提点三姐和我、梅姨与阿娘和周姨娘,不然如今秀嬷嬷安安分分的,底下人把这件事翻出来做什么?”
    婄云伸手进去试水温,觉得还算合适才放下心,听了这话笑道:“这几位教引嬷嬷到底不比寻常婢仆,是从外头聘请进来的,又是从前在宫中服侍的,来了是想做‘老师’而不是想做‘奴才’,腰杆子自然硬实有底气闹。”
    锦心歪头看她,过了一会笑了,“管她什么赵钱孙李,是不是宫里出来的,有你我就不怕。”
    “好,有奴婢在,姑娘只管每日开开心心的,凡是都有奴婢呢。”婄云笑盈盈地抬眼望她,锦心又笑了,“全都靠你,像什么话呀?你们照顾我,我保着你们。”
    “好。”婄云点了点头,又过了一会,掐着时间捞出锦心的脚来擦干,麦穗进来端水盆巾帕,婄云去净了手,又取了一双针织绒的袜子来,一边絮叨着:“奴婢知道入寝时您足上穿着东西觉着不舒服,可这天儿愈发冷了,屋里点着炭盆子也不足够,还是穿双袜子暖和。”
    锦心就听着她絮叨,那边绣巧又带人捧着水盆毛巾香皂牙刷等物过来服侍锦心洗漱,最后挖了一指头茉莉沤子给锦心涂在脸、手上,嘱咐:“姑娘睡吧,今儿婄云值夜,明儿一早我炖了蜜枣银耳羹来给您,要过生辰了,可不能没精神啊。”
    锦心有些迷迷瞪瞪的了,眼睛黏黏糊糊睁不大开,到底人小,身子也容易疲累,又被婄云与绣巧轮番念叨着,脑袋往枕头上一靠,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是她的生辰,她打小身子不好,文老爷怕留不住,不敢给她大办,但每逢她生辰,必然要往庙里添许多香油钱,每过一次生辰多点一盏长明灯,这都是旧例了,文老爷照例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做,然后也没出府巡视铺子去,先到了正院,等锦心过来磕头。
    锦心这一日可忙得很,先要给文老爷、文夫人磕头,领了礼物回到屋里给徐姨娘磕头,再给乳母卢妈妈磕头,骆嬷嬷领着她屋里的大小丫头们给她请了安,因她年纪小,徐姨娘不许众人跪她磕头,怕折了福气寿数,这会便只道万福礼。
    文从翰亲自将礼物送来,是一只质地极好的蓝田玉雕琢而成的小兔,拇指大小,玲珑可爱,能用银链涮起做坠子的,另有一套文房四宝,锦心见了小眉毛一皱,文从翰心觉好笑,揉揉她的头:“明年就要开始读书了,可不许再任性撒娇,好生学习,与姐姐们学学,知道吗?”
    “大哥——”锦心眨巴眨巴杏核眼儿,仰着头看着文从翰,“你会嫌弃一个不学无术的妹妹吗?”
    文从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弯腰将锦心抱起,抬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无奈道:“你怎样大哥都不会嫌弃你,但即便是女孩儿,也应读书明理才是。人都说女子应以针黹为要,可大哥觉着,总要读了书,明白道理、眼界开阔,往后才不会叫人轻易糊弄了去。”
    锦心将脑袋抵在他颈间蹭了蹭,闷闷地道:“阿娘说我最聪明了,我一定不会被人轻易糊弄的,那我是不是可以不读书了。”
    文从翰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无奈地摇着头,道:“罢了,等入了学,你就知道了。”
    他最后揉揉妹妹的头,见她两个小发鬏上只簪了一支红梅绒花,便道:“下回再打首饰的时候,叫下头铺子里给你打两条流苏,也不用多华贵,简单的金银打造出来的便很好看了,再錾上些松鼠葡萄、玉兔捣药的纹样,小女孩儿戴着活泼又娇俏。”
    锦心乖巧地点着头,等文从翰走了,徐姨娘从暖阁走出来,坐下定睛一瞧,吩咐:“把那两串珍珠取出来,给姑娘缠在发包上。”
    锦心今儿梳了两个丫髻似的小鬏鬏,簪着红梅绒花也好看,也鲜艳喜庆,却不够贵重。
    锦心扁扁小嘴,等那两串珍珠缠到头上,前后晃了晃觉着还不算重,才又笑了起来。
    一早文从林就献宝似的送上了锦心的生辰礼,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一个竹叶编的蝴蝶,歪歪扭扭松松散散的,一看就是他亲手做的,绝没有假外人之手。
    他脸蛋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锦心欣然笑纳,亲了亲他的小脸,捧着宝贝似的捧着小蝴蝶,笑眯眯道:“姐姐最喜欢林哥儿送的小蝴蝶了,真好看。”
    “明年,明年给阿姐编更好看的!”文从林攥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地,又磕磕巴巴地给锦心画大饼,“等林哥儿大了,送姐姐金蝴蝶!玉蝴蝶!”
    “好。”锦心忍俊不禁,揉揉文从林的小脑袋,“我们林哥儿真有志气。”
    文从翰走后没多久文老爷便来了,他给锦心的生辰礼是一盒宫造绢花、一串玉珠,方才已经与文夫人的一同赏下来了,这会又塞给锦心鼓鼓囊囊的一个大荷包,嘱咐道:“等自己开院了,不跟着阿娘吃住,月例银子也要自己花了,有不够的就来找阿爹,知道吗?”
    锦心乖巧地点点头,就知道荷包里一定是金锞子,晚上打开一看,果然,里头满满当当都是金光璀璨的锞子,各个打造得精巧,也有四时如意的,也有梅兰竹菊的……还有六只金子打造的小兔子形状锞子,锦心拿手指头扒拉了一会,忍不住笑了。
    这世上会担心她钱不够花的,能有几个人呢?
    第三十五回 她怎么就对着这小丫头片子……
    按规矩, 锦心搬到园子里之后,身边除了三个嬷嬷、贴身掌管钗环盥洗的两个婢女之外,还会有八个小丫头杂事跑腿, 四个婆子上夜洒扫。
    因家生子年龄得当又伶俐的不多,差的那四个小丫头从家里选了一个、外头进了三个, 那四个婆子倒都是府里的, 因锦心院子里的东西要的杂, 徐姨娘特意将一个精养花草的婆子塞进了漱月堂里。
    人现都已送到漱月堂去了, 骆嬷嬷与卢妈妈在锦心入住前一日也就是锦心的生辰来到漱月堂训话并简单地教了一些规矩,锦心安心在乐顺斋过了个生辰,第二日便迁到园子里了。
    因为好歹算是个小搬迁,文老爷嘱人放了两挂鞭炮,各屋也都送了乔迁之礼来。
    徐姨娘在漱月堂半日, 仔细检查各处, 见一切寝具茶盏碗筷都已预备停当, 屋子里各处都是按照锦心的习惯布置的, 住起来应当舒适方才略松了松心。
    院子里的八个人先来给锦心请安,锦心在正屋被布置为会客厅堂的明间上首罗汉榻上落座, 身后案上一只官窑白釉大梅瓶中供着数枝艳红梅花,墙上挂着青松仙鹤图,罗汉榻上一色铺设是簇新的条褥、织金如意纹引枕, 俱都是朱红颜色, 以表喜庆。
    徐姨娘本来是要都置办大红色的,料子文夫人都叫人送去了,不过锦心觉着大红摆在屋里常日里太艳,强换成了朱红。
    榻上炕几上两只白地粉釉鹊登梅纹茶盖碗,锦心与徐姨娘东西落座, 八个新人在屋里整齐地给锦心请安:“给姑娘请安。”
    “起来吧。”锦心道:“院里有卢嬷嬷、骆嬷嬷两位嬷嬷,卢嬷嬷掌我身边事,后头小茶房也归卢嬷嬷管,院子里的事与你们是归骆嬷嬷管,骆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先前伺候过先老太太,我搬到园子里,姨娘垂爱将骆嬷嬷赐给我,你们要听从骆嬷嬷训导调配。”
    婄云率先站了出来,领着众人行礼道是。
    锦心端起茶碗呷了口茶,继续缓缓道:“我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素日贴身掌钗环盥洗之事,她们跟着我的时候久了,你们若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们。我这里规矩多但也算不上严苛,只要不越了界,大家都好生生的过日子吧。”
    众人又齐口称是,锦心对婄云绣巧垂了垂眼,二人便取了荷包出来,院内众仆役每人两个打造精巧的二钱重小银锞子,锦心笑眯眯道:“你们两个莫要忘了给自己留。新迁换地方,大家讨个喜气吧。还有前儿个收拾出来一箱衣料,等会每人一匹裁制新衣。”
    这赏不轻不重,看不出深浅来,外头进来那几个高兴坏了,家生子们悄悄交换了几个眼神,纳头谢赏。
    锦心又问了名姓,四个婆子夫家分别姓王、赵、董、钱,董婆子便是徐姨娘特意给锦心选来伺候花草庭院的,锦心多看了她一眼,道:“这前□□院的花草往后就由你照顾,如今还在冬日里倒没什么,明春草木初生的时候,我想着院子里热闹些。”
    董婆子恭敬地应了是,四个小丫头又站出来依次报了姓名,有一个叫麦苗的,锦心听了便笑:“合该是我屋里的人,麦穗,这回你可有伴了。”
    这个名字就没改,麦穗喜滋滋地笑,另外还有一个叫小惠的,锦心道:“我大姐姐名字里带惠子,这个要改了,你可有什么乳名吗?”
    小惠摇摇头,锦心想了想,便道:“那就叫‘安’吧,小安。”
    另外两个一个叫芽儿、一个叫阿秋,于是顺理成章地一个叫了麦芽、一个叫了麦秋。
    其实这名字改了也是方便分辨是哪个屋里的人,她们年岁小,看着就知道是姑娘们屋里的,但都是姑娘屋里的,究竟是哪个屋里,就要靠字辈分辨。
    如今府里五位姑娘每一位都有一个名字末尾是“巧”的大丫头,蕙心身边是云巧、澜心身边是月巧、未心身边是酥巧、锦心身边是绣巧,最小的华心身边周姨娘给取了冬巧。
    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再往下,蕙心身边的小丫头是从“阿”,澜心懒得想,随着蕙心取的,未心身边统一是“娘”字,譬如丽娘、红娘,这也是当下常见的。
    锦心当时因为吃着桔子给小丫头取名,先是不假思索地取了个小桔子,后头就连着又取了一个“小”字的名,麦穗的名字是爹妈给的,锦心听了莫名地喜欢,就没改,于是又有了一个麦冬。
    后来麦冬走了,如今又添上了麦苗、麦芽和麦秋。
    徐姨娘在锦心说话的时候一直静静坐着喝茶未曾开口,见锦心小小人儿端方落座,还真有几分威严眼中不由带着笑,这会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打趣道:“你这屋里如今可是真热闹了,一面到头,从麦苗麦芽到麦秋麦穗儿,一听就叫人觉着务实喜兴。”
    锦心随口嘟囔道:“民以食为天,再没有比这更实惠也更紧要的了。”
    农耕乃国民之本也。
    不过这也只是锦心随口一说,这些事情如今离她都有些远了,这院子看着不算很大,但占地却不小,秦嬷嬷按照锦心的吩咐,她要的那些植株布置好之后,竟还有许多空地。
    锦心忽然又想起夏日里弄来的朱薯,心中隐有了些注意,她隐隐记得朱薯最佳种植时间是在春末夏初,种植好了产量极丰,还有……还有一个什么来着?
    锦心捏了捏眉心,见她有些疲惫的样子,骆嬷嬷便摆摆手,叫人退下了,徐姨娘交代锦心好生休息,便也依依不舍地离开。
    各屋送来的礼物都堆在西屋里,这会本应整理起来了,但绣巧婄云放心不下,骆嬷嬷去教导院内丫头婆子规矩,锦心睁开眼看了看婄云,道:“你也去,有些规矩是该从刚一开始就立起来的。”
    婄云点点头,沉稳地应声,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您这会可是头疼吗?”
    “有些闷闷的,许是一上午折腾得累了。”锦心道:“叫绣巧陪着我就是了,有些规矩骆嬷嬷不知道,卢妈妈也不是能在丫头婆子里立起规矩的人,还是要你去。”
    婄云抿唇,先探了探锦心的脉,确认无碍后方出去了,锦心听到她与卢妈妈说要升起炉子煎一剂宁神汤来,便无声地笑了笑。
    等回过头来,锦心又见绣巧紧张兮兮地守在一边,便无奈地笑道:“你也不必专门守着,咱们到西屋去,你收拾东西,陪着我说说话,醒醒精神吧。”
    绣巧连忙点头,扶着锦心起身往西屋里去,庭院里有人悄悄往屋子里看,见绣巧扶着锦心慢吞吞地起身,锦心似有些疲累虚弱的模样,不免交头接耳起来。
    人心浮动。
    锦心收回自己的目光,往西屋炕上落座——主少奴长,主弱奴强。
    要把她们把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靠徐姨娘、文夫人,叫她们只效忠于自己而不是向自己行礼时还同时在拜另外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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