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目露忧色。
    毕竟离院中还有废太子在,眼下这个时候,又是离院来的人……
    刘妈也看向温印。
    恰好粗使婆子领了小厮来了外阁间处,刘妈认出,这是黎妈从侯府带去离院的小厮。
    “老夫人,是府中跟去的人。”刘妈提了一句。
    是府中的人,便知根知底,不必担心旁的。
    老夫人颔首。
    小厮入内,拱手行礼,“小的见的老夫人,世子夫人,夫人。”
    小厮没有抬头,继续道,“夫人,卢管事让小的带曲工来侯府见夫人,说是梅苑要新建暖亭的事。夫人早前嘱咐过年关前要建好,卢管事怕工期紧,耽误了,赶不上夫人要的时间,便才让小的将曲工带来了。”
    温印恍然想起模样,也朝老夫人和庄氏道,“是我忘了,早前约了今日在府中见工匠,让人白跑了一趟。”
    原本归宁第二日就当回的,她这趟在永安侯府多呆了些时日,所以人家扑了空。
    又因为工期急,卢管事和工匠都怕担责任,这才有了让府中小厮领人来永安侯府这么一出。
    原来如此,老夫人和庄氏都没见舒缓,不是什么大事就好……
    温印笑了笑,“曲工人在哪?”
    之前就让人白跑了一趟,这趟不见更不好。
    小厮应道,“回夫人,曲工已经在偏厅的苑中等候了。”
    “我稍后就去。”温印说完,小厮先退了下去。
    庄氏问起,“才几日,怎么忽然想起建暖亭了?”
    温印笑道,“大嫂您不知道,府中有好大一片梅苑,栽种了各式腊梅,我和黎妈都没想到过,一圈逛下来,中途是一定要歇脚饮茶的,但苑中的冬亭荒废很久了,让院中的管事看过,修缮不了,只可惜了一处好精致。大嫂也知道我喜欢赏梅,马上要年关了,就让黎妈寻了院中,找他找了工匠来看看,能不能在年关前新建一处大一些暖亭,这样年关也有好有去处。”
    看雪赏梅品茶,是打发时日用的……
    在离院,出入皆有不便。
    看似宽敞,实际就一方天地,新建处暖亭,是赏景,也是寻些事做。
    老夫人和庄氏都会意,便没再多问起了。
    倒是龙凤胎忍不住兴奋。
    “府中的腊梅,有姑姑苑中多吗?”小鹿牵了她的衣袖。
    温印笑道,“当然有,很多很多,风吹过来的时候,全是腊梅的香味。”
    “哇,我也想去看看。”小鹿感叹。
    “那等暖亭建好,姑姑邀请你去。”温印说完,小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还有我还有我!”瑞哥儿也不落人后。
    温印笑着摸了摸龙凤胎的头,又朝老夫人和庄氏道,“祖母,大嫂,我去偏厅看看,晚些就回。”
    龙凤胎方才在暖亭中练了许久的字,早就坐不住了,眼下都说要同温印一道去,温印便一手牵了一个。
    庄氏叮嘱了声,“不许添乱。”
    龙凤胎应好。
    老夫人温声道,“让他们去吧,我们继续摸牌。”
    庄氏和刘妈都应好。
    摸牌时,老夫人目光落在温印背影上,没有再出声。
    ……
    等到偏厅外的苑中,温印远远见到韩渠。
    温印上前,就在苑中的暖亭内落座,韩渠恭敬拱手,“夫人。”
    温印轻嗯一声。
    这还是自上次回京的官道上,大雪封山,温印在马车中撩起帘栊看眼韩渠后,两人第一次照面。
    韩渠双手呈上图册,“夫人要的图册。”
    温印接过,随手翻了翻。
    龙凤胎都好奇凑过来,一左一右靠着她,也托腮同她一道看着。
    温印温声问道,“喜欢哪个?”
    小鹿伸手指了指画册上的五只蝙蝠,而瑞哥儿则指着一处抱着桃子的蝙蝠。
    “这都是什么呀?”小孩子好奇心重,也觉得新鲜。
    这页应当都是同“福”字相关的图案,温印朝龙凤胎道,“册子上都是暖亭中可以雕刻和绘制的图案,这一页都蝙蝠,蝙蝠中的“蝠”字同福气绵绵的福字读音相同,所以在很多暖亭上方的雕栏上都会雕刻和绘制蝙蝠的图案,寓意福从天降。”
    温印说完,指了指头顶。
    两个孩子都顺着她的指引看去。
    “哇,真的有蝙蝠!”
    “还有五只呢!”
    龙凤胎早前都没仔细看过,温印这么说起,两个孩子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般。
    韩渠看向温印,眸间也藏了笑意,但未多显露。
    “刚才小鹿指的五只蝙蝠,是五福临门之意;瑞哥儿指的口中衔着仙桃的蝙蝠,是福禄双全的意思。”温印继续。
    瑞哥儿新鲜,“为什么仙桃是禄?”
    温印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桃为禄,所以是福禄双全。”
    禄为加官进爵之意,所以温□□中清楚,在离院中用任何同“禄”相关的图案都不合适。
    温印又同龙凤胎一道看了很久的画册,挑了暖亭各处或雕刻,或绘制的图案,有添福的,也有驱邪避凶的,镇宅的。
    龙凤胎年幼,起初觉得新鲜,看着看着,瑞哥儿就要说去堆雪人了。
    温印让乳娘照看着,就在苑中,温印也能看得见。
    温印继续在暖亭中翻着册子,远远看去,是在一面看册子,一面同韩渠说话,挑选暖亭的图案,并无不妥之处。
    而近处,韩渠在温印看册子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按东家的吩咐打听过了,这么大量的军粮往来,不可能没有动静,应当是藏在旁的大宗交易里,我查着了那段时日的往来,估摸同陆家有关。”
    “哪个陆家?”温印轻声。
    “国公府。”韩渠言简意赅。
    温印指尖微微顿了顿,那说得通了,为什么李坦会给陆平允国公爷的爵位,这是冒着诛九族的风险。
    没有这批粮,李坦不敢动。
    “怎么查到陆家的?”温印又问。
    韩渠道,“陆平允的妻弟姓史,史家早前在成州一带颇有名望,后来没落,取了商家之女,东家应当有印象,阮家。”
    阮家?
    韩渠继续道,“阮家不做粮食生意,但阮家做马匹生意。非常时期,朝廷看得严,这么大量粮食往来一定会查,但当时东陵与长风交战,军中缺战马,那时候马匹交易都是朝廷催着的,谁都不敢查……”
    韩渠三十上下,行商老练,胆大心细,且沉稳圆滑,韩渠很清楚如何顺藤摸瓜。
    温印这才看向韩渠,“继续查,一个阮家吃不下来,这里面还有猫腻。”
    韩渠应是。
    “还有一件事。”温印没有抬头,一面低头看着画册,一面同韩渠说起黄昏前后去东街的濮阳酒肆饮酒见甘雨的事。
    只说了一遍,然后阖上画册看他。
    正好有下人上前添茶,韩渠拱手,“夫人放心,图案定下来,工期能按时。”
    “那就好。”温印又翻了翻手中册子。
    韩渠应道,“图册先留夫人处,夫人这两日要是变了心意,想换图案,还可以再挑选。”
    温印收下,“好,我再看两日,你隔两日再来。”
    韩渠听懂了隔两日来的意思。
    是让他今晚去濮阳酒肆见过人后,不要着急露面之意,韩渠沉声道,“夫人的意思,小的明白。”
    温印颔首,很快,小厮领了韩渠离开。
    温印目送韩渠背影离开,轻抿了一口茶盏,再看了看手中的画册,这样的画册带不进离院,禁军一定会搜检,但带的进永安侯府。
    韩渠听说她在永安侯府,就带了画册来。
    画册扉页很厚,内里藏了东西。
    温□□知肚明。
    苑中,瑞哥儿正朝她挥手,“姑姑,来看我们堆的雪人!”
    温印上前。
    呵,是真的堆了一个雪人,许是乳娘在一侧帮忙的缘故,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睛,两个孩子很喜欢。
    温印叹道,“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两个孩子看她,她伸手取下耳罩,俯身带在雪人头上。
    “哇~”两个孩子咯咯笑了起来。
    忽然多了耳罩的雪人就似活灵活现一般,有了灵气,连乳娘都跟着在一侧笑得合不拢嘴。
    “这也太好笑了!”瑞哥儿感叹。
    “真好看!”小鹿也觉得别致。
    温印蹲下,“给雪人取个名字吧。”
    瑞哥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鱼宝宝!”
    温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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