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带她去别苑疗养,其实是去南边做生意;说去温泉小住一段,其实是去北边看货。
    那时候初出茅庐的娄长空哪能那么厉害,都是外祖母一手带出来的,起初的娄长空是她,但背后拿主意的是外祖母,但依葫芦画瓢久了,见得多了,遇到的多了,也就慢慢会了。实操是最好的学习,到后来,娄家的生意近乎都是她在看了。
    那时候娄宇博夭折,外祖母大病一场。
    她到了定州,才用起了娄长空这个身份,外祖母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她身上。
    娄家没有旁的儿女了,只有一个娄长空。
    外祖母将娄家所有的家当都给了她。
    那时候赵暖也在,但赵暖的心思都不在经商上,赵暖喜欢各处山川地貌,每天想的都是哪里有有意思的地方。外祖母将娄家家底都给了她,赵暖也不介意,反而搂着她脖子道,“太好了,‘长空哥哥’,你要承担我日后所有的零嘴,还有,我要看羌亚的烟花!”
    “阿茵?”李裕唤到第三声上,温印回过神来,“嗯?”
    “在想什么?”李裕的声音很轻。
    “哦,没什么,就在想,等二月初到定州的时候,定州是该春暖花开了。”她憧憬。
    “在定州,春暖花开会做什么?”李裕笑了笑。
    “放风筝,如果等到三月,还有上巳节。”温印笑了起来。
    “曲水流觞?”他看她。
    “你知道?”温印意外。
    “以前在书上看过,但没见过,也听过定州的上巳节。”他如实应道,“兴许,这次可以留到那时候,陪你放风筝?”
    温印看他。
    上巳节,是年轻男女在一处,会有倾慕的男子邀女子一道放纸鸢。
    她不知道他是知晓还是随意提的,但好像这件事就稀里糊涂的定了。
    回苑中的时候,耳房内已经备好了水。
    他在屏风后宽衣,然后入了浴桶,很快,温印的脚步声折回,他下意识往下了些,“你,你怎么来了?”
    温印看了看他,轻声道,“给你送衣裳。”
    “哦。”他应声。
    温印上前时,见他整个人都浸到了浴桶里,就露了鼻子以上,眼珠子转来转去,明显紧张。
    温印险些笑出声来。
    李裕:“……”
    李裕见温印挂好衣裳,心中微舒,应该挂好衣服就会出去了,结果温印朝他走来。
    李裕:“!!!”
    李裕惊得呛了口水,原本就咳嗽得厉害,眼下更咳得停不下来。
    温印端了水给他,他接过,轻抿一口,终于咳过这一段了,杯中的水也喝完,将水杯还给温印的时候,见温印将水杯放下,没有要走的意思。
    “温印……”他看她,她不是要留下来吧?
    他怎么沐浴啊?
    温印递了一侧的毛巾给他,“我有事让安润去做了,你不想我在这儿,是想清维,宝燕她们几个?”
    温印说完,李裕赶紧摇头,“不,不是!”
    温印笑了笑,“我去取浴巾。”
    李裕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送完,又听温印轻声道,“哦对了,你昏迷这几日,都是我替你洗的。”
    李裕:“……”
    李裕:“!!!”
    李裕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整个人直接沉进水里,让水把方才的尴尬替干净些。
    等温印折回,李裕终于不像刚才那样鼻子一下都在水里,而是紧张得靠着浴桶坐着,温印忍俊,将浴巾放在浴桶一侧,轻声道,“我去屏风后。”
    李裕:“???”
    李裕伸手,握住她手腕,支吾道,“我,我今日还有事没同你说完。”
    温印看他。
    他认真道,“我真有事同你说,阿茵,这次在宫中,我还见了一个人。”
    “谁?”温印看他。
    “邵安知。”李裕应声。
    邵安知?这个名字温印是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李裕轻声道,“乾州郡守邵安知,同你哥哥一样,师从傅大儒,你应当从温兆这处听到过。”
    温印想起来,是,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她还见过他,但她也不熟悉,不知道为什么李裕会特意提起。
    温印问起,“邵安知怎么了?”
    李裕继续道,“邵安知这些年一直在乾州做郡守,在乾州几城和附近的州郡都有威望,他是在我同舅舅出征时调回京中,在刑部任职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之前父皇几次想调他回京,他都回绝了,说要在乾州再耕耘一段时间,所以我一直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而且,我记得当时父皇提起过他师从傅大儒,我也记得,温兆同我说起过,他师从傅大儒。我一直以为我没见过邵安兆本人,直至初一宫宴在大殿外,雨很大,我跪了很久,已经迷迷糊糊,但听到有人唤邵安知的名字,我才知道原来我见过邵安知……”
    温印在一侧坐下,“什么意思?”
    李裕明显沉声,“很久之前,我那时年纪不大,我见到过他同大哥在一处,但见到我来的时候,他就匆匆离开了。大哥一直清心寡欲,我那时候也小,没多问,大哥没刻意提起他,但我记得这个人,因为他特意拉低斗篷,不想我看到他,我反而印象更深刻。初一宫宴后,我才将他对上号,他就是邵安知。”
    温印托腮,“他同你大哥私交很好,但是一直不愿意升迁回京,这次升迁回京,你刚好认出他,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李裕转眸看她,“你还记得你告诉过我几个商户卖粮的事吗?”
    温印点头,“记得,东边闹灾荒,不少百姓受灾成了流民,这些商户怕粮被征调,卖给了东陵……这之间有联系?”
    李裕低声,“阿茵,仔细想这几件事,邵安知做乾州郡守之前,他在这几处都轮值过,对这些地方都很熟悉,乾州眼下正是流民滋事造反的地方,偏偏这么巧,都发生在邵安知回京之后。”
    “其二,就在舅舅带我回京,李坦逼宫之时,东边流民之乱渐生,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凑到一处,巧得不能再巧,李坦当时一门心思对付父皇,不可能顾及东边,等李坦反应过来的时候,东边已经一团乱。”
    “其三,灾荒来了,朝廷不知道,这些官员不应当年都怕官帽不保,隐瞒不报,除非是根本就不怕。”
    “其四,舅舅一门出事前,没有出灾荒的事,出事后,东边一带驻军混乱,才让这些瞒报和灾情不断西扩有了可能。”
    李裕再次看她,“阿茵,所有的事情都一环扣一环,但要仔细想,都同邵安知所在的乾州有关,邵安知在乾州一带耕耘十余年,他应当很清楚乾州的情况。他同大哥私交甚好之事一直藏而不露,李坦逼宫前,大哥带了丁卯离京。所有的事情,都想就被计划好的,循着时间差来的。”
    温印轻声,“你是想说……”
    李裕眸间黯沉下去,“邵安知有问题,我大哥,兴许也在其中脱不了关系。”
    作者有话说:
    7000字,还差5000字,今晚可能写不完,我不太想熬夜,真的很抱歉,这5000字大家明早9点来看,我明早定闹铃起来写,大家监督。
    第068章 惊险
    “大哥的生母身份卑微, 是早前父皇身边服侍的侍女。大哥刚出生的时候,父皇还是皇子身份,正值京中动荡, 父皇受皇位之争的波及,险些性命不保, 后来是心腹拼死护着才逃出京中,没顾及上大哥和他母亲。”
    李裕轻声道, “当时大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当时兵荒马乱, 她母亲才生下他, 那种时候逃不出来, 大哥是乳娘带出京中的。他出生时就受了闪失,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在我们兄弟几人中,父皇一直对大哥内疚。后来丁卯出生……”
    李裕解释道,“丁卯是大哥的儿子。丁卯出生后,父皇对丁卯的疼爱,朝中都看得见, 父皇是把对大哥的内疚都化成了喜爱,加诸在丁卯身上。”
    温印不知晓背后这些事。
    但她从小在京中长大,大皇子身子孱弱, 久病不愈, 她是知道的;天家对皇长孙的喜爱,京中更是有目共睹。
    温印眼下才知晓这些由来。
    李裕继续道,“父皇一直不怎么喜欢李坦, 而且同李坦的母亲昭妃也疏离, 我也不知晓其中缘由。但父皇越是不喜欢李坦, 李坦就越觉得是父皇偏爱我,所以我同李坦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大哥经常出面调和。在印象里,大哥清心寡欲,不好纷争,最大的善意都给了丁卯。大哥的身子孱弱,一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外出踏青,作诗时,大哥写的字大多悲春伤秋,但自从小丁卯出生,大哥才像有了寄托。”
    李裕仰首轻叹,“所以,我从来没往大哥身上想过,直到初一宴那天,我认出邵安知,才不得不往大哥身上去猜。但如果往他身上去猜,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可是大哥同我亲厚,我不知道……”
    李裕噤声,脸色有些难看。
    温印适时道,“晚些再说了,钟大夫交待过,你不能泡这么长时间。”
    她是知晓他心里不舒服,所以特意打断,又寻了理由。
    李裕轻声应好。
    只是应完,又开始咳嗽。
    连续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咳得有些厉害。
    咳嗽得厉害就坐直了些,多露出水面些,没那么难受。
    温印怕他凉,拿了毛巾给他披后背上,又舀了水浇上,李裕是觉得暖了很多。
    “好些了吗?”温印问道。
    他颔首。
    温印取了一侧的浴巾来,李裕看她,“阿茵,你,你去屏风后吧。”
    他还是怕她看到,脸上有羞赧。
    温印起身,“别说话了。”
    他点头。
    温印在披风后等他,其实透过屏风的缝隙,她能看得李裕从浴桶里出来,用浴巾擦身子,然后换上入睡的宽大袍子。
    来了屏风后的小榻处,温印给他擦头。
    耳房中水汽袅袅,一侧就放着碳暖,李裕坐在小榻上也不冷,只是又开始咳嗽,咳得不似刚才厉害,但也咳了段时间。
    “李裕?”温印看他。
    他摇头,“没事。”
    他是怕她担心。
    温印替他擦头,他靠近,她身上的腊梅花香,莫名让人心安。
    “怎么了?”温印也察觉他靠近她。
    李裕轻声,“阿茵,前两日,真是你替我沐浴的?”
    温印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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