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涛说完,陆冠安果然一脸不屑,“永安侯怎么了?他要真保得住温印,还能送给废太子磋磨?你们说废太子日日在离院还能做什么事?”
    邹鹤鸣和唐广招都没有接话。
    陆冠安指尖轻叩桌沿,轻声道,“这里又不是京中,永安侯又不在定州,这里就废太子和宋时遇。东宫这么恨废太子,真出了什么事,东宫会管吗?东宫只会心中舒坦,当废太子的笑话看。宋时遇更不必提了,他负责押解废太子到定州,还要将他好好带回去,如果真出事,他要做的也是保住项上人头,能遮掩的就遮掩……”
    “但,永安侯还在。”邹鹤鸣也忌惮。
    “永安侯不是在京中吗?”陆冠安眼神越发贪念,“东宫不会替废太子出头,宋时遇不敢吭声,你们想想,温印她自己敢吭声吗?若是声张出去,等日后回了京中,她是不是被更多人惦记?”
    几人眼神微妙变了。
    陆冠安笑道,“到时候,可别说我没带上你们,你们不想沾沾吗?”
    几人或端着酒杯,喉间轻咽;或心里隐隐有潜藏的兴奋在其中。
    陆冠安蛊惑道,“不得揣摩东宫心思吗?陆家,唐家,余家和邹家都牵涉其中,东宫是不是也要遮掩下去?早计量,趁在定州的这段时日,也好多风.流快活几回。”
    陆冠安放下酒杯,语调又微微变了变,“再说了,就算我陆冠安想吃独食,各位不也得跟着我担风险吗?”
    几人都愣住,终于明白他言辞间的威胁意味。
    无论他们想不想趟这趟浑水,陆冠安都会拉他们几个下水……
    陆冠安重新笑道,“喝多了,说胡话了,不介意吧。”
    几人皮笑肉不笑,“怎么会?”“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陆冠安重新举起酒杯,几人陪饮。
    再等美人入场,周围春.色明艳好似都失了趣味,脑海中都在盘算着陆冠安方才说的话。
    这里是定州,做不做都得被陆冠安拖下水。
    还不如分一杯羹。
    思及此处,眼前的庸脂俗粉仿佛都看不进去,心里惦记着的便越渐清晰。
    陆冠安也端起酒杯,看着身侧的美人助兴。
    —— 记得,乱子越大越好,要东宫和废太子之间的冲突收不了场。
    他离京前,父亲交待过。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在东宫背后做这种事情,但这种他擅长……
    余涛,邹鹤鸣和唐广招几个还真当他是一时兴起,满脑子都只惦记着温印。
    陆冠安脸上笑意更浓。
    他是给他们几个做嫁衣罢了,等他们得手了,他要好好羞辱废太子,逼东宫同废太子之间冲突,下不来台,闹得越大越好,再将永安侯府拖下水,东宫就彻底收不了场……
    早前东宫上位,陆家风头正盛。
    眼下虽然不知道父亲盘算着什么,但忽然同唐家结亲也好,让他借送陆江月来定州之事,让东宫和废太子冲突也好,父亲恐怕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原本就不喜欢陆秋实。
    但他很清楚,陆秋实的死让父亲忐忑,也态度转变。
    他巴不得。
    就是可惜了,好好的将温印拱手拿给他们三个,但日后,应当有的是机会……
    也不急于一时,陆冠安一杯饮尽,眼底都是笑意。
    ***
    翌日晨间,原本温印同李裕是去区老夫人苑中,陪区老夫人一道用早饭,但温印喝着粥,忽然突发奇想,说想吃玉兰楼的点心了。
    玉兰楼在城南,临近江边的地方,有些远。
    区老夫人看她,“明日再去吧。”
    温印撒娇。
    李裕平日里见得少,也就早前在永安侯府的时候见过,但都不似眼下急功近利。
    李裕忍着笑意。
    尤其是温印问他想不想去的时候,他附和,想……
    区老夫人看他,他“如实”交待,“阿茵说外祖母喜欢玉兰楼的点心,昨晚就想好了,说外祖母看了一整日账册,今日正好缓一缓,寻个远些的去处呆久些,所以拉着我一道。”
    温印:“……”
    但李裕的话果真管用,区老夫人笑了笑,“那一道去去吧。”
    温印又喝了一口大粥,四目相视时,温印简直对他刮目相看;李裕朝她眨了眨眼。
    温印低眉莞尔。
    ……
    玉兰楼在城南江边,马车一路过去,温印都在同李裕说着沿途的风景,趣闻。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处,温印说话,李裕听着,李裕问问题,温印出声,区老夫人看在眼中,也看得出些许懵懂端倪。
    区老夫人也想起年轻时候。
    无论是温印,赵暖,还是她们二人的母亲,还有娄家的孩子里,性子最像她的是温印……
    区老夫人想起早前同她说起的话,又看着眼下,两人说话时,眸间都有明亮清澈在,是相互喜欢,也会相互闹腾,相处单纯简单,也没到抵死欢.愉的一步。
    但大抵,是最美好的时候。
    耳边都是两人的说话声,区老夫人垂眸。
    ***
    晚些时候到了玉兰楼。
    玉兰楼说是楼,其实是靠在岸边一艘船,常年停泊在一处地方,用做酒楼的。
    温印扶了外祖母上船,李裕和周妈跟着身后。
    玉兰楼最出名的是点心和素斋,晌午前来玉兰楼都是用点心的,晌午过后的玉兰楼就是做素斋的。
    周妈清楚区老夫人和温印的喜好,周妈点了几样。
    许是临着江边,心情豁然开朗。
    但又开春了,江边不算冷,阁楼处又立了六扇屏风,能折腾江面的风直吹,又多了几分闲适雅致在。
    只有宋时遇紧张,焦虑,眼睛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将江边和各处都扫视一遍,确保这里的安全。
    眼下还在船上,这种地方的安危最没有保障,但娄家老太太也在,宋时遇不好说什么,只能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警惕着,其实宋时遇提心吊胆,真怕今日还是玉兰楼,明日就真的游船到江上去了!
    宋时遇脸色不好看。
    同周围评弹的闲适形成鲜明对比。
    很快,点心陆续上来,温印给外祖母还有李裕夹菜。
    温印知晓外祖母喜欢吃的,也会给李裕说起每一样点心,但凡她夹的,他都吃了,李裕用了不少。
    区老夫人看得出来,李裕很尊重温印,也听温印的话……
    稍远处,置了评弹。
    一面听着评弹,一面用点心,还有江边的水波声,行船的声音,也不单调。
    老夫人同李裕说着话,温印抱了下下去甲板处看江上。
    真到这种地方,下下反倒不像在苑中时候一样窜上窜下,在屋顶乱跳,远远看去,像是温印抱着下下,同下下一本正经说着江上远处的风景。
    李裕看着她,目光出神。
    区老夫人尽收眼底,但没打断。
    等伙计上菜的时候,李裕才回过神来,老夫人吩咐周妈一声,“叫她回来吧,吹这么久的风,别头疼了。”
    周妈会意去了甲板处唤温印。
    区老夫人远远看她们两人说了几句,然后温印跟着周妈一道折回。
    李裕见温印脸红扑扑的,知晓她方才是特意去江边吹风的。
    等温印坐下,果然伸手摸了摸额头。
    李裕配合,“没事吧。”
    观察入微。
    温印支吾道,“好像有些头晕。”
    区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方才同你说少吹风。”
    温印歉意道,“是我昨晚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噩梦,刚才吹了会儿江风有些头晕。”
    周妈关切,“表小姐,要不要先回去?”
    温印迟疑了片刻,然后摇头,“不用了。”
    迟疑,就说明方才是真想过了,也是真的不舒服了。
    区老夫人放下碗筷,语重心长道,“别总不用不用的,不舒服不能硬挺着,你还年轻不觉得,日后的日子还长,等日后老了之后,什么不舒服都来了。今日先回吧,再寻个日子再来。”
    温印:“……”
    李裕心中想笑,但还是忍住。
    温印温声道,“不用了,外祖母,难得来一趟,我回去躺会儿就好,你们用你们的,我睡一会儿好些了就来。”
    温印这么说,区老夫人眼中还是迟疑,李裕适时开口,“我同你一道回去吧。”
    温印接道,“你难得出来散散心,正好陪外祖母一会儿,别折腾了。”
    温印这句都在李裕难得出来散心上,李裕心头唏嘘。
    区老夫人也会意了,不再提一道回去的事,而是朝周妈道,“周妈,你同她一道,好好盯着她回去休息。”
    周妈福了福身应是。
    温印上前拥她,“我祖母,我眯会儿就来,我还想吃这里的素食呢。”
    区老夫人心底澄澈,温印这丫头的小心思是怕她要回去,李裕也只能跟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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