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中避开后,两人才一路小步快跑往南湖街去,两人寻了一处再次换了衣裳,这次是将娄府小厮的衣裳换下,彻底换了另一身更不会被人轻易看出的装束。
    今晚娄家失火,整个定州城中都注定不会太平,小厮的衣裳出了府中就太过引人瞩目。
    还未到落钥的时间,但这样的走水一定会戒严,他们的时间不多。
    快至南湖街,忽然出现一队禁军,安润眼疾手快拖了李裕到一侧避过。
    不止一队,很多,应当是城中开始戒严了。
    那是他们的踪迹暴露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等这堆禁军离开之后再继续走。
    方才一路小跑,眼下巷子中暂停,李裕眸间却不见半分喜色,安润知晓他在想东家的事。
    安润宽慰道,“殿下,眼下事情闹大了,贵平也在,夫人那处应当不会有意外了,夫人是要留下处理娄家和永安侯府的事,夫人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李裕颔首,没有应声。
    等禁军过去,安润继续带了李裕在小巷中穿梭。
    安润在定州城的时间久,对这些巷子都很熟悉,一路小跑,再加避开忽然多起来的禁军,等到南湖街约定的地方时,其实已经比最初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而是,实际走水提前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还延迟的一个多时辰。
    伍家树已经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接应,殿下还有办法托辞,随机应变,即便走不成,也至少安全;但如果他出面接应,一旦被发现,殿下就无出路。
    眼下,终于远远见到人来,伍家树一口气才松下,连忙迎了上去,“殿下,先上马车。”
    马车往城门处去。
    因为当时要迁就娄府这处,所以马车停在南湖街这里,距离城门口还有些距离。马车在街道中行驶,但不敢疾驰引人注目。
    “殿下没事就好。”伍家树已经提心吊胆了许久,迟是迟了些,但并非全然没有办法。
    “温印呢?”伍家树才反应过来只有李裕和安润两人。
    李裕没有出声。
    安润应道,“夫人有事被绊住了,没出来。”
    伍家树愣住,知晓李裕为何会这幅神色,伍家树安抚道,“先不急,温印只要安稳就好,我来想办法,眼下的要紧事是殿下先平安离开定州城,只要殿下离开了,温印这里会好办很多。”
    伍家树并非胡诌。
    李裕这才出声,“情况怎么样?”
    伍家树说正事,“我买通了城守,说我喝多了,发酒疯想出去赏月,这是早前时候说的,眼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如果来得及,就继续这样混出去,如果来不及,我有旁的应对,殿下这些日子耳目终端,不知道殿下是否清楚东边灾荒的事?”
    东边灾荒,流民滋事,他清楚。
    李裕点头。
    他清楚就好说多了,伍家树道,“其实早几日就陆续有流民到定州城附近了,只是数量没那么多,所以我做了预案,让人假扮流民,眼下朝中对流民之事慎重,如果有这些数量的流民涌入,定州城府必定不敢推脱,等城门开,殿下就混入流民当众,我也在城中找好了人生事,驱逐这些流民,只要等开城门,殿下就同流民一处,被闹事者驱赶出去散开就是。”
    李裕清楚,流民就是为了开城门,开城门是为了让他出城,这是万一早前的办法行不通的时候。
    李裕点头。
    伍家树又道,“等殿下出了城,会有人接应,我还要留下处理城中善后的事,只要殿下安稳了,就会有人告诉我。我在城中也会尽量想办法打听温印的消息,一旦有进展,会尽快通知殿下这处。”
    “好。”李裕感激。
    言辞间,马车拐过路口,伍家树还在马车中同李裕说着话,马车骤然停下。
    几人都觉得不对,顿时警觉起来。
    “怎么了?”伍家树问起。
    驾车的侍卫赶紧道,“公子,前面被禁军拦下了,再一辆马车一辆马车看。”
    “是谁?”伍家树要确定人。
    “鲁一直,鲁将军!”
    鲁一直认识李裕!
    忽然间,马车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驾车的侍卫催促道,“公子,马车要上前了。”
    伍家树也没料到鲁一直杀了出来,鲁一直是贵平的心腹,肯定会出问题,都不是能不能出城的问题,而是在这处就会被扣下。
    伍家树早前的路子已经走不通。
    “衣裳给我,城门口见。”李裕反应迅速。
    伍家树照做,对对对,城门口可以再让流民涌入,那时候禁军的注意力也会被分散。
    李裕和安润跳车,伍家树点了十余个侍卫跟上。
    眼见鲁一直上前,伍家树能拦多久是多久,鲁一直骑马经过的时候,伍家树忽然先开帘栊,佯装醉晕晕的,“哟,这不是鲁一直鲁将军吗?”
    鲁一直顿时闻到一大股酒意,又不好伸手扇开,尽量低下头去,“这么晚了,伍公子在这处做什么?”
    伍家树‘如实’道,“我买通了守城的侍卫,我要出去举杯邀明月啊。”
    鲁一直无语,这酒蒙子。
    伍家树伸手一把抓住鲁一直,谄媚道,“鲁将军,你一直是我最敬佩的人,走吧,同我一道去喝酒吧。”
    鲁一直恼火,他连见都没见过他几回,但确实听说过伍家树的纨绔名声和好酒的名声。
    鲁一直还有事情要做,尽量不同他纠缠在一处,“不用了,伍公子请自便,末将还有公务在。”
    伍家树不放,简直像牛皮糖一样粘上去了,“什么公务啊,公务还有喝酒重要啊~唐广招真是不长眼睛,都不请鲁将军,连宋时遇都请了。”
    鲁一直愣住,但也更加确定了伍家树是喝蒙了,否则不会说这种话。
    “伍公子喝多了,慎言。”鲁一直不屑。
    伍家树对着他打了一个酒嗝,“鲁将军。”
    鲁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伍家树要拖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李裕才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逃离视线。
    只是伍家树的嗝才打完,就有禁军上前,“将军,发现有人往城门处去了。”
    鲁一直忽然警觉,“追!”
    遭了,伍家树心中一紧,还是被发现了。
    “松手!”鲁一直看他。
    他权当酒还醒,但这么一吼,他也松手。
    等鲁一直带了禁军去追,伍家树才皱紧眉头,驾车的侍卫问道,“公子,怎么办?”
    伍家树咬牙,“让人准备动手,今晚殿下务必要出城,如果不出城就没有机会了!无论什么代价都要让殿下出城!”
    ……
    李裕和安润这处,还有伍家跟来的十余个侍卫是被发现了踪迹,但鲁一直的人在身后追,眼下只能往城门口跑去。
    伍家树既然安排了人滋事,那就是城中还有人,与其眼下退后与鲁一直撞上,还不如一直向前往城门口处,还有一线生机,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等城门口就在眼前的时候,却见城门口早就被禁军包围和守住。
    李裕:“……”
    李裕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前有禁军,后也有禁军。
    李裕只能停下,一面跑得气喘吁吁,一面转头看向跟来的鲁一直。
    鲁一直高声喊道,“废太子欲死逃出城,殿下有令,如若废太子死逃,格杀勿论!”
    鲁一直言罢,拔出佩刀,身后的禁军都跟着“嗖嗖”拔出佩刀,顿时寒光一片。
    安润吓得不敢出声。
    眼下这里是有十余个伍家侍卫,前面是鲁一直带的追兵,后面城门处还有黑压压的一片禁军,这是插翅难飞了。
    但李裕不同。
    李裕警觉,跟着鲁一直一起拔刀的只有这群追兵,但身后,守在城门处的禁军却没有动弹,那说明并不是同一批禁军。
    刚才跑得急,根本没有留意,眼下,李裕才缓缓转身,看向身后守在城门前的禁军里,果真有宋时遇身影。
    李裕额头都冒出涔涔冷汗。
    眼下的境地,不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四目相视吗,两人都紧张喘着气,眼下氛围剑拔弩张,而且只消一声风吹草动就会失掉平衡。
    宋时遇咬紧牙关,内心激烈挣扎着。
    李裕高声开口,“宋时遇!”
    李裕这一声,让宋时遇攥紧指尖,死死看向李裕!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更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宋时遇脖颈间青筋暴起,艰难抉择下,忽然拔插不佩刀,心一横,咬牙喊道,“禁军听令,誓死护送太子出定州城!”
    周围都是诧异目光,尤其是鲁一直。
    李裕也愣住,尤其是宋时遇口中这声“太子”,让李裕眼底猩红。
    周围的面面相觑里,军心最容易涣散。
    陈松拔刀,“将军的话都听到了吗!护送太子出城!”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宋时遇身后的禁军纷纷拔刀,“杀!”
    有禁军将李裕护在身后。
    一时间,短兵相见,血光冲天,城门就在身后,定州城内却血海一片。
    无论是鲁一直的人,还是宋时遇的人都厮杀在一处,还有源源不断涌来的定州驻军。
    今晚的场景,让李裕想起的沧州边关中了埋伏的时候,那时也如眼下一样,有数不清的地方援军扑来,他身边的人死伤无数,一个个倒下。
    而眼下,激烈的厮杀中,每一个人都没有喘息的余地,就连安润也都杀红了眼。但在驻军源源不断涌来,似是看不到希望时,身后厚重的声音想起,是禁军攻上了城楼。
    城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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