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鼎深吸一口气,“说吧。”
    说完他赶紧挖个缝将自己埋了。
    安心踱步折回,彭鼎竟然呼吸紧张,脸色也稍稍有些发热。
    安心上前,轻声道,“白牡丹,确实不是东家送来的。”
    彭鼎木讷看她。
    安心又凑近些,“我是在茶里下药了。”
    “你!”彭鼎紧张。
    “泻药,告发我呀~”安心说完,双手背在背后,转身高高兴兴走了。
    彭鼎一个胀成两个那么大!
    “彭将军保重!”安心的话远远传来,彭鼎想死的心都有了……
    安心心中舒爽了。
    ***
    离开婓城的马车上,安心靠在马车一角,脑海中都是早前同东家在一处的场景。
    她坐在暖亭的石栏上出神的时候,温印上前。
    “东家。”她起身。
    温印笑道,“别起来,坐吧,今日累了,童年太吵了,我也想坐会儿歇歇……”
    安心跟着笑起来。
    两人就在同一条石栏上,相对坐着,都靠着身后的石柱。
    周围很安静,温印的声音很轻,“一直没时间,好好同你谈安润的事。”
    安心看她,“我知道的东家。”
    温印笑着看他,“是不是恨李裕?”
    安心疲惫,“我不知道……就是刚听说的时候,接受不了,觉得场噩梦,就盼着梦醒,安润还在。”
    “对不起,安心,安润是因为我让他照顾好李裕,我让你失去哥哥了。”温印鼻尖微红,眼底的氤氲尽量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于是淡淡垂眸,敛了眸间情绪。
    安心轻声道,“东家,我们兄妹二人早前逃难来定州,连口饭都没有,是老夫人和东家收留。殿下是东家的夫婿,哥哥他这个人,不要性命也会拼死护着殿下的。”
    温印看她,“对不起安心。”
    安心摇头,“东家,没什么对不起的,哥哥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做了他想做的事,只是我还需要时间,我心里会不舒服,会需要时间慢慢接受。”
    安心低声带着哽咽,“我真的很想他,他上次还同我说,殿下多好多好……说殿下同他一起斗蛐蛐,还说上次遇刺,殿下推开他,背上那道伤口一声没吭,但是他都知道。”
    安心仰首,“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明白。”温印看她,“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想知道,哥哥牺牲性命也要救的人是谁?我想他把哥哥还给我……”
    安心微怔,“东家。”
    温印仰首看着月光,轻叹道,“但我也清楚,无论我多想他,他都不会回来了,回来给我摘月亮……”
    安心看她,“东家。”
    温印看她,“我知道,让你不恨李裕很难,我也恨过他,但黎妈问我为什么要恨他?他也是受害者,在边关战场被人埋伏,重伤昏迷,醒来之后从天子骄子到困在离院里什么自有都没有。后来他同我说,对不起,他没办法把哥哥还给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黎妈的话。”
    温印轻叹,“有时候原谅需要时间,那就给自己时间。如果真的原谅不了,那也至少应当清楚,有些事,不是他所想。不原谅,也就不迁怒,那就够了……”
    是啊,不原谅,但也不迁怒。
    那就够了……
    安心深吸一口气。
    她下了给一匹马的计量,也应当够了……
    ***
    诚然,李裕莫名闹了两三天的肚子。
    最后都有些脱水了。
    太医吓得不轻,也到处排查了李裕的所有饮食,李裕这两日也肉眼可见得有些变形。
    汪云峰,郭从容和宋时遇说起此事的时候,彭鼎也在。
    彭鼎似做贼心虚一般紧张。
    好像自己是共犯一样!
    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谷驰几人说起此事的时候,彭鼎也开始喝水,咕噜咕噜喝水,掩饰紧张。
    再到第三天的时候,彭鼎还是忍不住,去看了殿下。
    听太医说是好些了,但彭鼎还是吓一跳,明显虚弱,是被折腾得不行了。
    彭鼎心底就似揣了一只兔子一般,一直蹦上蹦下,没有一刻安宁,尤其是看到李裕这幅模样。
    “看过了,我这不没事吗?走吧。”李裕打发他走。
    彭鼎还是没动,一脸表情闪烁。
    李裕微楞,然后唤过他到近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彭鼎原本还能藏住的表情,眼下再也藏不住,彭鼎拄剑,单膝跪下,“殿下,殿下恕罪。”
    彭鼎心中激烈挣扎着,不应当瞒着殿下,但又想起安全。
    李裕果然脸色微变,凑近,“你是不是猜到了?”
    彭鼎:“????”
    是不是猜到了?彭鼎有些懵。
    他怎么好像才是没反应过来的那个……
    李裕手中的书卷指向他,叮嘱道,“彭鼎,你听着,如果后续孤听到任何风声,孤就要你好看,要不要试试?”
    彭鼎想死的心都有了。
    “出去吧。”李裕放下书卷,腹间忽然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嗖”得一声跑开。
    彭鼎头疼。
    ……
    终于,在李裕康复的时候,长运来了消息。
    江之礼来的时候,李裕指尖攥紧,“怎么了说?”
    江之礼看向他,忍着心中激动,尽量平静道,“殿下,消息是东山郡王传来的,秦山硕答应了从长运借道,我们能赶在正月抵达京城了。”
    江之礼说完,李裕却良久未都应声。
    江之礼便也没有出声。
    旁人兴许不知道,但江之礼是知晓的,殿下是如何从当初被困在离院,连见人都很难,到眼下挥师北上,兵临城下,重新夺回当年被李坦逼宫,废掉的太子之位,还有被李坦软禁在宫中的天家……
    整整两年了……
    这段时间说短,短到任何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日都不能松懈,才换来的今日;这段时日说长,也长到足以让殿下从早前的少年,一步一步历经磨难,才走到今日。
    但即便如此,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浸染了鲜血。
    “殿下……”江之礼看向李裕。
    李裕深吸一口气,看向江之礼时,沉声道,“告诉汪云峰,郭从容,宋时遇,还有太傅一声,明日起,挥师北上,借道长运,正月里,兵临城下。”
    “是!”江之礼应声。
    江之礼正要转身,李裕又唤住,“怀瑾。”
    江之礼转身,“殿下。”
    “把这封信,让人送给李坦。”李裕将信递给他,江之礼接过,眸间诧异,还是应声照做。
    临近腊月中旬了。
    快结束了。
    他和李坦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
    明和殿中,李坦砸了茶盏,也砸了烟台。
    “贵平公公。”殿外,就连云陶都吓得打抖,“公公,陛下这次不一样,这次陛下……”
    云陶话音刚落,又听殿中传来怒喝声,连殿外都听道,“朕不管,正月之前,见不到李裕的首级,你就取你自己的首级来,滚!”
    贵平微怔,见鲁一直从明和殿中出来。
    “公公。”鲁一直低头。
    贵平见他下颚处有血迹,应当是被茶盏或是旁的碎片砸伤……
    过往,即便是陛下再如何怒意,都不会真将这些东西砸在臣子,尤其是将领身上。
    鲁一直还是殿下身边的禁军统领,陛下他,情绪失控了……
    贵平朝里一直颔首,没说旁的。
    等鲁一直离开,贵平朝云陶问起,“陛下今日见过什么人,或是收到过什么消息吗?”
    云陶颔首,“陛下今日就见了鲁将军,旁的人没见了,哦,对了!”
    云陶忽然想起,“陛下今日收到红城那处传来的书信,好像是废太子那边的。”
    贵平惊讶,李裕的书信?
    “什么时候的事?”贵平问起。
    云陶悄声附耳,“就一个时辰前,然后陛下大怒,让人唤了鲁一直鲁将军来,再后来,公公您也看到了。”
    “我知道,我去看看。”贵平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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