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摸了摸少女的头,“对了,过些日子就是秋猎了,到时候朕带着皇后一起游玩。”
    任毓迟疑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
    “为何?”周晏手一顿,但少女又不能说话,他轻叹一口气,“好吧,不去也可以。”
    任毓听得出来皇帝的些许失落,她是想去的,但她不能。秋猎会有许多朝臣吧?肯定有人是见过任羽的,她去的话不就露馅了吗?今日的事情,倒是让她知道,自己与那忠勇侯长得很像。这下,她都不敢用这幅容貌见人了。
    突然,窗外传来了一阵鸟叫。
    她就见周晏神色一紧,而后轻声对她说道:“你先睡吧,朕出去一趟。”
    眼看着他围上略厚的披风,脚步匆匆,很快背影消失不见。任毓现在脑子清醒许多,用手背搭在眼皮上,缓解眼部因为哭泣而过于灼热的温度。
    室内静悄悄的,月光无声地踏出步子,从窗外泼洒进来,映衬着屋内一片白光。柜子上的鹦鹉歪着脑袋,靠在鸟笼壁小憩。
    这个时候,会有鸟吗?
    周晏出了殿,直接清退了正在巡逻的侍卫们,“楚大哥,为何深夜到访?”
    楚云仍旧穿着一身融于夜色的黑衣,不过没有蒙着面,露出了眉梢带着疤痕的俊脸,此时面色沉沉,也没有过多寒暄,就从袖口拿出了卷着的书信递给了周晏。
    “事态还在发酵,不容乐观。韩丞相和林将军这次大意了,才回京不过数日,因为一丝善念放过的那个孩子已经被余党拥护着卷土重来了。”
    “而且……”
    周晏捏着书信的手指忍不住用力,青筋暴起,攥得书信发皱,一向温润的面庞此刻罕见的出现了怒意:“他们怎么敢?!”
    楚云头疼地掐了掐眉心,开口说道:“官官相护,官匪勾结,这么多年下来,怕是早就有许多逃生的路子。那位山匪头子邢照,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号的。承荣县,你不应该这般直接地处理……他们都称兄道弟的,好些叫不出名的都浑水摸鱼,那一片的百姓才会遭此横祸。”
    “当时我再多加注意就好了,他们已经丧尽天良了,就不该心软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悔恨懊丧地握紧拳头朝着身旁的粗壮树干打了一拳。
    周晏的手有些抖,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现如今只能补救了。“林将军还在修养,是不能再去的,忠勇侯还在边疆,朕暗地里的人也都不是那种熟读兵书的将才……”
    他焦虑地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闭了闭眼,搜索着能够派出去的能臣。
    但很显然——没有。
    周晏无力地耸下肩膀,整个人颓然极了,“其他的将军都因为十几年前的宫变受了严重的伤,根本不适合出京。”
    “老一辈的没有人,年轻一辈的呢?我可不信咱们梁国没有年轻才俊。”
    周晏想了想,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人选,抬眼与楚云对视,抿了抿唇:“他或许可以试试,不过,这件事情,丞相和林将军现在还不知道吧?明日朕只能先等他们有人上奏了,才能派人出去,不然……”
    楚云沉声道:“可是,不会太迟了吗?”但见周晏面露难色,知道他的难处,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再帮你顶一段时日。”
    月亮被浮云遮住了身子,只有零散的星星发出光亮,暗淡下来的夜,显得如此的冷寂。周晏带着沉重的心绪回到了内室,他目光飘忽地看向室内的那盆碎星,而后缓慢地回了神。
    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而后踱步到了床榻边,他的动作很轻,担心惊扰到床榻上的人,掀开床幔轻轻地躺了进去。
    手放在脑后,回想着书信中的内容,整个人都焦躁得无法入眠。为什么,会有人这般狠毒呢?权和钱财真的有那般重要吗?
    他不免想到自己的兄长,不免想到谋反的皇叔,生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感受到一团热源贴近,他思绪断开了,叹了一口气,而后侧了侧身子,将人往自己怀里钻的人,用了些力道揽到自己的怀抱里。少女发丝的气息倒是让他安定了下来,渐渐地涌起了睡意。
    次日,天气灰蒙蒙的,似乎会有雨,吹起的风都带着水汽,吹拂在人的脸上湿意绵绵。朝堂此时还一片风平浪静,官员们上奏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周晏等了许久,都未有人上奏关于承荣县的事情。
    手指忍不住敲着龙椅上的扶手,面容越发沉重,他不信没有一个官员不知道这件事情,楚云能将消息递给他,自然也有人手将消息传给邻县的县长,县长上报也并非难事。更何况,只是韩丞相和林将军回了京,留在承荣县的人手仍在……
    “你们还有要事启奏吗?”周晏稳着声音说道,他的手已经握紧了扶手。眼神落在了韩丞相的身上,又换到了手上绑着绷带的林将军身上。
    全然没有反应,周晏脸色变了变,身子涌起一股寒意。他位居高位,看着下方的众朝臣,小时候一直伴随着他的无力感又来了,仿佛傀儡,什么都决定不了。
    不对,不一样的
    下朝了。
    韩永新和林齐被周晏留了下来。
    韩淮和韩永新是一起过来的,父亲被留了下来,他只能在自家马车那候着,等父亲出来后一同回府。
    啧,也不知这周晏要做什么。他没有上马车,而是四处踱步走着,朱红的宫墙,紫色的衣袍,韩淮显眼极了。
    有些与韩淮交好的官员路过时都恭敬地向其打招呼,韩淮神色淡淡地应下了。远处还有林归凡那厮,对着他远远地招了招手。
    蓬一脚步匆匆地来了,俯首贴耳对着韩淮说话。韩淮唇角上扬:“入宫了就好好发挥作用吧。”
    “对了,七欢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据说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已经被关起来了。”
    宫里的贵人除了皇上和皇后还能有谁呢?韩淮略一思索,阿满那般懦弱,为了她娘应该不会对七欢如何。这七欢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周晏,真是蠢东西。
    -
    京城一处僻静的宅子,一个身材矮小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从院墙翻进了宅子,落下时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他已经踩好点了,这个时间段根本不会有其他人来。
    这貌美的小娘子,他一定要尝尝是什么滋味。那韩尚书只安排了两个侍卫在大门口,能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走,一边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很快到了卧房的门前。
    “咦?”他忍不住出声,这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透过门缝看了进去,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里面雅致的家具。
    人影是一点都没有瞧见,他推开了门,门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沉闷声响。
    咽了一口唾沫,矮小男人眯着吊梢眼,朝着内室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步子极轻,像是在地上飘过去一般。
    小娘子定是还在睡觉,他今天来肯定能够尝到甜头,脸上不禁露出猥琐垂涎的笑容。
    -
    灰蒙蒙的天,开始飘起了小雨。这个时候,韩丞相才从宫门出来了,他的脸色极为凝重,雨水滴滴落下,紫袍落下深色的点。
    韩淮唇线绷直,小跑着上前用宽大的袖子为其遮挡雨点,一直到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车轮轧过石板路,留下长长的痕迹。而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长久的静默着。
    “父亲,陛下他与你说了什么?”韩淮沉声问道,昔日意气风发的韩丞相此时颓然又疲惫地靠在车厢上,整个人失去了精气神,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白发越发显眼了。
    “我不该回来的,我不该回来这般早的……”他低声说道,语气悔恨。
    韩淮心里一沉,他伸手拍了父亲的肩头,有些着急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终究是老了,韩淮啊,为父无能啊……”他眼眶不禁湿润,想到陛下告诉他的噩耗,那些死去的百姓。
    韩淮一怔,他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承荣县有一个村的百姓……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山匪……一把火全烧死了……”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佝偻着身子。
    第35章 威胁
    由于屋子采光不好, 此时天气又较为阴沉,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他看着放下的帷幔,透过薄薄的轻纱可以看到卧在床榻上的身影, 待他定睛一瞧,那身影拱起的曲线是极为曼妙的。
    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与这小娘子亲密的场景了, 男子脸上挂着怪笑,一把伸手将床幔拉开, 看也没看就直接压了上去,“小娘子, 让我好好疼爱疼爱你!”
    身子的重量落下时, 很明显地感触到身下的事物直接瘪了下去。
    什么情况?!
    矮小的男子脸色一变,低头一看,草, 哪里有什么美人,这衾被之下塞的是几个枕头,还被棉布包裹出形状来。
    “人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 “去死吧你!”脖颈一痛, 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此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他要死了。
    任羽皱着脸,眼神十分嫌恶地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真是恶心死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脏东西。她又将手上的锐器——簪子猛地砸了下去,力道极大, 濡湿黏腻的液体涌了出来, 脏了那双雪白的手。
    她从小就对各种目光敏感得很, 这人第一次用色眯眯地眼神看她的时候, 她就注意到了。但是一直躲在阴暗处,根本瞧不见人。韩淮来得频率太少,也很短暂,她都没有机会提出这件事情。
    更何况,韩淮就只留了两个侍卫在这里,若是让人去抓,说不定人就直接摸了过来,她更无反抗之力。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要逃了,不想与韩淮耗下去了。三年,变数太多了。趁现在,她还来得及将侯府千金的身份攥在手里,理由已经想好了就说大婚那日遇到了歹徒,被劫走了。她想发设法地逃了出来,皇宫中的那皇后是个冒牌货。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考虑如何逃出去,她在宅子中寻找除了大门以外的出路。好巧不巧的是碰到了这个一直在阴暗处盯着她的男人在踩点,三番两次试图翻进来。
    如出一撇的恶心眼神,垂涎又贪婪,她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这处住宅是真的偏僻,周围全是平民与田地。她要是想重新回到侯府,怕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待计划成型,她既能报复又能离开这里。
    任羽忍着恶心,伸手吃力地将这人从床榻上扯了下来,扫视一二,将这人腰间的钱袋子扯了下来,倒出了其中的银钱放到自己的荷包里面。
    锐器被她搽干净后,塞到了衣袖里面。屋内又被她收拾了一通,而后,她尖叫地跑出了屋子,神色惊恐慌张,头发散乱地垂下,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朝着宅门去了。
    两个侍卫很快被声音吸引,立马赶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道:“羽夫人,怎么了?”
    任羽整个人颤抖,她的手上染着血,扯着其中一人的臂膀,害怕又委屈地说道:“屋里……屋里有死人!”
    两名侍卫俱是一惊,丝毫不带犹豫地进了五子棋,看到躺在地上的男子头部流出的液体已经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水洼。
    任羽站在门口,佯装恐惧,娇声说道:“你们快些查清楚这人是怎么死在我房间的!不然我就让韩淮惩罚你们!”
    侍卫相互看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顺从地应了下来,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搜查线索。这死人定然是不能让官府来调查的,他们在这里守着任羽本就是个秘密,被知道了很是麻烦。
    这具尸体的死因是脖子被尖锐的东西刺入后又拔了出来,反复来了几次,血窟窿很大。行凶者下手极为重,都不需要他们如何判断。
    窗棂处并没被暴力破开的痕迹,屋内的摆设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更重要的是,门锁也并没有异样,太奇怪了。
    他们不敢怀疑到任羽的身上,一旦想到任羽身上,就忍不住否认掉。没有办法,他们也不是做这个的,尽最大地努力还是没有结果,其中一人提议去丞相府传递消息,另一个人待在这里向任羽禀告现如今的具体详情。
    但是有一件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羽夫人呢?”
    “羽夫人,不见了!”
    “我们完蛋了,羽夫人她逃走了!”
    -
    任毓位居高位,她端着一杯茶,白皙的手指捧着杯身,暖人的温度透了过来,缓解了阴雨天气带来的湿冷感。少女垂着眼眸,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个侍女。
    早晨她梳洗后,有个小太监给她禀告说是周晏让她再挑几个侍女在身边亲身伺候着。
    她原本是不想过来的,但是那个小太监还给她看了名单,名单上面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红棉。
    良久,一直到培训侍女的嬷嬷询问她是否已经选好了,任毓都没有找到红棉的身影。她猜想,或许只是同名之人。
    茶杯搁置在茶桌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任毓看着管事嬷嬷,轻声问道:“名单上面的侍女都在这里吗?”
    “回娘娘,都在这里了。”
    少女抿了抿唇,犹豫一瞬,指着名单上面的那个名字说道:“这个人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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