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眨了眨眼睛:“我也没说你是,如果你是小夜子,就得好好地回到阿木身边,所以,我宁愿你不是。”
    谢轶言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妙妙无声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放心吧,他一早就看出你是谁了,只是懒得戳穿你而已,我和他一样聪明。”
    谢轶言无言,又冷了脸,半晌才道:“我想做玉珩宗的掌门,师尊迟迟不能突破境界,撑不下去了。”
    妙妙点点头:“也好。”
    谢轶言又道:“在此之前,我想向你讨要一点东西。”
    妙妙讶然:“是什么?”
    谢轶言道:“劫雷。你吸了那么多雷丝,总能剩下一点,到时候,我带她来找你。”他没明说她是谁,而是将转过头去,看向了公孙四两火红的背影。世人皮相,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一个人有容貌可以随修为而改变,可是心却不一定,他庆幸自己没对这只小耗子贸然出手,亦庆幸自己记起了她。从他喜欢公孙四两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不再是附属于主人的一部分,也不会跟主人喜欢上同一个人,他成为了他自己。
    他问,可不可以令步入魔道的人回归仙途,就是替她问的。
    公孙四两留在了玉珩宗,和谢轶言一起接管了青冥峰,极上之阵被拆除,由史留名亲手重制了法阵,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妙妙与阿木成行之日,百岁峰上来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的一堆,好些是妙妙不认得的弟子。妙妙和阿木虽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却掩盖不了力挽狂澜的事实,自然,今日的妙妙再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羡慕他人的凡女。
    玉玄真人收到了许多礼物,却都不是法宝,而是妙妙喜欢吃的菜干和鲜肉。
    妙妙还像往常一样,和阿木早早起来,在院子里干活,喂养灵兽,直到临近分别,玉玄真人才感受到了嫁女儿般的不舍。玉玄真人性子急躁,修为不高,却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她心境从来淡漠,自然不适宜步入仙途。她的错,错在了与玉玑真人相识的第一步,她一直用行动告诉周围的人,她不想修仙,不想飞升,不想长命,她一直是个凡人。
    玉玄真人陪妙妙坐在了崖边:“真的不上去了?”
    妙妙偎在她身边笑容恬静:“不上去了,我要陪着师尊。”
    玉玄真人道:“是想陪着我,还是陪着阿木?”
    妙妙撒娇道:“都陪,一家人一起。”
    玉玄真人湿了眼眶,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人悄悄地走了过来,坐在了妙妙的另一侧,他笑容温雅,却再也不见风流浮躁之色,赫连歌确实变了不少,与记忆里的模样完全不同了。他向妙妙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是离凰宫宫主姬滟嫡传弟子赫连歌。”
    妙妙眨了眨眼睛,将手藏在了玉玄真人怀里:“师尊说,天下男儿皆薄幸,男女授受不亲。”
    赫连歌笑容一僵,继而道:“你师尊骗你的。”
    妙妙咬着唇:“那也不能,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了。”一百年前就想嫁了呢。
    阿木端着一盒零嘴走过来,挤开了赫连歌,亲手拈起一颗糖放进了妙妙嘴里,妙妙展颜,就甜进了心里。“对啊,她可是有相公的人了。”阿木挑眉,脸上洋溢着温柔情意,晃得赫连歌有些失神。
    史留名站在山崖下,望着天空中飘荡着的玉色裙摆,有些怔忡。
    可是下一刻,他便回过头去,继续投入到大阵当中。
    他已经放下了。
    他是石头,可却不是死心眼,他喜欢扶兰仙子,那就够了,往后的日子,他还能一直喜欢,一直看着她,就好。喜欢一个人,说到底是只是自己的事,他陪她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她留给了他最美好的回忆,就这样吧。
    史留名从怀里摸出了一卷发黄的画幅,画上红衣女子衣袂临风,在漫天红叶里翩翩欲飞,正是当年他画的那一幅。那么多年,它还躺在那幅华丽的小阁里,他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墙上挂着的画,虽然皮相改了,可是记忆未变。作为最好的兄长,他终于等到了妹妹出嫁这一天。
    ……
    天庭上,帝俊正焦虑地等着白虎的消息,却不料先听到了月老一声鬼叫,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捧着三块玉牌扑进了大殿,月老的声音像敲开的铜锣:“连上了!红线终于连上了!”两块温润的玉牌中间,恍惚多了一道流动的红丝,虽然只是细细地的一根,却足以令月老欣喜若狂。
    帝俊大人跳起来,一把抢过了玉牌,高兴地道:“快让本座看看!”可是一看之下,眉头却锁紧了。
    月老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询问,玉牌又被扔回到了他手里,帝俊大人不悦地道:“这红线牵得不对,重新牵。”
    月老这才发现,那条细细的红线,居然牵在了扶兰仙子和紫绡仙君中间,凤华仙君孤零零地被撇开了。“怎么会这样?”月老惊讶地伸手,却从那道红线中间穿了过去,那竟是一条看得见摸不着的红丝,并没有实体。
    帝俊大人怒道:“这个紫绡也太离谱了,本座让允他下凡陪扶兰仙子渡劫,却没让他捷足先登,这算什么意思?去,去派朱雀下去,找他上来问问话。一个两个都不省心,一时被一块镜子搞得焦头烂额,一时又被一条绳子搞得上蹿下跳,都是干什么吃的?”
    月老脸色大变,道:“帝俊大人息怒,紫绡仙君本就是红线化身,现又以命脉与扶兰仙子紧紧相连,如若贸然相逼,后果将不堪设想。”
    帝俊大人勃然:“什么样的后果比得上这个后果?紫绡仙君不过是个新升格上来的仙君,怎么能配得上修为上万年的扶兰仙子?仙界以修为功德定成败,他凭什么?”
    月老喃喃地道:“缘份是修来的,粗暴拆散姻缘,何尝不是有违天道,我们只能等到三千年期满……”
    可是三千年后,扶兰仙子和紫绡仙君都没再回来。
    他们不愿意回来了。
    ☆、第140章 玉影成双
    很多年前,帝俊就想让扶兰赫赫开开窍了,可是她换了很多份职务,都没能领悟到半分人情。
    万年以来呆在天庭上,就是块令人头痛的蠢石头。
    做不好事,那就好好做人吧,俊帝大人为她物色了许多仙侣的人选,可是却无一可入她的法眼。
    紫绡仙君就更不必说了。
    帝俊大人连龙族都看不上眼,何况是这没有半点背景的小小散仙。帝俊大人认为紫绡那是癞□□想吃天鹅肉,呵呵,做梦呢。
    只是没想到扶兰仙子的石头脑袋会那么固若金汤。
    送她下凡,已是下下之选。
    恰好凤族看中了这傻缺的姑娘,倒不如顺水推舟,至于紫绡嘛,就当备胎用用吧,毕竟有对比才有优势,凤族的继承人怎么也比一根红丝线强吧。帝俊大人怀着异样的心情,答应了凤族的请求,同时也十分大方慷慨大方地给了紫绡仙君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希望。
    就这样,三人一齐走向了归来峰。
    帝俊以为像凤华这样的万人迷,要拿下一个单纯的天庭剩女那是再简单不过,可是他没想到,凤族多情,恰恰踩在了扶兰赫赫的雷点。前有溯世仙子为反例,扶兰赫赫早早下定决心,要做一个一心一意的好姑娘。所以凤华仙君的风流多情,在她眼里就变成了一无是处的代词名。从一开始,扶兰赫赫就不喜欢他,甚至于讨厌他。
    至于紫绡仙君,帝俊看不起他,也就未曾留意其来历。
    三人走过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可是那汤的威力却被神血消弥,从第一世起,紫绡仙君就认出了扶兰仙子。
    阴差阳错的开始,出人意表地结束。
    后来,溯世仙子叛逃,帝俊大人急得上火,却无法在看三人在凡尘世俗中的恩怨纠纷,凤族的长老更是拍胸脯向他保证了新的凤王人选是多么风华绝代,人见人爱。可是,扶兰赫赫就是个眼瞎的。她没有看上凤华,从头到尾都没有,就在整个天庭都准备为扶兰仙子和凤华仙君办喜事的时候,扶兰赫赫的选择,不啻于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帝俊大人气急败坏,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扶兰赫赫与紫绡仙君这样的锉货结成仙侣简直就自降身份,他绝对不允许。
    凤族也绝对不允许。
    可是三千年太久,他们必须遵循天道,干巴巴地等着扶兰仙子千年归来。
    然而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代潜溯世镜的法宝,扶兰赫赫已经随紫绡仙君离开了玉珩宗。望遍山河,再也寻不着他们的消息。
    仙人不能随意下凡,帝俊大人只能假手白虎前去看看,毕竟这家伙现在管着雷泽,不会受天罚困拢,然后……白虎没有回来。
    妙妙和阿木到了丰都,步过了忘川,来到了阴司前。她两次重生,都依赖了当年从阎王手里抢过的定魂珠,现在她元神归位,修为也恢复了,再霸着这颗珠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就在阎王拖着判官豪赌的时候,妙妙和阿木走进了阴司,阎王看见妙妙,手一抖,便输了牌。
    现在阴间阳间都时兴玩马吊,妙妙都已经见惯了。
    判官先叫起来:“你阳寿已尽,现在霸着万家这具肉身,我如何去勾魂?是朋友就给三分颜面,赶紧自尽了事。”
    妙妙捧着那颗定魂珠,笑嘻嘻地望着他:“天雷都劈不死我,还怕阳寿尽不尽?别说得那么见外。”
    阎王围着妙妙跑了一圈,点头道:“不自尽也行,冲你那么漂亮,就留下来做点事吧,白虎那家伙的位子没人接,孟家老太太年纪大眼睛花,最近老是发错汤,有的生魂喝了两碗汤,有的却一碗也没喝着,都乱套了。正缺人手呢。”
    阿木截口道:“你不想要这珠子了?居然打我夫人的主意!”
    阎王一愣,城隍却失声叫起来:“原来是你们俩个……我还是以为她做了孟家的媳妇,这会子是来看望婆家的……”往世事书上也有记漏的东西,生死错乱之后,那本书就停在了韩明珠死去的瞬间,剩下的无人敢续。
    妙妙倒是好心,见三人慌慌张张的样子,也有此歉疚,便道:“一直呆在地府是不行了,我们去发发汤吧,顺道住几天。”她从玉珩宗出来就没再见过史留名,姬宫主说他向西去了。妙妙相信,他已经回到了这里。
    妙妙还了定魂珠,和阿木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阿木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广袖相叠,却是像孩童一样,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阿木想起当初在四野八荒搜集荒魂的事,不觉有些感慨,妙妙却突然停下了步子,仰起了脸:“阿木,你生气了?”
    阿木一愣,道:“怎么会?”
    妙妙却踮起脚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解释道:“我喜欢福头,但不是这种喜欢。”
    阿木握紧了她的手,点点头:“我懂。”
    妙妙展颜一笑,道:“这样就对了。”
    阿木想了想,轻声道:“你可以喜欢很多人,可是我从一开始,就注定只喜欢一个。你造出了我,就得对我负全责。”他的吻覆了上去,顺势挽她的腰,忘川之衅,鬼来鬼往,谁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时间匆匆往前,每个人的宿命也都循规蹈矩地向前。
    史留名站在窗前,殷殷地看着两人相偎相依的身影,平静的脸上缓缓绽放了笑意。孟家老奶奶拄着拐杖敲了敲地砖,道:“福头,别想了,总能遇见更好的。”史留名却摇了摇头,道:“更好的,未必是最喜欢的,她能记得我就好,忘记我也没关系。”孟家老奶奶摸了摸史留名的额头的碎发,叹息道:“福头倒是真的长大了。”
    福头替扶兰仙子在通心灵玉上打开了一道口子,这是种下的因。
    福头能与扶兰仙子成为兄妹,那便是结下的果。
    原本天上地下,从来不见的陌生人,终于有了相互惦记的契机。
    妙妙和阿木去奈何桥边发汤,史留名却再也没有出现。阎王来过几次,最后一次,他神色凝重地站在桥边。
    他说:“上头派人来了,向我要走了一样东西,是与你们有关的。”
    阿木问:“是什么东西?”
    阎王的神色却古怪起来:“往世书。”他打量了二人一眼,有些乏味地摇了摇头,又道,“上头的日子很无聊么,居然打听这些八卦。”
    妙妙忽然想起一件事,激动地放下手里的汤勺:“来取往世书的人是谁?”
    阎王努了努嘴,十分不屑地道:“还能有谁?之前在这儿发汤的人呗。”来取往世书的人是白虎大人。他明知道妙妙和阿木在这儿,却没有前来相见,只是取走了与二人相关的往世书,这意味着什么?妙妙想起白虎在游丝谷大肆释放天雷的情景,忽然觉得那白头白脸的人,居然心肠也不错。他们明明做了天庭的逃兵,白虎却没有前来捉拿他们,这算是劈出来的友谊么?
    妙妙拉着阿木的袖子,与他咬耳朵:“成亲的时候,也叫他来吧。只要他不劈雷放电,也还是顶顶好的。”
    ……
    帝俊大人沉着脸看完了白虎带回来的往世书,别提多么吃惊了:“扶兰仙子不愿意嫁给凤族,只是因为凤族多情?胡闹,男人有个莺莺燕燕地围在身边,有什么好稀奇的?凤族多情,那是因为凤族繁衍不易,有些凤族终其一生也无子嗣……”
    陪在他身侧的望舒神女温柔地笑了笑,插言道:“女子求专情,毕竟与子嗣无关。”
    羲和神女的性子暴躁些,听了帝俊大人更是阴阳怪气:“帝俊大人心里惦着那些个莺莺燕燕,却要将我姐妹二人置身何处哪?如果是我,也情愿嫁给紫绡仙君。”她夺过了往世书多翻了几页,吐了口闲气,又道,“听外头的人说,扶兰是帝俊大人与女娲大人的私生女……以前说来我还不信,现在,呵……”
    帝俊大人感到一股寒气从脚掌底到了眉心,整个脑袋瓜都像要炸开了。他当机立断地将往世书丢回给白虎,大声道:“去,去叫青龙、朱雀、玄武三个过来,本座有令……”
    一年之后,妙妙和阿木回到了玉珩宗,却见宗门已然全都变了模样,谢轶言顺利接任了掌门,却不急着冲击最后一道关口。公孙四两跟在他身后,阴沉着脸像个要债的。四人见面,谢轶言春风满面,却绝口不再提借劫雷之事。但妙妙和阿木却能感觉到公孙四两身上的魔煞之气正在消退。
    妙妙拉着公孙四两的手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修为低了这么多?难不成……他拿你做炉鼎?”说着,眉毛倒竖,便要找人算账。
    公孙四两白着脸孔,死死揪住了她:“你的脑子还真是石头,哪个不长眼的会拿魔族做炉鼎?要怪就怪你那师尊……居然教他那此不要脸的法子,累得我每天直不起腰,魔障是退了一些,可天天可此,谁吃得消?”
    妙妙疑惑地瞪着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阿木竖起耳朵听两人悄悄话,见自家夫人要出洋相了,赶紧将她拖了回来:“不明白,为夫晚上再同你细细解释,先去见师尊。”
    妙妙还在犯傻:“为什么要晚上解释,现在解释不行么?”
    公孙四两脸上飘过一丝可疑的红云,谢轶言便干脆装作没听见了,阿木舔了舔舌头,低声道:“白天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为夫不介意。”
    妙妙呆脸:“啊?”还在发愣,就觉身子一轻,被阿木拦腰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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