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杜若不禁有些慌了,自己初入王府就给盛王留下这样糟糕的印象,只怕日后很难再得到宠爱。她心念一转,忙一撩裙摆柔顺地跪了下来,一双皎如明玉的纤纤素手搭在他的膝上,眨着一双明艳妩媚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说:“妾有眼无珠,那天没能认出殿下的身份,一时言语无状冒犯了殿下,真是对不起……可是,妾真的不是有心的。却不知那天殿下身边随侍的那位小娘子是什么人,改日妾也应当向她赔罪才是。”
    想起那日杜若嚣张跋扈的样子,与此时的柔顺妩媚简直判若两人,李琦不禁蹙了蹙眉,淡淡回答:“哦,那位小娘子是我的孺人裴氏。”
    杜若慢启秋波,仰起娇艳无双的脸庞看向他,软语恳求道:“殿下,妾知错了,改日一定会亲自去向孺人妹妹赔罪的,请您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好了,你起来吧。”李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与她娇媚的眼波一触,心便似微微颤了一下,声音也不禁温和了许多,“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如今你既已入我家门,就希望以后你能勤谨持家,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王妃。”
    “是。”杜若欣喜地应了一声,却并未起身,而是把脸轻轻靠在了他的腿上,一抹娇羞的红晕从面颊一直窜到了耳根后面,低低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惑人的媚劲儿,“妾以后一定会尽心服侍殿下的……来,让妾伺候您更衣。”
    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她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着,有些忐忑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为他换上宽松舒适的寝衣,然后又娇羞地卸下自己的钗钿簪环,脱下身上层层叠叠的锦绣罗裳、素纱中单,露出白嫩如凝脂的曼妙*,动婉含颦,冶态横生。
    案上红烛的火焰蓦地跳动了一下,绽出一室旖旎春光。
    杜若双颊艳若桃花,用纤长柔滑的手臂紧紧攀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媚声呢喃:“妾年少无知,不谙人事,枕席之上,望君见怜……”
    她惊人的丽色和天生的媚骨,竟让他沉静淡定的眼眸里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床前的帷幔悄然垂下,之后发生的一切,便如世间千千万万个洞房花烛夜一样,*巫山,被翻红浪,低帏昵枕,两相欢爱……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夜,然而对于他来说,接下来的事情都不过是一种必要的仪式而已。也不知怎么,在这样温香萦怀的*时刻,他竟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女孩儿——这段时日紫芝身子一直不太好,夜里总是咳嗽,也不知今晚她自己一个人能否睡得安稳?
    承欢之后,杜若埋首于柔软的衾枕间,酣然入梦,梦里仿佛依然有某种炽热如火的情愫,在她疲惫而饱满的身体中欢腾不息。直到夜半时分,帘外忽然响起一阵隐秘的低语,将她从断断续续的浅眠中唤醒。
    李琦也被那细细的说话声吵醒,翻了个身不悦地问:“谁在外面?”
    帘外传来侍女碧落柔婉的声音:“殿下,是朗风轩的阿芊姑娘来了,奴婢怕打扰到您和王妃休息,就没让她进来……”
    李琦心头一跳,半梦半醒中的头脑顿时清明了许多,吩咐道:“唤她进来。”
    阿芊疾步走进房内,在床前的帐幔外跪下,强压着声音中的哽咽说:“殿下,裴娘子病了……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夜里忽然发起高烧来,胸口也疼得厉害,还咳了好些血……裴娘子本来不让我们来打扰殿下,可是,奴婢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杜若自以为得到了盛王的宠爱,闻言不禁沉下脸来,端起王妃的架子骄横地训斥道:“没规矩的丫头!府中姬妾生病,赶快去请个医官来给她看看便是,殿下又不会诊病,深更半夜的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阿芊被她骂得一愣,忙擦了擦眼泪解释道:“王妃息怒,奴婢并非有意打扰,只是裴娘子实在病得太重……”
    新婚之夜就要离开洞房去探望生病的侧室,李琦对王妃本有几分歉疚,然而一听她用这样蛮横的语气训斥紫芝的侍女,一时不禁心头火起,当即披衣起身,对阿芊道:“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殿下!”杜若心中漾起一丝委屈,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撒娇似的挽留,“今天是咱们俩的洞房花烛夜,你不能走!”
    “放手。”李琦回首瞥了她一眼,见她始终抓住自己不放,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厌烦,毫无耐心地推开她的手,声音冷漠,“夜深了,王妃先歇息吧。”
    “殿下,你……”杜若被他推得跌在床上,定定地看着新婚夫君远去的背影,鼻子一酸,泪珠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第120章 荼蘼
    夜色深沉,开满荼蘼花的庭院寂寂无声。
    李琦疾步走进朗风轩的卧房时,紫芝已经迷迷糊糊地睡去,纤瘦的身子侧卧在锦衾内,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侍女们都在一旁默默伺候着,李琦轻手轻脚地走到她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压低了声音问:“太医来看过了吗?”
    侍女白芷轻声答道:“是,刚才已经请太医署的何太医来看过了,开了几剂药,裴娘子服下之后就睡着了。太医说,裴娘子仍是去年受伤时落下的病根,病势虽凶险,但只要放宽了心、精心调养就不碍事的,殿下不必忧心。”
    李琦似乎松了口气,然而侧头望向病榻上沉睡的女孩儿时,眉宇间的忧色却没有减少半分。
    “殿下……”阿芊觑着他的神色,略一犹豫,忽然上前一步跪了下来,低着头怯生生地开口,“其实,裴娘子并不知道奴婢去找您,是奴婢见裴娘子太难受了,觉得她见到您可能会好一些,所以才自作主张……若是奴婢做得不对,就请殿下责罚奴婢吧,千万不要怪罪裴娘子……”
    “嘘——”李琦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低低吩咐,“好,我知道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侍女们施了一礼,默默退下。
    幽暗的烛光下,紫芝微微翻了个身,怀里仍紧紧抱着那个毛茸茸的布娃娃,仿佛很没有安全感似的。她熟睡的模样是如此可爱,铅华不御,粉黛不施,一把乌黑的青丝拖于枕畔,更衬得她清秀的面庞纯洁无瑕,全无一丝世俗女子的媚态。枕边,一袋金光闪闪的拂菻国金币被随手搁在那里,底下还压着几张题着字的纸,皆是这几年他送给她的旧物。
    “紫芝……”他在心底轻轻唤了一声,低头凝视她时,眼眸中的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
    一室静谧,清风拂动的帘帷间,隐隐有荼蘼花哀婉的芬芳。
    而她似乎真的听到了他心底的轻唤,恰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却一脸惊喜地说:“殿下,你来了?”
    “嗯。”李琦微笑着点头,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散发,“听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你。”
    紫芝很开心地抿嘴笑了,又问他:“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也快有小半个时辰了吧。”李琦捂着嘴优雅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逗她,“你若再不醒,我可要走了。”
    “你去哪儿?”紫芝顿觉清醒,忙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袖,仿佛生怕他会跑了似的。然而话一出口,她立刻发现自己这话问得颇为可笑——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除了王妃的新房,他还能去哪儿呢?
    想到此处,她忙讪讪地松开了手,眼眸深处露出一丝令人怜惜的落寞。
    “逗你呢,我哪儿也不去。”李琦却笑着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吻了吻,“你这身子时好时坏的,可真吓死我了。是不是又嫌药苦,没有按时吃啊?”
    紫芝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难受。”
    他又问:“现在觉得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她一笑,撒娇似的嘟了嘟嘴:“你一来,我就全好了。”
    李琦爱怜地捏了捏她犹显苍白的脸颊,微微俯身,在她耳畔含笑低语:“怎么,娘子想我了?”
    “才没有呢!”紫芝笑着用锦被蒙住头,不一会儿又红着脸从里面钻了出来,望了望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过来,我……我不应该这么任性的。你快回去吧,不用在这儿陪我了。”
    “你呀,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偶尔任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李琦体贴地替她掖好被子,忽然感慨,“还记得那年我娘病得很重,她在人世的最后一晚,父皇却在蓬莱殿召幸沈才人,和一个更年轻美丽的女人共享鱼水之欢……我知道,他是皇帝,这样的事情很正常。可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以后我也有了心爱的女子,绝不会让她如此无助,只要她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紫芝定定地看着他,沉静的眸光中似是闪烁着某种幸福。
    “紫芝,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开心。”他继续说,语气温柔而诚恳,“可是你也知道,这位王妃是阿娘生前替我选定的,我现在不可能擅自退婚,让阿娘在九泉之下背上失信之名。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是谁闯入我们的生活,我心中一生挚爱的妻子,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紫芝听得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侧过头去,用衣袖悄悄拭去眼角溢出的几滴热泪。
    “二十一郎……”她还不太习惯这样唤他,声音显得有些涩涩的,“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其实我一直都明白,以你的身份,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子,我也从来都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只要你心里还念着我,别把我丢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琦微微笑了一下,说:“如果你见到那位杜王妃,就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喜欢她。”
    “为什么?”紫芝不免有些好奇,猜测道,“她……长得很丑?”
    李琦摇了摇头:“不,很美。”
    听他夸赞别的女子长得美丽,紫芝心里便有些酸溜溜的,撅着小嘴儿闷闷的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去年春天咱们一起逛东市的时候,在街上遇见的那只母老虎么?”见她微露迷惑之色,李琦又继续解释,“就是那个很骄横的女人,自称姓杜,长得倒还不错,只可惜为人蛮不讲理又没教养。你不小心把油饼甩在她身上,弄脏了她的裙子,结果她就要动手打人,后来还是我把随身的玉佩给她做赔偿,这才作罢。”
    紫芝心里咯噔一沉:“是她?”
    李琦点点头,苦笑着叹了口气:“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这样的女人如何能与你相比,更何况,天家的婚姻本来就只是政治交易,各取所需罢了。我会竭尽所能给她和她的家族想要的富贵荣耀,但是,感情并不在我承诺的范围之内。”
    听了这话,紫芝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相反,某种不可言说的隐忧似乎更加深重了。
    “自从爹爹获罪流放,我在深宫的最底层整整生活了五年。”她掩口咳嗽了几声,然后直视他的眼睛,微笑着转移了话题,“我想,宫廷教给我的最残忍的一课,就是在每一个最无助的时候,慢慢割舍掉对任何人的依赖心。幸运的是,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一直在不知不觉地依赖着你,依赖你给我的关怀和保护。在你面前,我可以任性、可以软弱、可以随心所欲,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不过,我相信自己依然可以做一个坚强的人。所以,你不要总是顾念我,回王妃那里歇息吧,有些事,注定是要我自己一个人来面对的。”
    此时此刻,她的微笑远比眼泪要让人心疼。
    李琦一时无言,只是用手轻抚着她的柔发,半晌,才对她温和道:“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紫芝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唇角犹带笑意,而眼睫上却残留着几滴细小的泪珠,在幽幽烛火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第121章 杜若
    杜若一夜未眠。
    夜色淡去,东方渐白,案上的两根龙凤花烛皆已燃尽,而华丽的新房中却依旧空荡荡的,唯有新婚的王妃伏在枕上悄然饮泣,宛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天色大亮后,杜若的陪嫁侍女阿昭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帐前,轻声唤她:“王妃,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起身吧,一会儿府里的诸位娘子还要过来拜见呢。咱们初入王府,可不能让人家给看轻了。”
    杜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纤长的十指紧紧攥着被子,心里越想越觉得气恼,忽而扬手将盛王昨夜睡过的瓷枕向地上狠狠砸去,咬着牙,流着泪,一张明艳妩媚的面孔竟气成了猪肝色。
    “王妃息怒。”阿昭只当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主人不悦,慌忙跪下来叩首请罪,“奴婢该死,一大早就胡言乱语的惹王妃生气……奴婢知错了,请王妃狠狠责罚奴婢吧,只求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杜若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声音微微有些哽咽,“阿昭,你说说……我好歹也是他三媒六聘娶过来的王妃,新婚之夜却被他独自撇在洞房里,我……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啊?”
    阿昭深知自家小姐的火爆脾气,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跪在地上侧耳听了听床帐内的动静,确定并无异样,这才提心吊胆地爬起来,赔着十二分的小心服侍她穿戴梳妆。不过一夜之间,新王妃失宠的消息就已在府内不胫而走,前来拜谒时,那些素来不得宠的姬妾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添油加醋地聊得不亦乐乎。
    梳洗罢,杜若缓缓步入前厅,只见一道道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齐齐向她射来,或面含嘲讽,或暗藏机锋。她定了定神,在众姬妾不怀好意的注视下端然落座,眸波淡定,仪态万方,那雍容高雅的姿态几乎完美得无懈可击。众女子表面上倒还算恭敬,皆举手加额,肃然下拜,向新王妃行了初见的大礼。
    杜若和颜示意众人平身,含笑问道:“诸位娘子可都到齐了?”
    众姬妾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新王妃,只见她虽妆容华美,眼圈周围却隐隐有哭泣过的红肿,显然已遭盛王冷待,心中皆暗自称快。听到询问,许倩第一个欠身答道:“妾等皆谨遵嫡庶之礼,前来向王妃问安,唯有裴孺人没来。”
    “裴孺人?”杜若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问,“可就是昨晚生病的那位裴娘子么?”
    “正是。”许倩笑盈盈地点头,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子醋劲儿,“裴娘子本来身子就娇弱,又日夜忙着侍奉殿下,哪里能像我们一样清闲呢?以前我们去朗风轩问安时,她也时常推脱着不见呢。”
    不待杜若发话,便又有一女子笑着接口道:“裴娘子这病来得可真是时候,依我看……呵呵,只怕是夜里劳累太过,把身子都给耗虚了吧?”
    众女红着脸一阵娇笑,须臾,又有一人道:“耗虚了身子又如何?这样的福气,咱们想求还求不来呢。再说了,裴娘子如此受殿下宠爱,尊贵得就像正室夫人似的,日后就算见了王妃,恐怕也无需像我们这样跪下来行大礼吧?”
    “那是自然。人家裴娘子是何等人物,在咱们府里一向说一不二,见了殿下都不用拜呢,又岂会甘心向一个女人屈膝?”
    “所以说,裴娘子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王妃可千万别因为这事跟她伤了和气,惹恼了殿下就不值了……唉,谁让人家手段高,比咱们得宠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厅堂中一片娇娆的笑声,显然都没把这位新王妃放在眼里。
    杜若自幼在家中娇惯坏了,何尝经历过这等场面,一时不禁又羞又恼,却终是不便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得狠命忍着,眼中几乎要掉下泪来。众女子叽叽喳喳地说得正起劲儿,却见盛王的贴身侍女碧落款款走进门来,向杜若盈盈一拜,恭谨笑道:“奴婢碧落见过王妃。殿下昨晚走得急,生怕对王妃有怠慢之处,故而特地遣奴婢来向王妃赔个不是,还望王妃能体谅殿下的难处,莫要计较才是。”
    她言辞得体,寥寥数语就替杜若解了围。杜若也稍稍缓和了神色,微笑道:“殿下太客气了。我与殿下既已结为夫妻,就应该相互体谅,哪里还用赔什么不是呢?”
    碧落谦恭地一笑,目光在众姬妾脸上淡淡扫过时,仿佛别有深意:“殿下还吩咐,今后府中大小事宜皆由王妃执掌。裴孺人卧病体虚,一应礼数皆免,其余诸位娘子务必要尊重王妃,勤谨侍奉,若有人胆敢以下犯上,定当严惩不贷!”
    “是,妾等谨遵殿下教诲。”众姬妾皆裣衽施礼,再度抬眼看向杜若时,目光中都带了几分敬畏。
    见盛王这般顾全她的颜面,杜若心里方才觉得舒坦些,又与众女客气地闲话片刻,便吩咐她们各自散去了。众姬妾也不愿意在此拘束着,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一出了门便又是有说有笑。吴清越却没有走,始终低眉敛首地站在原处,姿态温顺而谦恭。适才众人肆意谈笑时,唯有吴清越一直恪守本分,缄口不语。杜若最喜欢这种谦顺知礼的女子,遂微笑着问:“这位妹妹,可还有什么事吗?”
    吴清越捧着一只细长的螺钿紫檀木盒走到她近前,盈盈下拜道:“妾吴氏久慕王妃风采,特备下薄礼,聊表敬意,还望王妃笑纳。”
    杜若命侍女阿昭取来盒子,打开一瞧,只见里面是一支缠丝嵌珠并蒂海棠金步摇,光华灿烂,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生于豪门,自幼见惯了深宅大院中的妻妾争斗,对吴清越的无事献殷勤便不免存了几分戒心,于是淡淡一笑把盒子还了回去,推辞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我初来乍到,实在不便领受。”
    吴清越含着谦顺得体的笑容,徐徐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您的母亲同昌郡君正与家父是同宗,论起亲戚来还算是堂姐弟呢。若王妃恕妾僭越之罪,妾便斗胆称您一声姐姐了。”
    “哦?”杜若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她,笑容亲切,“原来是一家人,彼此正应该亲热些才是。妹妹快起来吧,既然叫我一声‘姐姐’,就别只顾着拘礼了。”
    吴清越依着规矩谢了恩,这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在一旁,面上带着谦卑的微笑。杜若愈发觉得瞧她顺眼,于是又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和言问道:“敢问令尊名讳,如今在哪里任职?”
    吴清越欠身回答:“家父吴峥,现任国子监司业。”
    杜若母家亦是豪门大族,族中子弟亲眷不计其数,一时也想不起有这么一位亲戚,只得含笑点了点头,随口赞道:“令尊能在国子监任职,定是学富五车的鸿儒了。妹妹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耳濡目染,想必也是个精通诗书的才女,日后咱们在一块儿吟诗作对,彼此也能做个伴儿。”
    “姐姐谬赞了。”吴清越忙起身称谢,又适时地将那装着金步摇的木盒双手奉上,笑容中颇带几分幽凉,“妾自知愚钝鄙陋,入府一年有余,却始终不得殿下眷顾……王府中长日寂寂,若能有幸与姐姐亲近,日日侍奉左右,便是妾的福分了。妾不善言辞,只想为姐姐稍稍尽些心意,还望姐姐莫要嫌弃这礼太薄了。说到底,这金步摇是要配姐姐这样的美人才能粲然生辉呢。”
    杜若被她奉承得十分受用,于是便也不再推辞,嫣然一笑示意阿昭将东西收下,又对吴清越道:“妹妹太客气了。我初入王府,许多事情都不太懂,日后还要请妹妹多多指点呢。”
    吴清越谦逊笑道:“不敢当。姐姐但凡有所垂询,妾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杜若双颊微微一红,随即道出心中疑惑:“不知……如今殿下最宠爱的是哪几位娘子?那个裴孺人,从前又是谁家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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