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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姜雪蚕提着一篮子金元宝兴冲冲地正往大殿走,绿柳和卫成却在她身后不远处激/情辩驳着。
    “殿下此刻一定在正殿。”绿柳皱着眉头小声与卫成嘀咕着。
    “偏殿,殿下平素不爱来这种地方,也不喜热闹。”卫成面无表情地回怼她。
    “一定是正殿……诶?姑娘跑哪去了?”
    原来他俩一直顾着争论,本就与姜雪蚕隔了一段距离,这会脚速又慢了下来,大殿周围香客密集,他们一会未注意便将人给跟丢了。
    这下子问题就从“太子殿下在哪”转变成了“姜姑娘在哪”,绿柳此刻只觉头大。
    他俩猜了半天,哪个都没猜中,姜雪蚕从前来过这寒鹭寺,一个老和尚说她与佛祖有缘,特意把她和丞相请到了一间香客稀少的阁楼里讲经说法。
    许是姜雪蚕真的与佛有缘,时隔多年,她凭着浅浅的记忆很轻松便找到了这间阁楼。
    只是物是人非,她打听了一路,小沙弥们都说那位大师早在十多年前就圆寂了,这间阁楼也极少有人来。
    姜雪蚕上了阁楼一看,发现小沙弥们说得没错,原本金光闪闪的佛像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
    好在这间阁楼空间有限,佛像也只有小小一尊。
    她拿着一块手帕走上前去,却发现佛像底座周围倒是干干净净,像是近来有人清理过。
    只是那人怎的如此粗心大意,只擦底座不净佛身,她无奈地笑笑,用帕子把佛像的金身也擦拭了一通。
    “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佛便好了,我好想见见娘亲”,姜雪蚕捏着点燃的三支香烛冲着金身佛像拜了几拜,眼角渐渐湿润,小声呢喃着。
    “爹爹总说往事不可追,可我总是在痴心妄想,想见见娘亲,想陪娘亲过生辰”,她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金元宝用烛火点燃,扔进火盆里,良久,才继续道,“大姐姐二姐姐都有娘亲,我却没有……”
    “咳咳——”
    话还未说完,一阵细微的咳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似乎是从佛像背靠着的那堵墙后传出来的。
    姜雪蚕将手里的金元宝扔进火盆里,提着裙子站起身,本想过去瞧瞧,忽又想起万一那佛像后头的是位正在专心修行的僧人,她这样贸然闯过去也是不妥。
    思来想去,她还是留在原地小声问了句:“请问您是这寺中的大师吗?”
    那人没应答。
    姜雪蚕心中忐忑,正想去一探究竟,佛像后头又传来那人的声音:“施主心中有惑?”
    施主……
    还真是位僧人。
    “大师,我只是在想念娘亲”,姜雪蚕蹲下/身,继续往火盆里扔金元宝,“娘亲生下我便离世了,我都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样子。”
    “想见她?”那人问。
    “嗯”,姜雪蚕点点头,“很想,今日是娘亲的生辰,本应为她煮一碗长寿面,祝她生辰快乐的。”
    “你念着她,她也会在某处念着你,你安康,她才安心。”
    姜雪蚕扔元宝的小手倏地顿在空中,这声音……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耳熟。
    “大师,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她抬起头,阁楼昏暗,火盆上方熊熊燃烧的火舌跳跃着映在她脸上,给雪白的小脸平添了几分红晕。
    久久无人应答。
    直到火盆中的金元宝燃烧殆尽,佛像后头那人才清了清嗓子,问了句:“施主觉得我的声音似曾相识?”
    “是有些,不过也可能是这殿中空旷,我一不小心听错了……”她摆了摆手,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
    “施主心中有牵挂。”
    那人一锤定音,火盆已经熄灭,小姑娘脸上的红晕却愈发浓重。
    盯着那火盆中的灰烬发呆了许久,姜雪蚕才点点头,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是呀,这几日身边总是有怪事发生……也不知道夫君出门在外是否顺心如意,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那……你想见他吗?”那人的声音带着极其细微的颤抖。
    姜雪蚕想了想,调皮地回了句:“在梦里想。”
    安静的阁楼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绝,外头偶尔飞过几只鸟,也都默契地扑闪着翅膀悄悄飞远,未搅扰屋中安宁。
    良久,那佛像后头的人才出声:“那便祝施主今日做个好梦。”
    “多谢大师!”小姑娘以为受了大师的祝福,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喜悦。
    临下阁楼时,她还笑着回谢了一句:“也希望大师修行顺利。”
    直到听见木阶“咚咚咚”的声音,佛像后头那人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站起身,嘴角的笑意即使在昏暗中也难以隐藏。
    “修行……有你在,我怎么修行。”
    *
    这大师的祝福一点都不灵验。姜雪蚕想。
    因为她刚下阁楼,就十分不幸地又被蒙了头。
    不过这回背她的不是壮汉,而是一个瘦子,准确说,是腿脚有疾的瘦子。
    奇怪的是,这人背着她,一会步履蹒跚,一会却又健步如飞,最奇怪的,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语气却截然不同,像两个人。
    “夫人吩咐了,不必怜惜这女子,你走得如此稳当,是真不怕后头有尾巴跟上来。”
    “哎呦我的好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腿脚不好,哪能跟您似的,走得像飞一样。”
    “别磨蹭了,后头有动静。”
    “男的?”
    “不像,像女人……小心!”
    一阵天旋地转,姜雪蚕一下子摔落在地,顾不上叫痛,她立马摘掉了头上的面罩,只见一位手执长剑的素衣妇人正站在她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至于那瘦子,她也终于看见了其真面目,尖嘴猴腮,蜡黄脸色,本是寻常长相,不知为何,她竟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
    而且绝不止见过一次。
    可惜还未等她完全记起,那人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姑娘,你没事吧?”妇人收起长剑转过身,关切地问了句。
    姜雪蚕笑着摇摇头,左臂是有些疼痛,但尚能忍受。
    她从未见过如此英勇潇洒的女子,眉宇英气,目光锐利,手上的长剑她恐怕都难以执起,而这位妇人却挥洒自如。
    “多谢您救了我,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不用放在心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霍夫人果真是女中豪杰,令人敬佩,还要多谢霍夫人救了在下的妾室。”
    那妇人话未说完便叫人给截了胡。
    她不悦地转过身,瞥了眼来人:“二皇子?”
    第20章 为她疯魔 “寒之恨不得藏在心窝里的人……
    听了两人一番对话,姜雪蚕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妇人便是霍旭霍将军的夫人——沈英。
    关于沈家,她倒是略有耳闻。
    沈家代代出武将,男子英勇善战,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有不少子弟都因功勋卓著被封为了将军。
    她曾听爹爹讲过,沈氏有一女嫁给了当今的镇国大将军,这位将军武艺超群、万夫莫敌,还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
    等等。
    如果眼前这位妇人便是那沈氏女,那霍旭岂不就是那位镇国大将军?
    她曾听过夫君称霍旭为“舅舅”……
    那夫君岂不就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不会的,怎么可能……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夫君只是位商人,怎么可能是那身份尊贵的太子,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努力平复着心情,拼命想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去,结果却适得其反,一幕幕破碎的记忆如同浪潮,尽数汹涌而来。
    白衣少年,龙纹玉佩,谢家,富商……
    还有她与宋寒之相遇时的画面,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悉数涌上脑海。
    清晰的记忆又与那些破碎模糊的往事掺杂,她渐渐心乱如麻,头痛欲裂,身子也摇摇欲坠。
    失去意识前,她只觉身后有一双有力又熟悉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腰身,而后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畔响起的也是她格外熟悉的声音。
    恍惚间,只听得那人说:“二哥怕不是看错了,她明明是孤的太子妃,怎么成了二哥的妾室?”
    ……
    宋寒之眼见小姑娘下了阁楼,原本想再看看她,谁知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小姑娘就不见了踪影。
    地上躺着他送她的雪白面纱。
    宋寒之当即便乱了心神,害怕她出了事,后悔自己应该早些出现在她身边,还装什么劳什子的老和尚。
    直到听见远处依稀传来的兵戈碰撞声,他才回过神来,循着那声音走过一段青石铺就的小路,又转过一个拐角,率先入目的不是那抹倩影,而是他那个号称在听乘云大师讲经的二哥。
    宋寒之猜得不错,宋舒榆今日是为他准备了一场鸿门宴,但刺向他胸口的那把刀临时转了方向,刀尖直指他的心上人。
    原来宋舒榆知道这便是他的软肋。
    宋寒之常常与卫成调侃,说他这个二哥心思缜密又善洞察人心,可只有一样——他总是掂量不清自己的身份。
    机关算尽,劳碌半生又如何?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坐守封地的王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登上那座梦寐以求的龙椅。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宋寒之不想提醒他,却不得不提醒他。
    “身份不可僭越,看来梅妃并未教过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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