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姜雪蚕对男女情爱之事尚十分懵懂,以为青青姐姐与霍将军是真心相爱,谁知青青听了她这话竟笑出了声,与她笑着解释,自己和霍旭不过是互相索取的关系。
    霍旭贪图她年轻貌美,而她则想在霍旭身上捞些钱财,仅此而已。
    青青还说,霍旭喜欢很多人,她不过是其中之一,用完就丢,她也没亏到哪去。
    当时姜雪蚕没明白,霍将军对青青姐姐那样好,即使是那样,他们二人,也称不上是相爱吗?
    今日见霍将军和霍夫人两人一道从对面过来,宫道不算宽,可两人依旧各走一边,形同陌生人。
    这两人一定也并不相爱。她想。
    “今日我们俩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来给你们送件新婚贺礼。”霍旭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道明了来意。
    宋寒之挑了下眉,站在他面前的这二位都是武将,小时候他过生辰,他们二人送他的不是刀便是剑,这回应当也没什么例外。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又是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刃。
    见宋寒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霍旭转了转眼珠,突发奇想,又来了句:“舅舅今日得闲,给你和外甥媳妇舞一段。”
    没容得宋寒之拒绝,霍旭便大手一挥,拉着他们去了校场。
    霍家代代出武将,霍旭十几岁的时候便跟着父亲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即使这做人方面尚待改进,可这舞刀弄枪方面的本事却是不差。
    他握剑的手法极稳,身形也敏捷,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连校场内其他年纪轻的将军们都看得如痴如醉,连连为其拍手叫好。
    “霍将军舞得真好看。”姜雪蚕站在沈英旁边,也是止不住地赞叹。
    “是好看。”
    听到这话,姜雪蚕微微失了神,她以为霍夫人不喜霍将军,未必会接她这话,可当她扭过头去,瞧见霍夫人脸上的表情时,心中疑惑和不解便更多了。
    霍夫人在认真瞧着校场中央那人,面上难得露出了笑,目光也比方才温柔许多。
    就在这时,方才那柄剑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们二人面前。
    原来霍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舞完了一整套剑法,这会正擦着额头上的汗,将剑递给沈英,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也来一段?”
    沈英没说话,直接接过了那柄剑,飞身到了校场中央。
    沈英的剑法与霍旭的显然派系不同,更着重于变幻莫测和飘逸感,看上去倒真像是一段舞。
    不过二人也有相同之处,姜雪蚕注意到,二人瞧着彼此舞剑时的神情是一样的。
    欣赏,赞美。
    至于喜欢……她瞧不大出来。
    思考间,沈英已经挽出最后一个剑花,继而收了长剑,长剑入鞘,接着便被递给了宋寒之。
    与长剑一起的,还有一纸信笺,只是她动作极快,又有长袖遮掩,除了霍旭这样目光敏锐的武将,普通人很难发现。
    递了贺礼,夫妻二人便没再久留,只是离开时似乎比来时心情愉悦不少,路上不时还会比划两招。
    *
    回宫的路上,姜雪蚕仍是有些蔫蔫的,方才看霍旭夫妻俩舞剑时还兴致盎然,这会又耷拉着眼皮,揉了好几回眼睛。
    而导致她如此疲累的罪魁祸首倒有些自知之明,主动扶住了自家娇妻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触感吓得眼前人一激灵,不过马上,她又由这熟悉的触感联想到了昨晚,小脸立马又红了一片,只是眼底的倦意却并没有因此消减。
    宋寒之静静瞧着她,嘴角不觉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凑到她耳畔低笑着问了句:“我背你,好不好?”
    “不好。”
    她拒绝得十分爽快,这是宋寒之没有预料到的,僵持了一会,他不甘心,又问了句:“那抱呢?”
    眼前人今日分明没上胭脂,这会儿小脸却红成了胭脂色。
    “也不要。”她别过脸去,声音比方才低了很多,半是羞怯半是困倦。
    宋寒之却逮着空子假装没听清,直接把这身子软绵绵的人儿打横抱起,又假装没看见怀中人害羞的小脸,抬头看了看天色,温声道:“接近午时了,先用些午膳,过后再小睡一会。”
    而怀中人似乎也活学活用,假装没听见这一句,安分躺在他怀里眯着眼小憩。
    宋寒之脚速快,不一会儿便抱着人回到了宫里,他先是把怀里的人儿小心放到榻上,替她盖好了锦被,而后又唤下人去传膳。
    今日赶巧是绿柳当值,她对姜雪蚕的口味倒算熟知,只是宋寒之仍有些不放心,交待她吩咐厨房把菜做得清淡些,另外再送一碗红枣粥过来。
    晨起去太后宫里用早膳时,宋寒之记得身边人对那道红枣粥情有独钟,喝了大半碗。
    绿柳听完吩咐,倒是一点都不对皇后娘娘午膳喝粥这事疑惑不解,反而还笑着问了句,粥里需不需要放些补气血的药材之类,宋寒之轻咳了声,没拒绝。
    趁着这会功夫,宋寒之借着窗外的光打开了那张信笺,上头写了两件事,一是十年前丞相府女眷们乘船出海一事,其它没什么异样,只用朱笔勾勒的一句——“那船出自曹氏造船厂”,这话彻底证实了宋寒之的疑虑。
    另外一件便恰好是关于这曹氏造船厂。
    沈英在信上说,每年为鼓励这些民间工业发展,户部会向地方拨下银子,但曹氏造船厂的账本却很奇怪,有几年的款项找不到对头的项目,而且记的账目也不太对,不细瞧看不出,认真对比便能发现细微的差错。
    沈英特地在造船厂内安排了人,那人在大场合当过几年账房,对这些事情较为熟知,找到机会看了那账本几眼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沈英在信上并未明说曹氏造船厂是否和当地官员有勾结,说是这事有待详察,但账本那事错不了,叫宋寒之暂且放心,这事她不久后便能查个水落石出。
    最后一句读完,宋寒之并没有轻松多少,曹氏造船厂远在渤海一带,离京城尚远,天高皇帝远,当地官员不是没有可能与其勾结。
    这事,倒真需要点时间好好查一查。
    正想着,外头的绿柳轻扣了两下门,送了午膳进来,宋寒之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轻拿轻放,绿柳点了点头应下。
    如宋寒之吩咐的,御膳坊做上来的菜都是海带豆腐汤一类清淡的菜肴,另外桌边还放了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红枣粥。
    绿柳放下盘子便离开了,屋内又只剩了这对新婚夫妻。
    宋寒之掀起珠帘进了内室,瞧着那半掩着锦被靠在贵妃榻上的人儿,心里犯了难,想让她用些午膳饱饱腹,却又不忍吵醒她。
    毕竟昨晚,她是真的累坏了。
    “夫君……”
    思索间,只听得榻上的人儿轻唤了一声,带着点呜咽,叫人心疼不已。
    宋寒之当然听不得她这样的声音,立马走到她身边,俯身拭了拭她额头上的冷汗。
    看样子,打个盹的功夫,眼前这人儿是做了个噩梦。
    “怎……”
    尾音未落,榻上人便突然起身拥住了他。
    “怎么了?”宋寒之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了一大跳,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询问。?
    安静了好久,正当宋寒之以为眼前人又进入梦乡时,一道带着倦意的喃喃声响在耳畔:“夫君,我俩之间的感情,是喜欢吗?”
    宋寒之似乎并未想到怀中人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讶异了一会,他又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温声答她:“是喜欢,也不止是喜欢。”
    怀中人仿佛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再问下去。
    就这么在他怀中窝了一会,姜雪蚕终于抹了抹眼睛,自他怀中抬起脑袋。
    宋寒之光瞧眼前人红红的眼眶,不用猜也知道,方才这人儿一定在他背后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哭了?”他捧起她的小脸,用指肚拭去她未藏好的泪珠,低声问了句。
    不想,眼前人竟摇了摇头,冲他扬起一个笑容,声音也比方才轻快许多:“没什么,知道我与夫君是彼此喜欢的,这便好了。”
    宋寒之静静瞅了她好久,最后也笑着将此事翻了篇:“来用些午膳吧,若是倦了,饭后再来小睡便是。”
    姜雪蚕这回不仅没假装听不见,反而还主动蹬上了鞋子,笑意盈盈地回了声“好”。
    饭桌上,宋寒之给她布着菜,又想起那曹氏造船厂一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在这时,只听得身边人说了句:“明日便要归宁了,夫君替我想想,我送什么爹爹会喜欢?”
    她这话倒是给宋寒之提了个醒。
    明日就是归宁的日子了。
    他其实早已为他岳父大人备下了份礼,先前还以为眼前人也早有准备,没想到这人儿至今还在为这事犯愁。
    “不必担心,午后我陪你去挑一挑。”宋寒之盛了碗豆腐汤递给她,提议道。
    “好。”她乖巧应下,小啄了口手里的鲜汤。
    然而事实证明,这份兴致还是抵不过身子上的倦意,喝了小半碗汤,姜雪蚕倚在榻上,不一会眼皮便开始打架。
    然而一阖眼,她便会想起刚刚那个梦。
    梦里,她和夫君变成了霍将军和霍夫人之间相处的模样,她瞧不出两个人眼里对彼此的喜欢。
    可仿佛又不只是这样,虽然没有喜欢,却有些别的东西,那是另一种温柔。
    她不明白,所以心生恐惧。
    她分明想入睡的,可一想到那个梦,又失了睡意,奈何身体上的疲惫令她不得不休息这一阵。
    想了想,她还是微微睁开了含着水汽的眸子,下意识去寻她的夫君,见那人正坐在木椅上翻阅书册,她放下心来,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再次上涌前,她不经意间又轻抬眼皮,眼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便要推门而出,她眉心微皱,未来得及蹬上绣鞋便下了地,几步跑过去,扯了扯那人的长袖,嗓音有点哑。
    “夫君陪我一块儿睡吧。”
    第42章 邀君上榻 “还没到晚上呢。”……
    宋寒之听到这话时, 正欲开门的双手都顿在了空中,手中的书册更是掉落在地。
    本来他怕榻上人睡得轻,自己翻阅书册的声响会吵到她,于是便想悄悄离开去书房。
    不想, 他放得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还是吵醒了榻上之人, 顺便还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惊讶之下, 他的双腿倒比脑子先一步作出了决策, 三两下便行到了榻边,握住榻上人搁置在锦被外的小手。
    她的掌心有些薄汗, 想必方才又是做了什么噩梦。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一上一下对视了好久,见身旁的人儿一直忽闪着浓密的眼睫,却一直沉默不语, 时不时还稍稍咬下下唇,面上的红晕也愈加明显。
    宋寒之这才记起,方才这人儿似乎说了什么话。
    邀他上榻。
    他唇角轻勾,目光依旧温柔,索性也不再沉迷那书中的“颜如玉”,专心致志哄起眼前这位“颜如玉”来。
    躺在她身侧,宋寒之将大红色绣着“福”字的锦被替她向上掩了掩, 瞧她仍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他索性也使些坏,用拇指摩挲着她光滑白净的脸蛋, 眼前忽地浮现出昨日意乱情迷时, 他指肚所抵之处泛上红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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