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点了一下右耳的蓝牙耳机,接通后就笑道:哟,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阿准,我哥俩回来了,胡朋的大嗓门儿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吵得班准下意识拔下了蓝牙耳机,拿得离耳朵远了点儿,走啊阿准,出来耍耍。
    这几天临近过年,而班准如今任职的集团副总裁也没有十分需要他处理的事务。
    昨天在富丽堂皇喝酒是因为荣潜的生意,而今天约他的人是胡朋苟酉,所以班准下意识地就觉得很亲近,受到邀约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成,我现在就赶过去,你们开了酒等我吧。
    整天忧心忡忡地为了保命事业而奋斗,班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累了,真的需要和挚友好好倾诉一番。
    虽然不能说出实情的真相,但是最起码可以有人陪他喝喝酒,开解一下繁冗的心绪。
    他耐痛能力强,所以从来都不担心伤口恢复不好、甚至是会红肿的问题,一想到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便打心眼儿里开心。
    班准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觉得头重脚轻的时候,不用再去想那些桎梏着自己的心事,让他觉得有种忙里偷闲的轻松感。
    胡朋和苟酉都喝了酒,因此也跟班准一样不能开车。
    不过胡朋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直接带着司机来的。
    专门负责送喝大了的朋友回家。
    跌跌撞撞地被人扶着走出电梯时,班准还残存了一丝清醒的意识。
    他隐约还记得荣潜不愿意被外人知悉他俩的关系,故而在准备人脸解锁的时候,班准直接用脊背靠在身后的门板上,凝神对送他上来的司机说道:
    你先走吧,我自己可以。
    胡朋是个颜狗,受不了身边的人丑到他,因此就连家中雇佣的司机都十分英俊,向来衣着考究,身上时常弥漫着胡朋惯用的香水味,替胡朋送人回家的时候,即便扶着醉鬼,脸上也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见班准不需要他继续搀扶,司机不放心地摇摇头:班先生,朋哥特意交代我,让我一定要把您扶进卧室的。
    班准喝得头晕目眩,太阳穴都隐隐作痛了起来。
    他低低地嘶了一声,晃悠着身体朝地面栽倒了下去。
    年轻的司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班准的手臂,班先生小心。
    话音刚落,沉重的入户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吓得司机急忙想要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青年拢在怀里,结果却被里面的人一把扯住班准的肩膀,直接就要把人轻轻巧巧地拖进屋子。
    然而原本应该干脆利落的动作却受到了阻碍
    班准的手,竟然正紧紧地攥着司机的小指,甚至还大有一副想要得寸进尺地握住无名指和中指的架势。
    荣潜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两人相接的部位上,沉声道:松开。
    司机虽然见识过很多胡朋身边的小男孩儿,但护送班准却是头一次。
    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就算把他接送过的几十个小男孩儿的长相都叠加在一起,放在班准面前,那也还是一点儿都不够看的。
    因此听见荣潜命令性的话后,司机也有点不服气了。
    毕竟班准身边的小鸭子他也是见识过几个的,今天他面前的这个不过是提早到了班准家里,就敢对他颐指气使了,实在是有够好笑。
    荣潜向来不是个愿意过多废话的人,见司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忍下不耐再次警告道:
    松手。
    司机的表情变得有点为难,又像是有点害羞:
    不好意思,实在是班先生握得太紧了,我扯都扯不开呢。
    荣潜:???好大一股茶味儿。
    他伸手握住班准冰凉的手腕,最后警告一次:你今天要是想站着离开这里,就立刻松手。
    司机终于注意到高大少年的阴鸷视线,吓得后背一凉,虎躯一震,x花一紧,忙不迭地去扯自己的手指,丝毫不敢弄痛班准半分。
    末了,没等荣潜对他下逐客令,就一头钻进了电梯里逃之夭夭。
    被人丢下的班准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除了手中空下来的时候,他不满地低哼了一声之外,剩下便别无反应。
    而至于只不满了一瞬的原因荣潜低头看着自己主动塞进班准手中的食指中指,心情复杂地抿抿嘴唇。
    醉汉而已,所有的行为都不能当真。
    班准好歹也是个身高过了一米八的成年男人,喝得不省人事间,压根儿不会有自己抬腿挪动脚步的意识,倒比生病的时候昏厥过去还要重上不少。
    不过这点重量对荣潜来说仍旧算是轻松。
    把人放倒在沙发上时,班准转眼就一个翻身凿在了地上,磕得脑门儿发出砰地一声,人却依然睡得香甜。
    荣潜不知道应该先给他擦脸还是先将人弄回到卧室,皱眉沉思间,班准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小荣,你要是想做生意,咳咳
    班准趴在沙发上,声音闷闷的,加上可能因为着凉而产生的鼻音,竟带着几分引人沦陷的诱惑。
    荣潜垂眸听着,等他说完。
    班准慢悠悠地蜷起双腿,说教似地对荣潜道:你就得陪人喝酒。
    他醉的厉害,不顾及身边的人是谁,就伸手掀起背后的衣裳,挠了挠腰窝的位置,看起来估计是有点痒,挠完却忘了将衣服盖回到身上,任凭那片雪白暴露在空气中。
    荣潜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嗯唔
    班准眉头皱得有点紧,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荣潜推推他的肩膀,试探着问道:班准,我送你回房间?
    班准听到荣潜叫他的大名,估计是因为喝醉了,面对荣潜时的胆子也跟着变大了许多。
    他再次强撑着困意睁开眼睛,梗着脖子看向荣潜,教训似地拍拍他的屁股:
    嘶,没大没小,你叫谁班准呢?叫准哥。班哥也成,不许不许叫我名字,没礼貌。
    说完,摸过自己的魔方和手边的遥控器,直接宝贝似地塞进了外套里,手拿出来的时候,胸腹间直接突起了一块儿,显然是又把东西放在肚子上了。
    荣潜顾不上他敢打自己的惊讶,压下唇角的弧度,俯身将瘫在沙发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架了起来,准备将人搀扶进他自己的卧室里。
    忽然,荣潜闻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
    似乎是从班准的颈间传来的。
    和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不同。
    荣潜皱皱眉,觉得这个味道不简单,于是下意识凑过去闻了闻。
    庸脂俗粉。
    虽然和叠字男孩儿们身上的不同,但也极为相似,看来还是去了同一个地方。
    如果富丽堂皇的生意做得真的不干净,那他不介意向警局来一波自曝,只要能把那群无法无天的小鸭子抓起来教训一通,就比什么都强。
    心肝儿再,倒半杯。
    班准的手虚握成拳,直接怼到俯身给他盖被子的荣潜下巴上。
    等了半天见人没反应,他嘟囔了一句不给算了,就转身继续睡了起来。
    呵,又心肝儿又宝贝儿的。
    荣潜不知道班准为什么没了漂亮的小男孩儿,就好像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一样。
    明明身体还没有痊愈,就开始卯着劲儿地拼命折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界限,让他认清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夜夜笙歌,纵情酒色。
    想到这里,荣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憋闷。
    他直接带走了给班准擦了大半张脸的温热毛巾,回到卧室闷头睡了过去。
    让心肝儿来给他擦吧。
    。
    昨晚喝得不是很难受,比在有目的性的酒桌上喝得要舒服一点。
    因此班准起床后直接在右手上套个袋子,然后去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穿好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班准正好看见从卧室里走出来的荣潜。
    这种场景莫名的有点熟悉。
    班准这才想起来,昨天早上也是这样的。
    那昨晚也是荣潜照顾他的?
    不对,是胡朋的司机送他回来的,跟荣潜应该没什么关系。
    班准对荣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的行为感到很熟悉,于是也不是很在意的用浴巾擦拭着仍在滴水的头发,嗓子发痒得低咳了两声。
    见荣潜穿戴整齐地站在入户门口,抬手作势要开门的样子,班准不禁好奇地问道:
    你要下楼吗?
    不然呢,难道出门去楼道看风景?
    荣潜对班准的废话文学表示不想回应。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在开门之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随即像是觉得自己没骨气一样,竟然又回答了班准的问题,而用力地关上了大门,将茫然的班准一人留在家里。
    班准实在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这位祖宗了。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绞尽脑汁地也回忆不出来,索性不再去想,掏出手机查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
    荣潜出门一部分是因为和班准生气,虽然他也不知道气从何来,但无缘无故的,就是不想在有班准出没的地方多做停留。
    而另一部分是因为私事。
    他需要带舅舅家吃窜稀的熊孩子去医院连续输液三天。
    其实在荣家出事之后,荣潜的舅舅年安东在第一时间就开始为姐姐家筹备资金。
    然而不知怎的,他公司的市值却在一夜之间蒸发了七八个亿,这种毁天灭地的变故让年安东再无暇去管姐姐家的事情,只能勉强将自己的公司维持下去,避免受到大盘走势的影响。
    荣潜向来知恩图报,他看得见舅舅在他家危急关头时的努力,所以在父母出国的这段时间里,荣潜时常跟年安东联络,一是为了亲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另一个就是积累资金,以求早日攒够流动的三个亿,然后尽数还给班准,重获自由。
    想到这里,荣潜的眼神陡然黯淡下来。
    这段时间因为班准在他面前展示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荣潜发觉自己竟然有了些许的动摇。
    以至于会对这样一个人
    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年安东的儿子还不到十岁,说起话来却格外老成持重,隐约有点像荣潜小时候的样子,不过言语之间还是透着孩童的稚嫩。
    荣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起深深刻印在他记忆里的削瘦背影。
    和昨晚青年趴在沙发上的姿势。
    深浅刚好的腰窝,伸直的时候沙发几乎容不下的长腿,和那双仿佛浸了水的乌黑眸子。
    荣潜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年豆豆按着拔了针的手背朝他笑:哥你骗人。
    荣潜捏了他的脸一把,笑道:你再乱说话,今天回去就再写两套卷子。
    年豆豆立刻闭上嘴。
    不过马上又不死心地凑过去八卦道:哥,你跑到我家里住了两天,是不是因为跟喜欢的人吵架了,离家出走了?
    荣潜被他说得咳嗽起来,指着年豆豆:你这两套卷子写定了,牙都没长齐你还分析起我的感情来了?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跟喜欢的人吵架了~
    年豆豆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窗外逐渐变暗的天色,他笑嘻嘻地对荣潜道:
    哥,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打针,今晚你还用什么理由来我家住呢?
    荣潜:
    好像确实该回家了。
    不过他不是因为家里那个色鬼,而是因为
    他好几天没有看书学习了。
    荣潜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打算把年豆豆送回家后,再回自己的家。
    然而他的余光突然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荣潜顿住脚步,转头朝那处望了过去,目光一怔。
    是班准。
    他怎么又折腾到医院来了。
    生病的人向来很容易得到他人的怜爱。
    更何况长了这么一张脸的班准。
    荣潜顺手把年豆豆塞到了护士站里,然后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班准的面前,垂眸看着戴着眼罩,睡得无所顾忌的青年。
    手背上还扎着输液针,他就敢这么睡过去?
    当真是不怕回血吗?
    唔
    班准的眉心微蹙,难受地捂住凉得青白的手腕,低低地轻哼了一声。
    扯下眼罩想要看看还剩多少药液,没想到直接就对上了躲避不及的荣潜的视线。
    诶?你怎么在这儿?
    班准像是有点惊喜,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又下意识皱眉问道:你也病了?
    荣潜低头看着他,把年豆豆搬出来当个充足的理由,表弟病了,我来带他输液,生病的时候除了我谁都不肯跟。
    班准的声音哑得厉害,但闻言还是扯着苍白的嘴唇笑了笑:现在好点了吗?小孩子病了很可怜的。
    荣潜低头看着蜷缩在椅子里、看上去明显更可怜的青年,低声答道:
    他吃撑了而已,撑拉了,肠胃炎,已经好了。
    说完,又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
    昂,我前天去了趟沪市,本以为当天就能回来的,结果临时有事,就耽搁了一天
    班准的声音有气无力,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连贯,时不时要停下缓一口气,才能艰难地把话说完。
    看得荣潜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他这身体状态,还学别人飞来飞去的做什么。
    那儿没有暖气,冷得骨头都疼。
    班准单手折好眼罩,囫囵地揣进了大衣口袋,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耽搁了一天,怎么是今天回来的?
    荣潜算着时间不对劲,直接将疑惑问了出来。
    班准的反应因为发热的缘故而有点迟钝,低头想了想才抬起头回答道:
    昂,昨天就应该回来的,但是又去了趟港城,今天中午飞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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