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见外面传来沉闷的关门声时,班准刚挂断和外婆的通话。
    刚刚他已经用了潜移默化的语言去渗透外婆的思想,希望外婆有一天可以接受他和荣潜离婚的事实。
    虽然外婆的立场还是很坚定,但班准的态度相对来讲也一样的坚决,因此祖孙二人在僵持不下后,第一次生出了不愉快的矛盾。
    最后还是在赵伯的协调下,班准才闷闷地跟外婆道了歉,而卓老夫人也语重心长地松了口,让班准一切以自己的身心健康为主,如果真的和荣潜无法共处,那她作为长辈,也是真心希望孩子们都可以幸福的。
    虽然得到了与自己刚刚论点一样的答案,但挂了电话后,班准还是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情好转了哪怕分毫。
    就像是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决定一样。
    甚至有些抗拒,有些不愿意面对的成分混杂在其中。
    荣潜回来了。
    班准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机,起身打开卧室门。
    吃了吗?
    班准之前说的话有点多,刚一开口,嗓子听上去便有几分哑意。
    还没,我去弄晚饭。
    荣潜脱下外套,顺手丢进脏衣篮中,不想让班准感觉到他刚从富丽堂皇回来。
    然而曾经纵横京海各大会所的班小少爷又岂是吃素的,单单从荣潜身边经过的一瞬间,他就闻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诶?你去富丽啦?
    最近的营业额他有从张榔那里问过,日均二百万的利润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水平。
    偏偏就是荣潜做到了。
    班准在自豪之余,心中不禁还有些失落。
    向来荣潜很快就要攒够那些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
    也好,都挺好。
    不劝自己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准备去书房处理公务的班准忽然又嗅到了一丝和富丽堂皇完全不一样的香氛味道,而且十分特别。
    他的鼻子灵得很。
    结合着荣潜的行为,班准不由愣在了原地。
    荣潜以前到家的时候,顶多把外套挂在衣帽间的门口处,而这次竟然直接扔进了脏衣篮。
    这种行为原本就会让人觉得很反常。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身上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上次被他因为领土问题而拒绝了的高奢品牌在这个季度推出的新系列。
    前几天刷微博的时候,偶然看到新的代言人是白之,最新的样品自然也只有白之和他的团队能拿得到。
    而荣潜的身上却出现了这款还没有正式售卖的香水味道。
    他们两个终于开始拉扯了?
    班准不知道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酸涩感是怎么回事,只当是中午没吃饭胃中空落落的缘故。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荣潜却没有主动跟他提出离婚,想来已经是在给他班家留面子了,他一个炮灰渣攻自然是不应该再多做什么期盼。
    室内的温度很高,荣潜脱了外套后,又扯下自己身上的毛衣,身上只穿了件白t,背对着班准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倒水。
    班准的视线落在他背后几乎可以看清微突背肌的纤薄布料上。
    视线一怔。
    少年光|裸白皙的背上,赫然刻着两个仍在微微发红、甚至有些肿起来的黑色字母。
    显然是刚印上去的。
    位置、大小,乃至颜色,都跟自己背后的那个一模一样,像是不加掩饰的侮辱与嘲笑。
    bz。
    白之。
    班准的心不可抑制地刺痛了一下。
    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想要逃避。
    不知缓了多久,班准才面色尴尬地咧咧嘴,有些难堪地侧转过身,像是不敢看荣潜:
    富丽这段时间的收入状况还可以吧?
    荣潜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臂,点点头,放下水杯,答道:嗯,挺好的。
    啊,那就好
    班准蜷在掌心的指尖微凉,食指用力抠紧虎口,艰难地朝荣潜笑道:
    我还想着你要是攒够了钱,咱俩就可以离婚了。
    听到班准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荣潜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刚刚进屋的时候,班准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诧异。
    估计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冗杂气息,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儿,在闹脾气了。
    文文的话回响在荣潜的耳畔:
    荣先生,准哥是个体面人,他有自己的骄傲,如果他对某件事情不满意,是会产生一些阴阳怪气的情绪的,而这个时候,你务必要反其道而行之,他越闹,你就越顺着他,让他茫然四顾,而这个时候,你再去哄他,效果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荣潜打算先看看班准后续的行径,便淡淡地应了句:
    嗯,知道了,再等一段时间吧,等到钱凑够了的。
    他自有办法治这只随便提分手的小海獭。
    回到卧室,荣潜迅速地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能为他撑腰的号码的同时,还特意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
    妈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到准哥了,他现在要跟我离婚。
    话音刚落,卓眉眉女士义愤填膺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什么?!jasper你说什么?!你先不要哭,你跟妈说说怎么回事?
    荣潜听到那边隐隐传来了海鸥的叫声,还混杂着世界各国语言,便好奇地问道:妈,您和爸在外面旅游?
    卓眉眉似乎找了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是啊jasper,我们两个在夏威夷玩,也正因为这个,所以有段日子没给那小兔崽子打电话了。
    听完,荣潜仍是一副乖巧懂事、逆来顺受的儿媳妇样儿:
    妈,那我给您打电话,是不是打扰您了?唉,真的好遗憾,不能跟准哥一起陪您去海滩上玩,不能亲手给您拍漂亮的照片。
    卓眉眉当年跟班卓的奶奶相处得就非常好,所以她十分懂得让儿媳妇舒心,就是让自己顺心的道理。
    因此在面对荣潜的委屈情绪时,她比当事人都还要激动:
    jasper你放心,妈这就买最早的一班机票回去收拾他!小兔崽子,反了他了!竟然敢给我折腾出这么个幺蛾子来,让他给我等着!
    荣潜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故作坚强地道:好的,谢谢妈,祝您和爸玩的开心,我自己也会努力去说服准哥的。
    。
    为了宣传新的电影,白之以飞行嘉宾的身份连续来了两期,除了睡觉的时候,总是会跟在班准的身边。
    准哥,我来帮你劈柴吧。
    白之实在是不能明白,明明室内有厨房,嘉宾们做饭的时候用的也是燃气灶,节目组为什么要搞这些幺蛾子,偏偏要嘉宾们来劈柴。
    不过既然节目有这个流程,他们这些来上节目的,也就只能听从节目组的号令,让做什么做什么。
    听见白之的声音,班准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马上扭头去看荣潜的表情。
    阿嚏~
    白之娇俏地打了个喷嚏,抱着自己的手臂,模样可爱地轻轻搓了搓,对班准说道:
    准哥,让jasper劈柴吧,外面好冷呀,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干点活~
    班准哪儿敢让荣潜来干活,见白之这样说,他突然有了自己的理解。
    白之应该是在侧面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可以命令荣潜做这做那,除了他之外,谁也不可以。
    班准咽了下口水,抬手脱掉身上的外套,顺势披在白之的身上:
    不用啦,也没剩多少了,谁都不麻烦,你穿好衣服,去屋檐下避风吧,这风太大了。
    荣潜从屋里走出来,见班准正干劲十足地劈着柴禾,不由厌烦地瞪了白之一眼,毫不客气地扯下他身上劈着的班准的外套,没再看他。
    荣潜实在不愿意跟白之这个诡计多端的0有过多的接触,故而边朝班准走去,便朗声对班准喊道:
    准哥,那边有风,你站过来一点。
    把外套给了白之的班准确实冷得厉害,听见荣潜叫他,下意识就回头望了过去。
    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过来,紧接着班准就听见了荣潜略显慌张的声音,准哥蹲下!
    班准来不及反应,立刻听着口令抱头蹲在地上,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从他头顶呼啸而过,重重砸在了屋檐上,碎成两半。
    听见声音渐渐消失,班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虽然大喇喇地挠了挠耳垂,但脸上确实有了些紧张害怕的样子。
    刚刚真的好险,差点就要破相了。
    班准刚想笑着回头感谢荣潜,就被冲过来的少年一把圈在怀里,把肆虐的冷风挡了个严严实实,力道逐渐收紧,仿佛和他一样的心有余悸。
    这种久违的暖意让班准忍不住软下了意识,将脑袋缩进了荣潜的怀中,然后微不可查地轻轻靠了靠他的肩头,抿紧了嘴唇。
    这些温暖都是他偷来的。
    最终都要一寸一寸地归还给白之。
    自我pua的班准丝毫没有注意到荣潜和白之在此时的视线交汇,都是恨不能把对方活吃了的凶狠。
    白之长得漂亮,即便凶起来也还是存着几分娇憨软萌的意味。
    他不高兴地抿着嘴唇,瞪了一眼捷足先登的阴郁少年。
    而荣潜满身都是少年的风发,眉眼凌厉,只淡淡地朝人随便往上一眼,就足以让被他盯视着的人背后发凉。
    白之也很难在这种沉郁的眼神中以优雅的状态赢得胜利,从椅子上抓起班准的外套,便气呼呼地离开了班准的小院儿。
    班准动了动脚尖,想要替荣潜把媳妇儿追回来,却被少年强硬地按在了怀中,半分都动弹不得。
    算了,毕竟是人家的媳妇儿,不能多管闲事。
    。
    新的一期节目评论区彻底击碎了班准的侥幸。
    虽然还是有很多坚守着搬迁cp的观众,但高举荣白大旗的cp粉也属实不少。
    班准喝光杯子里剩余的酒液,仰头靠在卡座的宽大椅背上,任凭手中的杯子滚落到地面,然后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抬起手背按在眼睛上。
    或许他真的孤单太久了。
    真的应该找个伴儿了。
    不然不然为什么总是会想起荣潜。
    那不是他应该肖想的人。
    班准抹了把眼睛,捡起地上的杯子,轻轻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会所。
    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感情又不能当饭吃,没有命重要。
    他都得到了新的生命,就不应该再奢望别的了。
    班准推开家门的时候,荣潜刚对着镜子查看完自己背后已几近全部愈合完毕的伤口。
    见班准浑身酒气地走进来,他还没等开口问些什么,就被班准抢了先:
    离婚之后,那些在刚领证的时候送你的不动产之类的,我都会让人列一个清单,然后发邮件给你就可以吧?
    毕竟他那时候可能已经跟白之在一起了,自己要是再去叨扰他们,搞不好会重新让荣潜记恨他。
    班准自诩见过大风大浪,万花丛中过也仍旧做得到片叶不沾身,可独独在面对眼前这少年的时候,他总是会铩羽而归,落荒而逃。
    整颗心的兵荒马乱。
    醉意上头。
    离婚之后,你随便拿那些钱去做什么,富丽堂皇我也不会收回,算是给你当做聘礼。
    班准虽然没醉,但毕竟是喝了酒,语言表达能力明显变得迟钝又笨拙,让荣潜听得云里雾里。
    说到让自己揪心的地方,班准索性盘坐在地上,指指书房的方向:那里面的钱,你都拿走,不要跟我客气
    他伸出了根大拇指,朝着荣潜比划了一下,这个是密码,我去改一下,省得你还要把我的指头剁下来。
    说着,班准就要手脚并用地爬向书房,被荣潜的声音冷冰冰地打断: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他说的这些话,荣潜虽然没听懂,但表情看上去似乎也是很不高兴,可班准觉得自己比他更艰难,于是便没有太在意荣潜此时的心情。
    我给你什么,你就拿着
    班准知道自己除了点臭钱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给荣潜,也没有任何可以武装自己的铠甲。
    还没等他再说出什么刺激荣潜的话,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
    班准低头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飞快地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人,脸色微微一变。
    荣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班准的脸上,见他在看到屏幕之后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儿,不免对给班准打电话过来的人感到有些好奇。
    正当荣潜暗自琢磨着的时候,班准已经再次跟他道了声歉:
    抱歉啊荣潜你可能得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
    荣潜没有吭声,也没有打断他。
    也许是生意上的事情。
    荣潜自我安慰道。
    毕竟班准最近在忙着城南那块地施工的问题。
    班准走进洗手间,关上门,避免被荣潜听到自己偷偷找下一任对象的事:
    喂?宝贝儿?我刚刚去交最后一个月的社保了。
    这些专业性的话术都是牛牛教他的,听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事少人好有低保的伴侣。
    听说陪一个男孩儿长大,不如找个老头说说心里话。
    前几天,班准在牛牛推荐的这款不用实名制的app上,用了和赵伯差不多大的年龄作为了自己的信息,并以班英俊的名号跟屏幕那边的小狼狗聊得热火朝天。
    在故事中,他是一个奔五却被媳妇出轨的悲情男人,家财万贯,独身一人,只求再在这俗世中寻找到一份真爱。
    班准知道钱的魅力有多大,所以在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他根本不敢向对方暴露自己的马甲,只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下对方的三观。
    如果那男孩儿真的聪明勇敢有力气,班准也就不介意到后面的时候对他好一点,之前给牛牛文文的,也一样可以给他。
    班准知道自己目前这种近乎是逃避性的行为,对自己和对方来说都是很不负责的方式,但在牛牛的再三保证对面的男孩儿也绝对是跟他存着一样的想法时,班准才放下了些许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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