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古杨忽然的声音:“太太?”
    她转过身,顺着古杨的视线往不远处的地砖看去。
    烈日下,血迹已经变了颜色,却依旧看得出当时混乱的触目惊心,周围被踩的踩,蹭的蹭。
    夜七皱了眉,忽然有那么一种不好的预感。
    古杨已经快步走上台阶找了人问话:“苏曜苏先生来过么?”
    被问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刚走,他来探望的人出了事。”
    就在十几分钟前,原本要转移的刑犯被忽然冲出来的男人刺中数刀,当场昏厥,转移行程紧急改变去了医院。
    那人也皱着眉,“说来也奇怪,一个死刑犯而已,当时的保镖都以为他要刺杀总统,哪知道一转弯就往刑犯去了,根本来不及防。”
    唰唰几刀,不够干净利索,但绝对用足了力道,疯了似的捅,看得一旁的保镖都傻了眼。
    或者说,任何人首先要保护的必定是贵为总统的苏先生,所以,保镖的反应时间更是慢。
    古杨回来后,讲了一遍。
    已经不用想行刺的是谁,原因又是什么。
    “快,去医院!”她率先反应过来。
    车子刚在监狱门口停了会儿,又原路返回,在一个路口猛然拐弯前往医院。
    进了医院,那里的场景并没有夜七想象的那么混乱和令人担忧。
    苏曜双手叉腰略微烦躁的在走廊里来回,一旁两排护送保镖安静的立着,沐老被人禁了手脚押在长椅上。
    走廊一片安静。
    连那个刚刚疯狂捅人的老人都只是安静的跟着等。
    沐寒声看不见,可她看得到老人的过分镇定,明明双手都是鲜血,还没换下的病号服沾了氧化变黑的血,他却似乎根本看不见。
    苏曜看到他们了,看着两人往沐老面前走,并没有阻止。
    沐钧年这会儿也抬头看了走过来的儿子、儿媳,看了看她眼里的担心,又看了看沐寒声简单而优雅的穿着,一个失明的人,这么好的精神状态,比起他,他的儿子的确优秀千万倍,常人早已该发疯、暴躁的时候,他这样的从容优雅。
    他放心了。
    “爸。”她在椅子前蹲下身,“您怎么这么傻呢?”
    正因为唐尹芝是个死刑犯,他这样岂不是白白送命。
    老人却温和、平缓的开口:“我知道你们会过得很好,足矣。”
    没有他,老太太不必烦心,沐寒声会一样的美满,他只是早该走了三十几年的人。
    说完话,老爷子转头看了急救室依旧亮着的灯,眼里依旧是等待着什么。
    只是他的等待,不同于苏曜等人的期盼,甚至是相反的。
    中午烈日当头时被送进急救室的人,医生开门从里边走出来时已经过去将近三个小时。
    “苏先生。”医生摘下口罩,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失血过多,虽然送得及时……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身后的医护人员齐齐的欠了欠身。
    “哈哈!……哈哈哈……”原本安静的走廊,忽然想起嘶哑而痛快的笑声。
    夜七被忽然的笑震得愣了愣,转头看着此刻满眼盈泪,却笑得畅快淋漓的老人。
    他就那儿笑着,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笑得喘不过气,面部涨的通红,良久他才哽咽着低哑的一句:“双妍,你安息吧。”
    你安息吧,我来不及跟你说很多话,把唐尹芝送下去,我随后就来,你爱怎么算账都好。
    只是那么一句,之后又是无尽的狂笑。
    一种保镖皱了皱眉,莫名的看着长椅上的老人。
    良久,才有人看了苏曜,请示怎么处置这个忽然冲出来的刺杀者。
    苏曜却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低低的,坚定的道:“刑犯,唐尹芝,在转移途中自杀,抢救无效。”
    苏曜说话时,依旧是定定的望着她,眼底的酸涩没有在他的声音里表现出半分,忍痛之余,他看她,依旧是那样的柔和。
    明明,沐老先生的狂笑不止,明明苏曜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可是她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曜?”夜七鼻尖一酸,他总是这样替她着想,连亲生母亲的生死都做到这个份上。
    可是她没有了后话,能说什么呢?说让沐老抗下这个罪?
    苏曜终于挪开了视线,对在场护送过来的保镖低低的一句:“都记住了吗?”
    一众人愣愣的,然后看了苏曜深情看过的女人,终于一致点头,“明白。”
    在苏曜带着一群人离开之际,看向了笑得几乎癫狂的沐老先生,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错觉。
    那也是一个爱得很累、很可怜的男人。只是他爱的女人永远的没了,他为她,什么都做不了。
    苏曜不想和他一样,所以从始至终,但凡他能为夜七做的,哪怕舍弃了亲生母亲,他都可以做,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再也不能为她分担?
    “带他换身衣服,看看医生吧。”苏曜最后看了沐老先生,这样说了一句。
    古杨已经赶忙上前,带着老先生把带血的衣服缓下来、销毁,洗干净手上的血迹,而那把被保镖带过来的水果刀,在两个小时后完好的放回沐钧年先前病房的果盘里。
    没人去仔细推敲苏曜最后说带沐老去看医生的话,但一直未曾开口的沐寒声留意了。
    “带他过去吧。”沐寒声依旧立得笔直,低低的道。
    他从来不是受人恩惠的角色,以往只有别人受他恩惠,但是这一次,他手下了苏曜好意。
    后来,沐钧年被带到了精神病院,他最爱的事,还是那样莫名其妙的笑,从那天的狂肆大笑,到后来的低低的笑,到最后笑而不语,眯着眼,沧桑之余,透过那双笑着的眼,似乎能看到一幅平静安详的画。
    那之后,沐寒声也曾给苏曜打过电话。
    苏曜淡淡的说:“不要跟我说谢,这会让我自觉禽兽不如。”
    毕竟,在别人看来,他为了一个已是人妻的女人,舍弃自己的亲生母亲,哪怕这个母亲再令人憎恶,毕竟十月怀胎。
    彼时,沐寒声站在后花园,在安静的凉亭里长身玉立,身后是一片娇花绿草争相斗美,微风轻轻一吹,男人身上的白色衬衫微微鼓气,他却眉目未动,一双深邃幽暗的眼,远远的‘望’着,没有焦距。
    他真的没有说“谢。”
    只听苏曜低低的道:“我很清楚,不是你,不是她,我坐不上这个位子。”
    所以,无论做什么,苏曜觉得应该,他这么对自己说,然后平静的处理苏夫人的后事。
    “寒声?”不远不近的声音。
    是她。
    沐寒声挂了电话放回裤兜,顺势别着手,远了看闲适迷人,就那么远远的对着她微微弯着薄唇。
    “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夜七皱着眉,找了他好一会儿了,“饭后又没吃药。”
    男人低眉,唇畔轻启,“好,回去吃药。”
    进了后院大门,沐寒声才感受了一圈,问:“孩子们呢?”
    她依旧挽着他,嘴里也说着话:“恋恋有朋友结婚,想挑花童,把孩子们带过去看看,瑾儿护送他们三兄妹。”
    护送?
    沐寒声笑了笑,被她牵着的手微微一转,顺势揽了她的腰,依旧自如的往客厅走。
    她略微嗔了一眼,最终是没说话,总归家里这会儿没什么人。
    在客厅里坐下,沐寒声摊开掌心接过药,顺势问:“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
    夜七皱了一下眉,“敏姨说奶奶想多待会儿。”
    从那天沐老先生颠笑着被送进精神病院,奶奶大病一场,起来之后头发已然全白,每天精神沉郁,终于被洛敏劝说着不再赌气,经常去看望儿子。
    家里很安静,这大概是几乎半年来最安宁的时间了。
    吃过药,她被沐寒声揽在身侧,“累不累?”
    她笑了笑,一脸认真,“嗯,累。”
    说罢将手放在他腿上,“给我按按?”
    沐寒声低低的笑,“好。”
    只是这个按一按,位置不太对,他骨感的指节看似不知位置,却很准确的探到了她短裙下的白皙。
    “唔!”她忽然低低惊呼,眼疾手快的将他的手拿开,却见男人弯着嘴角浅笑。
    一看就明白了他本就刻意而为,抬手往他肩上轻轻打了一下,手还没收回,已经被他俘虏,顺势揽到他身前拥着。
    他微微后仰,她就几乎趴在他身上,蹙眉看了看客厅入口的方向,小声提醒:“别闹了!”
    最近家里事多,他们之间倒也是温馨常存,只是有些事,已经少之又少,他眼睛看不见,但身体很敏感啊。
    可惜这个吻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乍然响起。
    被沐寒声揽着的人惊得颤了一下,回神才接了电话。
    沐寒声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微仰身慵懒倚着,只是微微侧身柔着眸色‘看’她。
    “喂?”
    电话是采姨打进来的。
    “少、少夫人?”洛敏的声音略微有些焦急。
    “敏姨,怎么了?”她转身看了沐寒声,想着奶奶出门有司机,有敏姨,暗中还有辛溪家培养出来的保镖,应该不会有事啊。
    却听洛敏也略微纳闷,“少夫人,我也不知老太太是怎么了,走到半路非要去和畅区。”
    和畅区?“奶奶怎么忽然想去那儿?”夜七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沐寒声。
    “我也不清楚啊。”洛敏说着,电话给了老太太。
    夜七也把电话开了免提,那头传来老太太满是不悦的焦急:“你们怎么这么啰嗦?我就是想去和畅区看看寒声,难道还要你同意?你又是谁?”
    电话这头的夫妻俩听愣了,奶奶不知道接电话的是谁?
    ------题外话------
    今天我不敢说话……(*^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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