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松口气,那还好,最起码没有受波及。
    “好些人在秦家里做了好多年,突然来了这样的打击,好多人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可是也没法子,只能先离开了再说。”王嬷嬷鼻子泛红,“还有秦家的铺子田庄全都被封了,里面的人也全都被赶出来了。”
    秦惜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但是知道王嬷嬷感触跟她不同,因此也耐着性子听完了。
    听她说完,秦惜才提出疑问,“嬷嬷,你可曾看到秦漠北和老太太的尸体?”
    王嬷嬷点点头,“老太太的尸体老奴看到了,但是老爷的尸体老奴却没有看见,听说是在他书房里畏罪自杀的,应该是错不了的,老爷这些日子就一直焦虑的很。”
    “老太太是听到秦漠北去世的消息,所以才被打击的一蹶不振,离开人世的吗?”
    王嬷嬷点点头,“嗯,老奴听说老爷畏罪自杀了之后就去通知老太太,老太太一听到消息立马就晕厥了过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完完全全没了呼吸……”王嬷嬷叹口气,“说起来老太太虽然自私,但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秦惜目光沉沉的落在王嬷嬷的脸上,王嬷嬷完全没有发现秦惜审视的目光,面容悲痛,“二小姐,老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要离开京城了,今天您就是不让人来找老奴,老奴肯定也是要来找您的,刚好跟您说说话道个别,今后离开京城,若是再想见面,恐怕就难了。”
    秦惜看着她,再次把白天的提议说出来,“嬷嬷可愿意留在王府?”
    “王府?”王嬷嬷瞪大眼睛,看到秦惜真诚的目光,她连忙摇头,“不行的,不行的,在秦家老奴就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是王府?王府里规矩多人也多,老奴肯定是不行的,二小姐您不要替老奴操心了,这一次的事情虽然打击很大,但是老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先前老奴在秦家帮过一对年轻小夫妻,他们两个都没有亲人,平日中又得了老奴的照顾,他们想把我接去跟他们一起回老家生活,以后有了孩子,让老奴给他们带带孩子之类的……老奴自己也没有孩子,所以就答应了下来。”看到秦惜担忧的目光,她微微摇头,轻声道,“二小姐,您放心吧,老奴看人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这两个年轻人对老奴是真的孝顺的紧,老奴一辈子都没有亲人,到了这样的时候还能有这样把老奴当亲人的孩子,真的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今天我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老奴和二小姐您告别了之后就要回去了。”
    “他们是哪里的人?”
    “是保定那一块的,家里还有两亩良田。”
    秦惜点点头,给青翎使了个眼色,青翎很快就捧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青翎走到秦惜身边,秦惜伸手就把红布给揭开了,里面是记绽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百两之多。
    “这银子算是给嬷嬷养老的,嬷嬷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京城,那我也不多做挽留,王府的确比秦家的规矩更大,你留在这里恐怕也不会适应。这银子嬷嬷务必要拿着,你替秦家操心了一辈子,原本该秦家替你养老送终,可现在秦家败了,也不可能了。”秦惜把银子放到王嬷嬷的手心里,“嬷嬷千万不要推辞,就算你和那一对年轻夫妻感情好,可是也难保他们有一天不会厌弃你,如果到了那种时候这银子足够你后半生无忧无愁的过完了。当然了,如果他们两个对你好那就再好不过了,等你真的百年之后,这银子也足够他们两个小夫妻衣食无忧一辈子,也算是我感激他们照顾你的后半生了。”
    王嬷嬷红了眼眶,“二小姐……”
    “快收着吧。”
    王嬷嬷咬咬牙,终究还是收了起来,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给秦惜磕了两个头,秦惜没有阻止,如果这样能让她银子拿的心安理得一些,她自然不会说什么。青翎扶着王嬷嬷起身,王嬷嬷满眼泪光的瞧着秦惜,“二小姐,您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秦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送走了王嬷嬷,秦惜转眸看着容恒,他方才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秦惜走到他身侧,捏捏他的胳膊,“怎么样,听出什么问题了没有?”
    “没有,这个嬷嬷目光坦荡,不管是言语还是动作都表现的十分正常,看来……她的确不知道秦家发生事情的经过。”
    “嗯。”秦惜点点头,她也相信王嬷嬷不会对她说谎,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看来只能等韩子玉的消息了。”
    “别着急,总会查出来的。”
    “……嗯!”
    ……
    秦惜和容恒都足够谨慎。然而,两个人却没有想到一件事情,王嬷嬷的确没有对他们说谎,可那是因为她的记忆被人给篡改了。
    傍晚时分,天边红霞弥漫。
    王嬷嬷和一对年轻小夫妻背着行囊,京城距离保定并不算远,因此三个人就买了一头驴,在驴子的身上架了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三人的日常行李,还有被褥之类的东西,三人打算就这样晃着回保定。
    为了抄近路,走的都是阳关小道,赶车的是年轻小夫妻里的丈夫,妻子则是坐在板车上和王嬷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天快黑的时候三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山壁旁边,打算生火在这里露宿一夜。
    三人吃着干粮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下半夜,三人搭了两个小帐篷,回帐篷就歇着了。
    到了半夜,王嬷嬷豁然惊醒,她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白天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她忽然想起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上老爷的尸体,还有床榻上已经冰冷的老太太。
    她捂着脑袋哀嚎起来!
    不对不对!
    她根本就没有听到老爷出事的事情,更没有把这消息告诉老太太!
    那……那她今天是怎么跟二小姐说的?
    王嬷嬷脸色刷白,她怎么会那样告诉二小姐,明明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样……
    她豁然掀开帐篷,不行!这件事肯定有阴谋,她要回去告诉二小姐!
    然而,就在她掀开帐篷的瞬间,却吓的尖叫一声,因为她的帐篷口那里正站着一个浑身裹着黑布的人,看不清是男是女,月光惨白,她只能感觉到那黑衣人比月光还要冰凉的眼睛。
    王嬷嬷的尖叫吵醒了隔壁帐篷的年轻夫妻,两个人迷迷糊糊的从帐篷中探出头来,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脖子一凉,两道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一顶帐篷。
    王嬷嬷惊恐的尖叫,然而他们搭帐篷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偏僻,因此就算是叫声再如何凄厉也引不出人来。
    黑衣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王嬷嬷。
    王嬷嬷惊恐的看着黑衣人,声音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今天白天她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黑衣人站在她的身边,她当时腿都软了,以为黑衣人要杀了她,可却没有。他只是再次打晕了她,而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记得先前看到过黑衣人的事情,她觉得诡异,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间根本不知道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你、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杀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声音沙哑,“你已经发挥了最后的价值……我会葬了你的。”
    王嬷嬷惊恐的瞪大眼睛,她只来得及看到黑衣人的胳膊挥了一下,然后她就觉得脖子一凉,重重的倒在草地上。
    月色惨淡,她就在惨白的月色中再也没有合上眼睛。
    黑衣人真的说到做到,给王嬷嬷挖了个坑,将她埋葬了进去,连同先前死去的年轻小夫妻,一共三个人都埋了进去,还有三个人携带的细软和包袱被子帐篷,统统都扔进了坑里。他把坑填平,没有堆坟,解了驴身上的绳子,拍拍它的屁股,驴便撒丫子的跑了。
    黑衣人见此,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谁都不知道,这样一个惨淡苍白的夜晚,三个从京城准备回乡的人,在半路上被人杀害。
    至此……再无音讯。
    ……
    翌日。
    一大早韩子玉就跑到秦惜和容恒的院子里,“昨天的事情查的有些眉目了!”
    秦惜和容恒还在用早膳,韩子玉也没有吃早饭,看到了之后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从蒸笼里拿出一个小笼包就往嘴里塞,满足的咽了下去,这才和秦惜还有容恒道,“鹰羽卫的人去查了,但是昨天的事情发生的很正常,完全没有破绽,而且我们的人偷偷的去看了秦漠北的尸体,发现他的的确确是自尽身亡的,一点破绽都找不到,所以我就说你们两个是白操心,他肯定是畏罪自杀了。”
    秦惜原本正舀着碗里的莲子羹,听到韩子玉的话,她手一顿,抬头目光惊讶的看着韩子玉,“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鹰羽卫的人从来不会出错的,如果是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要费多少功夫?谁杀了人还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用那么多的时间来伪装?所以啊,肯定是自杀的。”韩子玉自己盛了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着,“从你们昨天从秦家回来,到我们收到消息秦家的事情闹出来也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这么点儿的时间哪里够伪装的,所以肯定是你们想多了。”
    秦惜放下勺子,瞧着目光沉沉的容恒,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也许真的跟子玉说的一样,是我们想多了。”
    容恒已经吃完了饭,优雅的拿帕子擦拭着嘴角,闻言轻轻点头,“或许吧,这件事就不要纠结了,媳妇你先吃饭,用完了早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惜点点头,从王嬷嬷那里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秦漠北的死因,连鹰羽卫都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
    秦惜拍拍脑袋,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用完了早膳,容恒让秦惜收拾一下跟她出门,秦惜有些诧异,“你今天不用和韩子玉一起出去吗?”
    韩子玉方才已经离开了他们的院子,好像是有事儿要办。
    “不用,今天子玉自己出府就行了,我带你出去见个人。”
    容恒换了一身纯黑色的锦袍,这衣裳还是先前秦惜没有出嫁的时候亲手给他缝制的秋衫,纯黑的颜色,在领口袖口和襟口都用银线绣了云纹和暗纹,尤其是那一条腰带,腰带是她花费了最多的时间给绣出来的,上面图案繁多,但是却不显得凌乱,错乱有序,为黑色添了一丝别的光彩,很是好看。
    秦惜目不转睛的看着容恒,她发现容恒很适合黑色,纯粹的黑,如墨汁一般,身前那一只用黑色的锦线绣出来的雄鹰目光犀利,展翅欲飞。纯黑的颜色显得他身材越发的高,也越发显得他目光凌厉,他的身材秦惜从里到外都看过,典型的蜂腰猿臂,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秦惜没有见过别的男人都是什么样子,但是却觉得容恒这样的身姿必然是极少见的。
    容恒没有听到秦惜的话,疑惑的转头看过来,就看到秦惜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他,他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系好腰带,他凌厉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柔和。
    “看什么呢,都入迷了?”
    “看你啊!”秦惜笑眯眯的瞧着他,“你很适合穿黑色。”
    那种清冷的气质再加上他不苟言笑的面容和凌厉的视线。唔……这样应该没有女子再飞蛾扑火的扑上来了吧。
    容恒点点头,他以前不傻的时候的确穿黑色比较多。以前和子玉在边关,两个人的盔甲一红一黑,被大景朝边关的守卫称为红黑双煞,他的黑色代表不详,子玉的红代表血色。所以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每每他和子玉同时出现都会引起人的一阵惊慌。
    秦惜已经换好了衣裳,容恒抿了唇,收了笑意,对她伸出手,“走吧。”
    秦惜今天的衣服是纯净的白色,是容恒亲自给她挑选的衣裳,白的像雪,很繁复的样式,是纱裙,薄而不透,下身是略微蓬勃的裙摆,手臂间挽着一条粉白色的潇湘水纱,很是正式的打扮,足以看出容恒要带她见的人多么的重要了。
    她的手搭在容恒的手心里,对他微微一笑,“走吧。”
    容恒却不怎么笑的出来,只嘱咐她,“等会儿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要冷静,我之所以带你去看,也只是为了让你亲自下决定罢了。”
    “到底是什么人?”
    容恒忽然又抿了唇,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秦惜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得猜测,“跟我有关的人吗?”容恒低低的“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出了院子,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带,连青翎都被容恒留在院子里。
    由于容恒的沉重,秦惜的心也沉重了起来。
    这次出府不是坐马车,而是骑马前行,这也是秦惜第一次坐容恒的马,她戴着面纱坐在前面,容恒坐在她的身后,两手从她腋下穿过握住缰绳,两人一路无话。秦惜以为容恒要带她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没想到马儿只撒丫子跑了一刻钟左右便停了下来。
    秦惜坐在马上,转头看着停下来的府邸。
    门牌上大大的匾额,上面写着“定安侯府”四个大字,秦惜挑眉,容恒已经将她拦腰抱了下来,定安侯府虽然没有主子居住,可是这五年来也没有荒芜过,守门的家丁瞧见容恒很是惊喜,容恒随手把缰绳给了家丁,便牵着秦惜进了府邸。
    “这里有人住吗?”秦惜提出疑问,这么郑重其事,秦惜觉得见的人最起码应该是容恒十分敬重的人,而定安侯府据她所知,都是一些守门的家丁和一个管家,应该不至于让容恒这样动容才是。
    容恒没有回话,只握紧了她的手,“跟我走。”
    这是秦惜第一次踏入定安侯府,她挺喜欢这里,环境清幽,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十分漂亮,也十分精致。
    虽然没有主子在这里住,但是能看出手底下的人对待这院子很是郑重,屋檐下的廊柱上半点灰尘都没有,走到一个拱形的木桥上,能看出河中水质清澈,鱼儿畅快的游着。
    这里是一个随时都能搬进来住的府邸。
    秦惜边走边边感慨,“这里真不错,以后咱们和容厉云闹掰了之后就搬到这里来住好不好?”
    “嗯。”容恒知道秦惜有心调节气氛,缓缓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以后咱们搬进来,到时候你不喜欢哪里都随便你改。”
    “好!”
    容恒带着秦惜走到前院的书房中,一进书房他就挥退了守着书房的人,拉着秦惜进了书房。
    “容恒,这府里的人都很听你的话啊。”
    “嗯,这府里都是我的人,都可以信任。”
    怪不得!
    一进书房,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墨香。秦惜环视房间,一个人都没有。
    容恒握住她的手,径直往前走,走到两个书架之中,容恒握住其中一本书,轻轻一扳,秦惜听到一阵“轰隆”之声,还夹杂着机械摩擦的响动,她循着声音往下看,就看到脚下的地板陡然打开一个巨大的方形洞口,洞口下是一个一个的阶梯。
    秦惜挑眉,“好些人喜欢在书房里打暗道,但是你这个暗道估计旁人找疯了也找不出进去的入口。”
    这满书房足足有上万本的书,谁能想到打开暗道的是其中一本书?!
    容恒淡淡的笑,握住秦惜的手,“跟着我往底下走,通道很黑,要小心点。”
    “嗯。”
    容恒牵着秦惜的手率先下了阶梯,秦惜默默的数着,一共下了十八个阶梯,脚终于落到了实地。她刚想动,就被容恒抓住胳膊,“别乱动,里面机关很多。”
    秦惜立马就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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