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倾摇头:“那就是没死。”
    诸葛夜浓眉一蹙:“你怎么知道?”
    欧阳倾慢悠悠地靠上了墙壁:“我看见他了,在渔村。”
    ……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弄醒了昏迷床榻的纳兰嫣。
    纳兰嫣一睁眼,就看见一张交错着疤痕的狰狞的脸,当即吓得尖叫了起来!
    男人勾唇一笑,闪动着精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纳兰嫣的表情:“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反而怕我?”
    救?
    纳兰嫣定下神,这才想起自己被一个与欧阳倾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射中大腿的事,当时对方已经拉开了第二次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脚上一股大力,被什么东西给拽下了海。后面,她昏迷了,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你……你是谁?”她抓紧被褥,害怕得朝里挪了挪身子。
    男人笑意不变:“连我都不认识了吗?纳兰嫣。”
    这声音……
    这声音!
    纳兰嫣眉心一跳,险些从床上跌了下来:“年四爷?是你吗?你……你……你……”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年四爷摸了摸早已不再光洁的手,蚀骨草腐蚀了他的肌肤,却无法夺走他的性命,因为他早先中的毒正好与蚀骨草相克,他忍住剧痛从蚀骨草里爬上来,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这笔账,是诸葛夜欠他的,他迟早要向诸葛夜讨要回来!
    只不过,在疗伤期间,他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比如,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与斗笠男合作的人,纳兰嫣不过是自己的一颗棋子,可事实上,纳兰嫣才是斗笠男的心腹,自己,被他们两个给耍了!
    什么日食?什么助他称帝?什么帮他得到欧阳倾!不过是想用他来迷惑诸葛冥父子的视线!
    他其实并不讨厌诸葛冥父子,双方是敌对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么好猜忌的呢?
    可自己的盟友,自己掏心掏肺为之卖命的人,居然在背后,狠狠地捅了自己一刀!
    这叫他……如何不恨?
    “纳兰嫣!我很傻吗?利用起我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嘛?你说,我要怎么折磨你,才能消我心头只恨?”他一把掐住了纳兰嫣的脖子。
    纳兰嫣被他魔鬼一般的样子骇到了:“四爷……我……我……我没有想过利用你……都是主上!是他……是他逼我的!我自己也没讨到什么好!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算计上官若?因为主上把我调到凉州,想借林娘子的手铲除我!我不得已,才起了挑拨林娘子与诸葛冥的心思!”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的是,横空杀出了一个跟欧阳倾一模一样的女子,搅乱了她全盘计划。
    年四爷看着她眼睛,确定她没撒谎,才松开了手道:“既然你知道在他手里走投无路了,就该明白跟着谁才是最正确的。”
    纳兰嫣点头:“他卸磨杀驴,我早看清了他的嘴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报仇雪恨!”
    年四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不过有一点你得给我记住,不许动倾儿。”
    纳兰嫣一怔:“倾儿?楚芊芊?”
    年四爷反问:“除了楚芊芊还有谁是倾儿?”
    看样子,年四爷根本没看到那个活生生的“欧阳倾”,虽然她没证据表明对方就是欧阳倾,可直觉……给了她答案。
    纳兰嫣看向年四爷,眼神微闪了一下之后,垂下了眸子。
    ……
    月上半空,楚芊芊等来了诸葛夜。
    楚芊芊内衬一件白色束腰罗裙,外罩一件半透明蓝色纱衣,发髻高高挽起,赞了一对五彩夜明珠金钗。
    “诸葛夜。”她微笑着靠进了诸葛夜怀里。
    诸葛夜摸着她柔嫩的肩膀,吻了吻她额头,道:“怎么穿这么少?”
    楚芊芊笑道:“我现在好像不怕冷了。”
    诸葛夜点头:“这就好。”
    楚芊芊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吃饭没?”
    诸葛夜这才记起自己在小别院与欧阳倾谈了半个晚上,居然连饭都没吃,他没吃就算了,欧阳倾一个伤者,也滴水未进。
    他蹙了蹙眉。
    楚芊芊诧异地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诸葛夜回神,笑了笑,拿起筷子道:“不是。快吃吧,菜都凉了。以后我不能及时过来,你记得自己先吃,别等我。”
    楚芊芊给他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问:“你怎么过来这么晚?朝中有事吗?”
    诸葛夜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嗯。”
    楚芊芊见他不愿多说,便也没追问,给他夹了一块红烧鱼:“今晚还回宫吗?”
    诸葛夜抬眸,看见她眼底的缱绻,宠溺地吻了吻她道:“不回。”
    楚芊芊微微地笑了。
    夜色如墨,星空沉寂。
    欧阳倾手执弓箭,静静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她没戴幕篱。
    伤口敷了药,晚风一吹,微香中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在一处狭窄的巷子前,她停下脚步,望向头顶只露出一个银钩的月。
    月光很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一身孤寂,将影子拉得很长。
    耳畔传来呼呼风声,孩童嬉闹声、夫妻夜话声、老者谈笑声,都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在万家灯火中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她对面。
    帘幕掀开,戴斗笠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朝欧阳倾伸出手:“你终于回来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
    欧阳倾停住脚步,死亡般冷寂的眼神射入他面纱:“我等这一天,也等了二十年。”
    男子愉悦的笑声自斗笠下飘了出来:“你在大街上乱晃,就是为了引我出来找你吗?真是调皮,半路抛下我的人自己入京,害我差点儿找不到你,要跟我玩游戏,也得顾忌一下自身安危。下次不许这么任性了。”
    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盖过了万人心头的孤寂。
    欧阳倾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她自身后取出箭矢,搭上了弓箭。
    男子的笑声有了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再次呵呵地笑了,这是这一次的笑里,带了一些不以为然:“一回来就要杀我吗倾儿?你的心……可真是狠啦!不过在你下手之前,还是好好想想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欧阳倾的箭对准了他心脏:“杀了你,就什么都值得。”
    “啧啧啧。”男子摇了摇头,轻笑,“你果然还记得我,我可真是欣慰呢,倾儿。看在你如此在乎我的份儿上,我不妨实话实话了。倾儿,我才是最在乎你的人,世宗有楚芊芊了,不会再爱你了,他还想杀你对不对?你何苦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幸福呢?乖,到我身边来,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对你都要好。”
    说着,他从宽袖里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你看,我连封后的旨意都拟好了,只等我登基拿到玉玺,你就能做大周的皇后。世宗不会娶你的,他要封楚芊芊为后。你已经死了,他不会要你了。不仅如此,他还会杀了你,楚芊芊也会杀了你,他们谁都容不下你!倾儿,别犯傻,你杀了我他也不会领你的情。”
    欧阳倾拉开了满弓。
    ☆、【46】
    斗笠男子错愕地笑了一声,似乎没料到自己苦口婆心劝说那么多之后,欧阳倾居然还要对他痛下杀手。
    可下一秒,他又释然了。
    若非欧阳倾是这种“执迷不悟”的性子,自己又怎么会喜欢?
    不过,他没有与欧阳倾交战的打算,不管是他伤了欧阳倾,还是欧阳倾伤害他,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他抽身离开。
    可他到底低估了欧阳倾的箭法。
    当箭矢刺穿他胳膊,弄得鲜血四溅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心比以前更硬了。
    或者,她已经没有心了。
    他握住箭身,啪的一声折断,现在他应该庆幸箭上没有毒!
    “倾儿,不管你信或不信,你都只能是我的!”
    冷冷说完,他飞身离开了原地。
    欧阳倾没第二次拉开弓,不是她想放过他,而是她拉不动了。
    伤口裂开,血珠儿顺着胸膛流了下来。
    她拢了拢衣襟,也转身离开了原地。
    来时的万家灯火,渐渐灭了,嬉笑欢闹的声,慢慢没了。
    更夫瞧着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不觉间,欧阳倾走到了食香居门前。
    食香居生意兴隆,时常营业到子时。
    胡掌柜一边与碧珠核算着本月的账册,一边望向满口,容颜憔悴、神色淡漠的女子。
    女子长得真好看,神仙似的人儿,抬眸望着食香居的牌匾,不知想些什么,发呆的模样也叫人转不开眼睛。
    “姑娘,要进来坐坐吗?”胡掌柜给碧珠使了个眼色后,碧珠笑盈盈地招呼了上去。
    欧阳倾看向她:“这里换东家了吗?”
    碧珠愣了愣,道:“啊,是,是啊,现在的东家是太子爷和太子妃。姑娘是找人还是吃饭?”
    欧阳倾转过了身。
    碧珠眼尖儿地看见了她胸口的血迹:“姑娘!你受伤了,我给你请个大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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