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如玘一惊,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了游楷。
    游楷沉吟片刻,却道:“既然如此,便让左庶子带着人前去吧!”
    焦一伟笑道:“能快些把这案子给破了,还计较什么手段呢?”
    那边焦一伟带着人离开刑部就去了陈王府,这边游楷就命人收拾了东西准备进宫了。
    单如玘急道:“尚书现在进宫做什么?那左庶子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游楷叹道:“此番非进宫不可了,虽然不知那左庶子会惹出什么事情来,但得先让圣上知道,这些动作并非出自我们刑部本意,而是东宫太子殿下的意思!”
    单如玘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有些心慌:“难不成太子殿下就是想让陈王殿下……”
    匆忙之间游楷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去延英殿,他道:“这皇子之间的事情,我们做臣子的不要妄自揣测了!你在衙门里面盯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立马让人送信进宫去!”
    单如玘一口答应了下来,就送了游楷离开。
    .
    焦一伟一路到了陈王府门口,便让人去叫门。
    府中叶乐才刚把沈玉娇劝解开来,又服侍着她睡下了,乍一听外面有刑部的人过来,便皱了眉头。
    “让高松去看看是什么人,若是不相干的,便直接打发了,就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谁也不许打扰。”她对木樨吩咐了一句。
    木樨得了这句话,便去和高松说。
    高松开了角门,见是焦一伟在外面,便把叶乐的话给转述了。
    焦一伟不曾见过高松,也不知道高松就是当初今上赐给赵曦的内侍,此刻他见是个内侍模样的人,便不放在眼里,只大模大样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刑部办的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陈王妃既然与案子相关,就应当接受审讯!”
    高松不卑不亢道:“若您想传讯我们王妃,便先去宫里头请旨好了,您带着宫里头的旨意来,我们自然会开门的。”
    焦一伟冷哼一声,道:“瞧瞧这话,显然便是做贼心虚了,若是没做过,为何这样遮遮掩掩?”顿了顿,他向身后的人道,“你们上前去,把这门给我撞开!今日刑部办案,可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
    他带着的都是刑部的衙役,衙役们跟着前来,可没想到还要闯陈王府,这会儿便有些退缩了。
    一人劝道:“还是先去宫中请旨吧!若是有旨意再办事,也就正当多了。”
    焦一伟却道:“今日既然已经前来,那么便由不得推脱了,你们按照我的意思来办事便是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衙役们还是上前去,果真开始撞门了。
    高松眉头一紧,便把角门一关,命府中的侍卫们守好大门,不许有人闯进去,然后自己就去找叶乐商量办法了。
    叶乐听说外面竟然还敢闯王府,脸上的惊讶都掩饰不住,她道:“这来的是什么人?我在这里便是代表了娘娘的凤驾,他这么做,倒是不怕给治个大不敬之罪?”
    高松道:“姑姑不如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请娘娘下一道明旨。”
    叶乐皱了皱眉头,却听到前面一阵喧哗,生怕惊动了沈玉娇,便道:“先不管那么多,你带着府里面的侍卫们去前头守着,木樨在这里看着你们王妃,我从后面出去进宫一趟,这事情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样匆忙的安排之后,叶乐便进宫去了。
    木樨一边守着沈玉娇,一边听着前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心里越来越慌乱。她问戴嬷嬷:“不如现在让王妃收拾一下也从后面离开府里进宫去?外面也不知哪来的人,竟然这样猖狂了!这还是天子脚下,王妃是亲王妃身上有诰命的,他们就敢这样冲撞?”
    戴嬷嬷让一个小丫头去看看前面情形,倒是也赞同了木樨的说法,便和她一起把沈玉娇给喊醒了。
    沈玉娇睡得正朦胧,听到木樨和戴嬷嬷的声音,又隐约听着前面的动静,醒来之后倒是十分迷茫。她捧着肚子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外面是怎么了?叶乐姑姑呢?”
    木樨简单把事情给说了,又道:“不如现在王妃也从后门走了进宫去吧!也这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竟然敢冲撞亲王府了!”
    沈玉娇听了一会儿,好容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理清楚了,顿时只觉得有些荒谬。她道:“既然是刑部的人,那就请进来好了,免得说我们仗势欺人。”
    戴嬷嬷道:“这万万不可!瞧着他们这架势,哪里是我们仗势欺人了,分明是他们在以下犯上!姑娘不必给他们好脸色,还是早些进宫去!”
    沈玉娇想了一想,倒是觉得这事情没有戴嬷嬷说的这么严重了,道:“就如嬷嬷说的,我是亲王妃,他们还敢拿我怎么样呢?今日朝上的事情已经让小曦十分被动了,若府上有出现了侍卫阻拦刑部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折子弹劾小曦呢!就算为了小曦着想,此刻我也应该去见一见那位刑部官员。哪怕不去刑部,也要把事情给说清楚,并非是我们不配合刑部的审讯,而是他们也需要按照规矩来。”
    见她这样坚定,戴嬷嬷与木樨也劝不住了,于是便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前面走。
    前头高松带着侍卫正把焦一伟和那些衙役们包围了起来,而焦一伟则大声叫嚣着说陈王府包庇犯罪,此时此刻府门口围了许多人。
    沈玉娇一露面,焦一伟便露出了一个嘲讽十足的笑容来,口中道:“瞧瞧,这就是陈王妃?公然撺掇了陈王犯罪杀害继母还不配合刑部审讯?”
    高松一惊,急忙回身去请沈玉娇进去,并小声道:“王妃不要理会此人,他并非刑部的,而是东宫的左庶子,也不知是怎么带着刑部的人过来了,看着就是要挑事,王妃如今是双身子,更加要小心!”
    沈玉娇原本以为是刑部官员前来,听着高松这么一说,便微微皱了眉头转身准备走了,她也叮嘱高松:“我进去了你就直接关门,再闹便去京兆府报案,说有人冒充刑部官员。”
    高松应了下来,便护着沈玉娇往里走。
    见沈玉娇要走,焦一伟也不管不顾了,他只向身后那些围观的群众高声道:“这就是草菅人命的王妃,今日她杀害了继母,他日就会残害无辜百姓!我乃奉刑部办案,要提取她询问,各位乡亲们便帮我一次,将这恶毒王妃拿下!”
    围观的群众看了这么久,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听着焦一伟这么煽动的话语,竟然真的有那热血无脑之人就要冲上前去。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很快陈王府门口的局势就不是侍卫们能控制的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孩子从人群中钻到了府门口,狠狠地撞向了沈玉娇,口中犹自喊着:“恶毒王妃快去死吧!”
    沈玉娇不防这么一撞,下意识去抓旁边戴嬷嬷的胳膊,周围的人也顿时乱成一团,高松一脚踹开了那小孩,想把沈玉娇给拉住!
    慌乱之下,木樨眼疾手快先扑倒在地上把沈玉娇抱住,戴嬷嬷一边搂着她的上半身,一边努力让她不要跌倒在地上。
    可她如今月份也已经大了,肚子也不是刚怀孕时候那样,这样一跌到,就算周围人都伸手去救,也免不了磕碰,最后仍然是跌到在了木樨身上,然后便捂着肚子站不起来了。
    高松一急,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和雷判说若有人冲撞了直接打死,然后便让人抬着沈玉娇往里面去。
    有了直接打死这句话,雷判也不束手束脚了,侍卫们亮了刀,衙役们不敢上前,就连义愤填膺的群众们也都闭了嘴。
    而焦一伟脸上闪烁着兴奋而嗜血的光芒,口中犹然道:“草菅人命的陈王与陈王妃,明日早朝之上,便是你们的最后下场!”
    雷判绷着脸看着焦一伟,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口中道:“若今日王妃出了什么岔子,今日在场的各位,就都不会有好下场!”
    焦一伟得意洋洋的看着雷判,却不防身后忽然来了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带着人来的,是羽林大将军诸葛乃友,他面无表情地让身后的羽林军把陈王府门口所有人都包围起来,就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许走,口中冷漠道:“冲撞亲王府,以下犯上,死罪!”
    焦一伟看了一眼诸葛乃友,义正言辞道:“我乃东宫左庶子,为着陈王的案子来的!”
    诸葛乃友并不理会他,只看向雷判,道:“圣上有旨,今日起由羽林军来护卫陈王府安全,尔等守卫王府不力,杖责三十!”
    雷判心服口服,并不辩驳。
    然后诸葛乃友看着羽林军把门口这些人一一收押起来,最后看向了焦一伟,口中道:“身为东宫左庶子,假传东宫旨意,当斩!来人,把这逆贼给抓起来!”
    焦一伟后退一步,脸上终于浮现了害怕的神色,道:“我乃是奉太子殿下的旨意!”
    诸葛乃友仿佛并没有听到一样,只让人把焦一伟给抓了起来,然后他看向雷判,道:“我先带着这人进宫一趟,你们好好守卫王府,再有人敢冲撞,便用你的横刀将其斩落刀下!”
    这时,高松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他脸上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血迹,一看到诸葛乃友,他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只道:“快快进宫传太医!府里面的医官还有叶乐带来的医女太医都不顶用了!快进宫去!”
    诸葛乃友一愣,也不多问,就让身后人牵了马来,道:“你和我一起进宫,我去找太医,你去和陈王说府里的事情!”
    高松也知道事情紧急不容推脱,于是便上马匆匆和诸葛乃友进宫去了。
    .
    延英殿中,赵旸跪在今上面前哭道:“儿臣真的没有让人去刑部……请父皇明鉴!”
    今上身边,皇后抿着嘴唇坐着,叶乐站在一旁;丹阶之下,是游楷和赵曦分别站在两边。今上看了一眼赵旸,问道:“那左庶子焦一伟为什么会去刑部,还假托是你的意思?”
    赵旸哭道:“儿臣不知,儿臣今儿带着小椿和小檀回去东宫之后,就只在正殿坐了坐,那焦一伟求见的时候,儿臣想着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就见了。他说了许多混账话,儿臣不乐意听,就把他赶走了……儿臣也不知道他离开东宫之后就去刑部了!”
    今上冷漠地哼了一声,道:“敢带着人去冲撞王府,这胆子也够大了,这就是你东宫的官?比朕朝中的大臣们还要有胆量呢!”
    赵旸含着眼泪看向今上和皇后,道:“儿臣派这么个人出去做什么呢?这人所作所为都是在挑拨儿臣与小曦之间的关系,儿臣这么做,不是在坑害自己吗?”
    赵曦在一旁看着赵旸与今上的对答,又想到刚才听游楷和叶乐说的那些事情,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只觉得赵旸如今假惺惺的,都不似从前了。
    正说着,外面高灵芝进来通传,说是陈王府的高松求见。
    今上烦躁地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高松一进到延英殿中,什么也顾不上,便连滚带爬的扑倒了赵曦跟前,口中哆嗦道:“殿下快回去看看王妃……刚才府门口一个小孩子把王妃推倒了,已经见了红、我、奴婢……殿下……殿下快回去看看!”
    赵曦只觉得脑子一嗡,几乎要站不稳了,下意识问道:“怎么可能?”
    高松哭泣道:“刚才诸葛将军去请太医了……殿下快跟奴婢回去吧……”
    赵曦茫茫然抬头看向了今上,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皇后一拍几案站了起来,当机立断:“小曦先回王府去!今天的事情,等娇娇的胎保住了再说!”
    今上也点了头,道:“小曦先回去,带着太医正一起回去,救人要紧!”
    高松一听这话,便连拖带扶地拽着赵曦往外走,起初赵曦的脚步还有些趔趄,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大约是缓过劲来了,便匆匆往外跑去。
    赵旸愣愣的看着赵曦的背影,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没有出声。
    皇后上前来,劈头就给了赵旸一耳光,口中道:“今日之事,若不是你存了不好的心思,你宫中的人怎么敢擅自跑去刑部?若是娇娇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今后和小曦还如何相处?”
    赵旸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了皇后,嗫嚅了一声“母后”,便说不出别的话来。
    皇后转而看向今上,道:“今日之事,也是臣妾对太子教导无方,臣妾没有教会太子为人处世的道理,还请陛下责罚。”
    今上疲惫的摆了摆手,道:“太子先回东宫反省吧!”
    赵旸也知道这事情彻底闹大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今上复又看向游楷,道:“周氏的案子交给你好好把握,切不可再让别人插手。”
    游楷急忙答应下来,便也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了,皇后一抹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今上上前去,揽着皇后的肩膀,道:“太子今日这事情,或许也真是底下的人妄自揣测他的意思,等那焦一伟押送到牢里去了,好好审问一番,也就知道前因后果了。”
    皇后却摇了摇头,道:“陛下对阿旸诸多宽容,可阿旸这些年哪里像从前呢?竟然半点没有从前那温良仁厚的样子了,一日比一日刻薄一日比一日尖酸,我都不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年薛氏没了,我只以为他会伤怀几日,可哪知……”
    “不必多说了。”今上叹道,“朕想着,他是朕从小培养的太子,虽然现在是一时走上了歧途,但他日一定能慢慢回到正轨的。”
    .
    赵曦赶回陈王府的路上脑子里面一片乱纷纷。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想起来那年在宫里面与沈玉娇见面的情形,又想起来之后那几年和她一起玩耍成长,再便是成亲之后的鹣鲽情深,脑子里面浮现了那样多的美好,可最后却被高松的那句“不好了、见了红”给砸得粉碎。
    他不敢想府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却又想快些见到沈玉娇,确定了她安然无恙才好,这么胡思乱想着,便到了陈王府门口。
    他来不及下马,就直接骑着马冲进府里面,一直冲到了正院中,才慌忙下马往屋子里面跑。
    然而一进去,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看到赵曦,木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着头哭道:“殿下,是奴婢没用,没有保护好王妃……刚才王妃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但已经没气了……”
    赵曦来不及去听木樨在说什么,便直接往内室走。
    旁人哪里敢拦,只由得他闯进了血房。
    床榻之上,沈玉娇面如白纸,呼吸微弱,王府的医官还有宫中的医女太医们围在她身边,慌乱地处理着她的下红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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