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朝我微微一笑,目露无限赞许,然后,他丢了伞,对赵小五说:“我们来吧!”
    赵小五不动声色,脱了雨衣。
    这时,我才看到一张,长满了大胡子,且目露无尽凶芒的脸。
    赵小五脱了身上衣服,一层层的,直至露了个大膀子。
    程叔淡淡一笑。
    “对你,也不按那些客套来了,我动手了!”
    就是淡淡的四个字,我动手了!一出口,我这个,刚刚有点成就的小青年,立马感到什么是差距了。
    那种意,那道势,然后,他动的那个速度。
    说实话,我没看清,只看到程叔,身体一闪,往前一掠,到了赵小五面前。
    两人互相,晃了那么几下。
    但就是这么几下,我看到,他们身边的那一条条雨线都歪了。
    我不知,这是不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反正,我当时感觉,就是这样。
    差不多,也就两秒吧。
    程叔:“你很垃圾,真的,真的很垃圾!”
    然后,赵小五弯腰,捂住了肚子,程叔伸手在他后背,腰椎的位置,捏,拿了两下。
    赵小五,一弯身,倒在地上,抽了。
    “行了!”
    程叔接过蓝半袖递来的伞,对他淡淡说:“一会儿,你搁这帮玩意儿里,找两个能动弹的,让他们抬赵小五下山,咱们,给他归案了!”
    大雨仍旧在下,雷轰隆隆的一记紧跟着一记在耳边炸响。
    我站在雨中,望着那一地,刚刚让我撂倒的,驴球马蛋的玩意儿。我心里,生了万千感慨之余,我感到有一丝的乏力。
    腿好重,身上,好几个地方,都隐隐生疼。
    我好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然后一觉睡他个昏天黑地,直到解了这一身的困乏为止。
    想到这儿,正打算转身奔屋里去呢。
    冷不丁,程叔给我叫住了。
    “那孩子,你过来,过来!叔跟你说两句话。”
    我强打着精神头,走了过去。
    程叔打量我:“八极,还是南派铁线一脉?”
    这会儿,我情绪还挺激动,还没松下来,听程叔这么一问,我立马沉了性子,仔细回忆,大概,浮皮潦草地讲了一下,我学艺经过。
    但具体马彪子,阮师父的名儿,我一个都没透。
    也没说,这两人,现今都住哪儿,只大概说了我的这么个机缘。
    程叔听完,他感慨万千说:“好孩子呀,一身的好功夫。这也是有好师父,真真下心来教你了。对了,刚才,你是不是觉着乏,想睡上那么一觉?”
    我揉了下肩膀子说:“是啊,程叔,困的厉害,特别想睡觉。”
    程叔:“别睡了!别歇,你这刚冲完关隘,心气儿什么的,都拔的高高的。冷不丁一歇,容易出事儿不说,搞不好,还能把你的功夫给歇没了。来!你跟着一起忙活,忙活,看看那帮玩意儿,都让你给打什么样了。”
    “对了,这位是祝老师。”
    程叔一欠身,引过那个搓大珠子的干巴老头。
    第三十一章 大军的真正目地
    老头没说话,只朝我笑了笑。
    程叔说:“祝老师修的是道医那边的功夫,武字上,也通一些,不过那劲,救人,不打人。咱们呢,修到高明了,收放自如,也能救人。但相对来说,医字上,祝老师比咱们厉害。我带祝老师来,一是怕路上有什么事,没人医。二来,祝老师的奇门定盘,定的奇准无比,我拿它,来追赵小五那个牲口来着。”
    “你身上有伤,是刚才让那帮玩意儿踢打的,这伤,按理说也没什么大事儿。但祝老师……”
    程叔转了头。
    祝老头子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招呼我,到了屋檐下说:“孩子,你这筋骨不错嘛,想来也是花大力气练出来的。嗯,我瞅瞅!”
    说着,说着,就上手了。
    在我身上,一阵掐按。
    过程中也没感觉怎么,但当祝老师收手时。
    我身上暖了。
    打从腰眼里,有股子暖意,冲到肚子里,然后肚子咕咕叫,好像很饿。再接下来,身上先是小疼了一下。随后,那疼,就变的轻了。
    “好筋骨,好筋骨。”
    祝老师又赞了两句,接着,带我跟他一起清场。
    说是清场,其实却是人家祝老师给这帮玩意儿疗伤。
    这我真是头一回听说。
    打完,还带给医的。
    这程叔,有本事,真的是有本事,妥妥的,高人一个。
    我打的这些人,出手挺重,、按祝老师话讲,劲透的厉害,如果不治的话,时间久了,身上会落下隐疾的。比如,轻的,刮风下雨阴天时候,受伤部位,会反复的疼。重的,可能会影响器官的正常新陈代谢工作,倘若又逢上八字里的凶年头,比如岁运并临,天克地冲日主元神什么的。
    这人,可能会发起一场重病,就此,阴阳两隔了。
    这些话,我当时听的不是很懂。同样也是多年后,我才懂的。
    比如八字,并非只是算命,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人文方面的统筹计算学科。
    这话,是现代说法了,真正就是,八字是用来解读一个人的品性密码的。
    但八字,不代表全部。与其相关的还有,人的祖上,生身地点,父母,兄弟姐妹,所做行业,再加面相,眼中透神,骨态,行立坐卧。
    这些综合起来,就能将一个人的全部,断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在帮着祝老师抬人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他医病,用的是,太极门里的听劲手法。
    听,不是拿耳朵听,而是用手指头,身上的皮肤来细。眼睛,耳朵,嗅觉,等等六识方面的东西来‘听’。
    这门功夫,落到医家,一搭手,就知道,这皮肤下的血管,哪儿堵了,堵的多厉害。堵的原因是什么,若是外伤,受力方向是什么,都能一一断个准确。
    气血冲到哪儿,缠到哪儿,堵到哪儿了,怎么来化,用多大劲,按祝老师话讲,这都是打小,六七岁开始,一点点的磨功夫,弄本领,先在驴马牛羊身上试。末了,在自家身上试,最终,成了后,才敢真正给病人医病。
    祝老师在给一个家伙点刺放血的时候,他感慨说,现在道门医家已经后继无人了。
    归了根本,社会西化的严重。人们更愿意接受只要死记硬背就行的东西,还有不太过脑子就能理解的东西。而不愿意去接受,花大力气,领悟,思考的东西了。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旧时候,医家里边的一整套学习东西。太过于复杂艰苦了,论起来,丝毫不比习武轻松。
    祝老师一共带过四个徒弟,最长的学了五年。但最后也跑了。
    原因是,耐不住性子,看到别人家挣钱,年青,风光,他还在这里苦闷,受不了,走了。
    而按祝老师话说,真要出师,二十岁学,最快也得十五年。起码三十五岁后,才能真正出去给人看病。
    没人愿意熬了。
    没人了……
    祝老师给人医的手法很快,很快。
    几乎不到一小时,十来个人,全让我们收拾完了。
    此时,这帮家伙不说话了,一个个或瘫坐,或埋头,或叨了个烟,对空吹雾,全都沉默不语。
    我看着这些,我心生无限的感慨。
    什么是高人。
    程叔就是高人!
    打,打的你,心服口服。打完了,我给你医,医的你,心服口服!
    到后来,就是让你,心服口服!
    这会儿,眼瞅雨停,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程叔意思,咱们就抬人走吧。
    于是,我们一行人,收拾东西,又安排了两个家伙,抬起赵小五,奔山下走去。
    临走时候,程叔特意看了眼金老大,意思是问他,这手,真不想接了吗?
    金老大摇头说不想了。
    程叔没说什么,只告诉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人,都要把性子收一半。
    十分话,也只能说五分。那样,自个儿才不会出丑,才不会,让人笑话。
    程叔说金老大的时候,语气是柔和的。
    我当时站在旁边。
    我能看出来,那个金老大,他是真服了!
    拜服的服!
    离开棚子时,程叔背手看天,对我说话:“孩子,你叫什么呀。”
    我说:“程叔,我姓关,单名一个仁字。”
    程叔:“好名字!孩子,你得记住了,咱们习武的人,要的不是,一拳打去,把人打死那个力。要的是,一拳下去,让人拜服,心生敬佩的那个劲儿!”
    “挥一挥手,你杀了一千人,那不是能耐,不是道,那只是个丧性病狂的煞星。”
    “真正习武之人练的,是挥一挥手,让千百人对你信服!恭敬,尊重的本事。”
    “那,才是真正的大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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