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不同意?那是药有问题?”盛思颜诧异问道,“给大白吃过吗?大白什么反应?”
    大白就是太后宫里养的试药的很多兔子,每一只都叫大白。
    盛七爷愁眉苦脸地道:“大白还行吧,反正没死。但是……”
    “但是什么?”王氏跟着问道。
    “但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姚女官说,大白没死,只能证明这药没毒,不能证明这药有效。还说现在天气酷寒,稍有不测,陛下的病情就会加重。现在这个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好。”盛七爷吁一口气,更加没精打采,“太后娘娘也表示赞同。”
    “恐怕这就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王氏悠悠地道,她放下乌木镶银的筷子,拿绢子擦了擦嘴角。
    盛思颜惊讶,“……太后娘娘这想维持现状?”
    王氏看了她一眼,笑道:“维持现状这个词说得好。太后娘娘大概就是这样的主意。”
    盛思颜明白过来。
    首先夏明帝不能死,因为他一死,太子就能名正言顺登基了,太后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把持朝政。
    但是太后不愿意盛七爷给夏明帝用新的药,大概也不想夏明帝真正好起来。
    因为夏明帝一好起来,太后也不能把持朝政了,她得把朝堂还给夏明帝。
    “……可是那是她儿子啊。”盛思颜叹道,权力的诱惑难道这样大?超越了自己儿子的生死。
    王氏笑了笑,道:“……太后娘娘一辈子没有生过孩子。”
    原来夏明帝不是太后亲生的?!
    盛思颜“哦”了一声,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很是趣致,逗得王氏和盛七爷都笑了。
    “唉,陛下也是可怜人。生不如死这么多年……”盛七爷低头沉吟。
    盛思颜轻声道:“他可怜,我们盛家岂不是更可怜?”
    三百多口一夜之间全被杀光,如果不是盛七爷从小出家,被从族谱里除名,盛家嫡系全部就死光了。
    盛七爷和王氏都肃了脸。
    王氏点头道:“还是思颜说得对。盛家的冤屈没有雪,这件事……没完。”
    盛思颜用力点头。她这一世既然做了盛家的后人,就一定要为盛家沉冤昭雪。
    可是过了那么久,如今半死不活的夏明帝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但太后又不让他们将夏明帝救活了……
    真是头疼。
    盛思颜想了想,毫无头绪,皱着眉头看着王氏。
    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
    王氏忍不住笑道:“你就别操心了,好好歇着。这些事有爹娘呢。”
    盛思颜笑靥绽放,如同春风吹拂大地,百花齐放的潋滟。
    盛七爷和王氏被那笑容晃得眯了眯眼。
    他们盛家和王家从没有过这样美丽的人儿。
    这个孩子可真会长!
    晚上,盛七爷躺在床上抚着王氏的腹部,笑眯眯地道:“生个儿子,好以后给思颜撑腰。我们思颜生得这样美貌,以后不知多少人要来抢。咱们可得好好给她挑个女婿。”
    王氏憧憬日后盛家人头济济,都是来求亲的人群,很是神往。她道:“是得好好挑了。过了年,思颜已经可以算十二岁了。”
    这话提醒了盛七爷,他兴致勃勃地道:“思颜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已经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我走的时候是二月里,那思颜应该是六月生的吧?明历十五年的六月,是不是?是六月的哪一天?咱们给她办个生辰礼吧。”
    王氏突然沉默了。她没有做声,翻个身,过了许久,才道:“明历十五年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真是好日子!我来算算……”盛七爷掐着手指排起四柱八字,“不错不错,一辈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是个好命女!”
    王氏有些怅然地想起明历十五年那年的夏天,想起那些锥心的痛苦和无助,轻声道:“是啊。她是个好命女。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
    恐怕到死她都会记得小小的思颜在襁褓里面对她笑的样子,虽然思颜的眸子是灰白的,看不见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有着血泪的痕迹。
    但是她的笑容那样纯净,如同夏日无垠的长空,
    那一天,她紧紧抱着小思颜,告诫自己要活下去,要带着小思颜一起活下去。她不能被噩运打倒!
    那样艰难的日子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肚子里又有了一个……
    王氏觉得一下子又有了力量,她转身握住盛七爷的手,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喃喃地道:“是,等六月的时候,我们给她办一个生辰礼,再挑一门好亲事。”
    盛七爷笑着亲了亲王氏的面颊,又道:“可是六月的时候,你就八个月了,能撑得了吗?”
    “没关系。”王氏笑着说道,像是放下一桩心事,沉沉睡去。
    ……
    正月十五过后,海棠家就给海棠挑了一门亲事。
    王氏做主,开恩放海棠回家了。她的奴籍也消了,成了良家子。
    王氏还送了她一副妆奁,就是京城里世家主母送婢女出嫁的标准配置。
    一个柜子,一个澡桶,一个脚盆,再加一个松木马桶。还有几副尺头,和一幅头面。
    海棠的娘跟海棠说起这门亲事。
    “我和你爹都去看了,都很满意。那男人家里有三间大瓦房,十亩地,没有别的妾侍姨娘,生得又好,身强力壮,还是庄头,很不错。”
    海棠很是失望。她是满心盼着做官夫人的,结果居然是个庄头。
    “……娘,再挑挑吧。”海棠不愿意嫁,手里绞着帕子道。
    “不嫁?”海棠娘吃惊,“不嫁怎没行?我和你爹都给你挑好了!聘礼都收了,庚帖也换了,你说不嫁就不嫁?!”
    海棠也很吃惊,“我都说了不嫁了,你们还收人家的聘礼?还不退回去?!”
    王氏在内院将她捧得高高在上,一下子猛摔下来,她完全接受不了。
    “退什么退?!那银子已经给你哥下了聘礼了,拿什么还?”海棠娘也火了。这个女儿是怎么回事?以前没这么挑剔啊?
    “多少钱?我还!”海棠大声道,又想起来她给她娘一个金角子,忙道:“我不是给你一块金子吗?”
    “那么点金子,才值二十两银子,给你弟留着娶媳妇呢。”海棠娘眼神闪烁地看着海棠,“你还有钱?”
    海棠窒了窒,本来不想把剩下的金角子拿出来,但是现在这个形势,她不拿出来,就要嫁给庄头做农妇了。
    海棠一咬牙,又拿了一块金角子出来给她娘。
    海棠娘笑嘻嘻地道:“不够。”
    海棠又拿一块。
    “还是不够。”
    海棠将最后一块金角子都拿出来了,叫道:”还不够?他到底下了多少聘?!”
    “五百两银子!”海棠娘伸出一只手。
    ……
    阳春三月,海棠出嫁了。
    她嫁了之后,才知道这男人给的聘礼其实是五十两,还是找别人借的……
    她满心苦涩,终于也尝到了被信任的人背叛的苦果。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爹亲娘会骗她,就跟盛思颜当初也没有想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会和外人合起来坑她一样。
    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庄头,而是佃农,四十多了,前头死了老婆,给他留下三个女儿,两个儿子。海棠一嫁进去,就有一群孩子扑上来揪着她的头发让她去做饭。
    从高高在上,和盛国公府的嫡长女同出同进的一等大丫鬟,到乡下佃农的填房,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海棠实在受不了繁重的农活和漫无止境的家务活,有好几次,想偷偷跑出去。
    但是好像有人盯着她一样,她一跑,那男人就追了过来,将她一顿暴打。
    打了几次之后,海棠终于老实了,不敢再跑。
    又过了一个月,海棠有了身孕,只好认命。
    挺着大肚子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时候,海棠有时候也会想起在盛家国公府的美好日子,就如同大姑娘院子里那株只在夜里开放的昙花一样,不到天亮就凋谢了。
    ……
    王氏带着盛思颜坐了一辆不起眼的大车,悄悄来城外的盛家庄子上看海棠的近况。
    那个头上蒙着灰布,挺着大肚子,皮肤粗糙,眼仁发黄的女子就是当年她身边那个娇俏的海棠?!
    盛思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她这种人,你要是不能一棍子将她打得再不能翻身,她得势就会咬人的。”王氏轻声道,“记住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让她一辈子不能出头。”
    盛思颜点点头。王氏出手很有分寸。有的人不能活,有的人却不能死,都是拿捏好的。
    从城外回来,王氏对她道:“你六月就要过生辰了,我和你爹说了,给你准备一个生辰礼,你看要邀请哪些人?”
    盛思颜忙道:“不用了,娘。到六月您就八个月身孕了,不宜操劳。今年就算了吧。”
    无论王氏怎么劝盛思颜都不听,只好同意将生辰礼推到明年。
    但是快到六月的时候,他们还是收到一份有关生辰的帖子,原来是郑老爷子六十大寿。
    郑老爷子其实是虚岁六十,但是大夏皇朝的规矩是做虚不做实,所以整生日都是提前过的。
    “郑老爷子居然也是六月生辰。”盛七爷笑嘻嘻地道,打算就他一个人带着盛思颜去郑家赴筵。王氏身子重,不好去别人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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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泡_沫亲打赏的第三块和氏璧加更送到。大家晚安。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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