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会不会出事?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裴砚宁双目紧紧汇聚在薛婵身上,似乎过了很久,才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带笑的话,语调阴森森的:“凌千雪,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竟不知,你还请了帮手。”
    寺庙之门紧闭,薛婵眯了下眼,暗道原来这个怪异的女人叫凌千雪,既然有名字,想必不是疯子罢?
    凌千雪冷笑一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紧接着门外一道劲烈的掌风袭来,寺庙陈旧破门被击得四分五裂,这时薛婵才看清站在外面的黑袍人。
    凌千雪道:“来都来了,还遮得严严实实,你们殷狗果如蛇虫鼠蚁一般,见不得天日!”
    门外的黑袍人众多,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此时此刻这个凌千雪竟然还有心情骂人家,薛婵倒是有些好奇,她究竟有多厉害。
    黑袍人冷笑,道:“凌千雪,别以为今日你找了个高手过来,便能逃出生天。”
    凌千雪一顿,不由看向身后斜方抱剑的薛婵,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她手中乌漆嘛黑的铁剑,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高手罢?
    薛婵倒是并不在意凌千雪质疑的目光,而是直截了当撇清关系。
    “我只是避雨的过路人,与她并无半点关系,小庙只有这一间,烦请出去打。”
    凌千雪:“......”
    黑袍人笑了两声,讥讽地掠了凌千雪一眼,而后薛婵便找了个绝佳的观赏位子,坐等看戏。
    眼下这一黑一白,是好是坏都分不清楚,看上去似乎是私怨,薛婵从不插手别人闲事。
    屋外暴雨未歇,接连还有雷鸣闪电,一瞬瞬耀得白衣女子面色更为苍白,她不怕死一般冲入黑袍人群中与那些人厮杀起来。
    从她出手的动作和速度上来看,似乎是受了很重的伤。
    看起来,这一定是仇家追杀,一路缠斗至此了。
    自从穿越以来,薛婵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打斗场面,不禁看得津津有味。
    她发现这些黑袍人的武器十分与众不同,每个人的武器都很统一,是一把弯曲的蛇形匕首,约有三四寸长,每一把蛇形长匕的根部还印有一只盘蛇图腾,似乎是来自于一个什么组织。
    有些像杀手,但是没有哪家的杀手是群体出动杀人的。
    再观那白衣女子,手执一把青霜长剑,不知她刚刚把剑藏在何处,薛婵都没有发现,否则以她对剑的敏锐程度,不可能发现不了。
    剑倒是还凑合,就是这使剑之人......
    之前薛婵在九州已经顶尖的剑客,造诣心境自然与凡人不同,她并不关心那些黑袍人的武功看上去其实也破破烂烂,只是这些人群中使剑的就凌千雪一个,她便不免追随凌千雪身形而动,心底不免生出无数批判。
    动作太慢,与多人缠斗,理应以退为进,步步杀机,哪儿有像她这般杀机不减反倒上赶着追人的道理?
    她一主动,便容易暴露缺点,主动也成了被动。
    剑这种武器,虽是近战,但是到底近战优势不如匕首,凌千雪这硬碰硬的打法,不出十个回合必定吃亏!
    然而这些黑袍人的武功也不怎么样,本就是优势之局,还打得如此磨磨唧唧、甚至反过来受凌千雪牵制,真是极为窝囊。
    看了半天,薛婵见庙外那些人都湿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出声道:“凌千雪,左后退三步,斜剑上切。”
    凌千雪正值注意力高度集中之时,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根本来不及深想,下意识就反手照做。
    结果便听见一声呃叹,一个黑袍人便被抹了脖子。
    凌千雪心中暗惊,她竟然......
    她正被团团围住,薛婵一句话助她杀了一人,所杀此人还是尤为关键的一人,此人一死,凌千雪后退有余地,一下子就从团围中抽身出来,快速又杀了几人。
    庙外的情景如何,裴砚宁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先入为主,为那怪异的白衣女子忧心不已,心想她怕是今夜要死在这里。
    可是薛婵只说了一句话,她不但没死,甚至反成了上乘之势,杀得那些黑衣人节节败退。
    裴砚宁咽了下口水,捂住自己胡乱跳动的心,一双俏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薛婵。
    她......她真有女人味,勾得他浑身都发起热来。
    眼看刺杀不成,庙外那个黑袍人开始叫骂:“里面的那个!不是说好不插手!?既然你失信就别怪姑奶奶我不客气,将里面的人都杀了!”
    “你确定?”薛婵冷然抬眸,一把铁剑长剑指地,端端正正立在庙门处,一丝雨也浸不到她。
    “我可没有插手,说了句话而已,你们自己废物,若真想上赶着送死,便过来。”
    她气势颇强,听命的几个黑袍人纷纷望而却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主儿,今日势头不妙,不妨择日再......”
    “废物!我们有这么多人,她才一个人,凌千雪看着已经快不行了,群起而攻之还能输了不成!?都给我上!”
    既然如此,薛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她走的是侠道,又不是圣僧,管不了她们寻死。
    一想到即将而来的一场奋战,薛婵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多久了,她多久不曾尝到与人打斗的滋味了。
    妻主!
    裴砚宁身形微动,可想着方才薛婵的嘱咐,终究是没有乱动。
    薛婵抬头,第一个冲上来的黑袍人已被她一剑封喉。
    那一下飞快,好多人都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招的,只是这一下威慑力也颇足,还没来得及上前的纷纷顿住了。
    这......
    “不要白费力气,我不欲杀人。”薛婵横身,“只是你们以多欺少,她还是个带伤之人,实在有违江湖道义。”
    黑袍人的首领目光森然,今日不知哪里跑出来这么一个乡野女子,居然比她料想中的还要厉害,若再缠斗下去,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略顿,她道:“撤!”
    一声令下,一群黑袍人又乌泱泱地离开了。
    凌千雪面色苍白如纸,她方才又多负了几处伤,此刻袖管中的手臂正在往下滴血。
    薛婵看她一眼,问:“可要我帮你处理伤口?”
    凌千雪冷笑一声,正要讥讽,然后就瞧见一个长得极为漂亮的男人奔了过来,一下子钻进了薛婵怀里。
    “呜呜,妻主,我都要吓死了,还要你没有事。”
    “......”凌千雪暗暗翻了个白眼,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没事。”薛婵轻轻拍拍他,对着蹲在草堆后面探头的江宁道,“你没事罢?”
    江宁怯怯摇了摇头。
    凌千雪又忍不住出声:“这两个......都是你的?”
    “不是。”薛婵矢口否认。
    裴砚宁闪着眸子,正要说一声这是他的妻主!
    就听薛婵跟着淡声道:“都不是我的。”
    如今她既然已跟裴砚宁坦白,自然没有占着人家妻主位子的道理。
    !?
    裴砚宁差点哭出声。
    暴雨依旧,很快冲刷干净地面上的血迹,到了第二日若有路人经过,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
    薛婵提出为凌千雪包扎的事并未得到回应,她便带着裴砚宁继续去休息,刚要躺下,身后的凌千雪忽然道:“你会使剑?”
    “会。”薛婵答道。
    凌千雪认真地注视了她一阵,欲言又止,又究竟是没有说话,自己靠在另一处休息。
    裴砚宁枕在干草堆上,想着薛婵那句“不是我的”,几乎要一夜难眠。
    破庙里彻底安静下来,薛婵安稳睡去,一夜过后天光乍破,凌千雪已不见踪影。
    薛婵正欲起身,往怀中一看,裴砚宁不知什么时候又拱了过来,两只手都松握着拳,身子蜷着,似乎想整个挤进她怀里,却又半分没挨着她。
    薛婵不知他原是这般怕冷,拍了拍裴砚宁道:“起来,该赶路了。”
    裴砚宁双目中显出实实在在的困倦,真的吗?他才刚睡着一会儿......
    听见薛婵的声音,江宁立马起身,去门旁牵马。
    裴砚宁也跟着起身,困困地跟着上路。
    距离清河村已经不远了,今日便能到达,相应地一路风光也渐渐荒凉下来,清河村穷山恶水,不过住在清河村的人倒也都算憨厚朴实。
    这一日从早上到下午,几人只吃了一些烧饼干粮果腹,好在下午的时候,已然到达清河村村口,熟悉的路口和村口那块大石头映入眼帘,裴砚宁一时有些鼻酸。
    他那日还以为,这辈子都回不来了,他以为自己活的时日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崔钰哥一定担心坏了罢。
    薛婵似乎也知晓他心中所想,道:“你和江宁下马,我去把马还了,顺便去村长家拿鸡,等回家归置好了再来接你们。”
    裴砚宁点点头,殷切地看了薛婵一眼,却是江宁出声拒绝道:“我便不去了,这一路来,我已然受了你们许多照拂,不能再叨扰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薛婵闻言,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些散碎银子塞到江宁手中,道:“拿着吧,不多,暂时的安身应是够了。”
    江宁紧紧握着那些银子,后退一步,忽然对薛婵和裴砚宁跪了下来。
    “二位的救命之恩,我江宁此生没齿难忘,今日一别,但愿此后还能相见。”
    裴砚宁抿紧了唇,江宁一个人走,心里想必是很害怕的,他以前自己收拾东西跑的时候,心里也总是怕得紧。
    “好歹回家吃顿热饭,再说动身的话。”裴砚宁劝道。
    江宁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没事的,我家以前是做生意的,我从小便在外面跑惯了,我没事的。”
    薛婵道:“你一路小心,在此种世俗中,你能毅然决然抛开自己的妻主自谋生路,已经比很多人要强。从这条大路一直往东走,有一个镇子叫龙首镇,镇上治安不错,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江宁笑盈盈地应了,再次对着薛婵和裴砚宁一拜,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砚宁望着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也是,江宁又不能跟着她们过一辈子,总要走的。
    “回家罢。”薛婵收回目光,淡声道。
    裴砚宁便也收回目光,眼神落在薛婵雪白柔和的面容上,女子逆阳而立,仿佛披上一层圣光,他笑起来,道:“好呀,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ps:其实凌千雪和黑袍人的武功都很高,只是在薛婵看来平平无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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