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享用美食,小小的一间屋子充满了烟火气。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裴砚宁想,他盼了一辈子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愈发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他要好好抓住薛婵的心,不光他离不得薛婵,薛婵也不能离了他才是!
    晚饭过后,薛婵洗完碗,裴砚宁便上前来给她擦了擦湿着的手。
    “想出去走走吗?”薛婵觉得裴砚宁成日待在家里,闷也要闷坏了,他一个人出去不大安全,有自己陪着自然可以四处转转。
    裴砚宁点点头,只要能和阿婵在一起,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薛婵便顺带拎了桶,最近天气热,裴砚宁每晚都要洗澡的,他最近心情都很好,洗澡的时候还会唱歌,都是薛婵以前从未听过的调子,有些还很好听,她便坐在窗根下安静地听。
    “是戏啦!”裴砚宁眨眨眼解释,“以前在薛府的时候,祖父很喜欢听戏,便带着我一起去,听久了就会唱了。”
    “是么。”薛婵稍想一阵,这东西她只在书上见过,却不曾亲眼见过,“咱们这里可有不错的戏班子?”
    裴砚宁摇了摇头,“清河村定然是没有的,别的地方不知道......我也没有去过的。”
    薛婵点点头,不再说话。
    倒是裴砚宁想起一事,道:“阿婵的捕快是丁捕头举荐的吗?”
    “嗯。”
    “何不请丁捕头来家里吃顿便饭,只当是谢谢人家。”
    平日里那些村民也只能算是村民而已,薛婵虽从不排斥与她们一起,但是裴砚宁看得出,薛婵与她们做不了朋友的,只能是乡亲邻里的,互相照顾一下。
    薛婵又是个冷清的性子,别人不来找她,她就决计不会去找别人,这样下来,他的阿婵岂不是连个朋友都没有?
    那位丁捕头是裴砚宁亲自见过几面的,私觉人不错,她既对阿婵青眼有加,想必顺水推舟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几次有来有往,这朋友便成了。
    还有便是......私心里,裴砚宁觉得薛婵若在这里多一分羁绊,想必就不会走了罢?
    薛婵稍想一阵,觉得真的很有必要,前几日她新任职的时候丁香玉便做了回东,她怎么也应该回请一次才是。
    “嗯!”薛婵肯定了裴砚宁的话,然后问,“你能帮我做饭吗?我自己做的远不如你,作为回报,我也可以替你完成一件事。”
    裴砚宁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我与阿婵是一家人,这顿饭自然应该由我来做。”
    薛婵没再说话,只是心里记下日后要对裴砚宁有所补偿。
    隔日,丁香玉便被薛婵叫回了家。
    上回丁香玉来时还是缉拿凶犯柳慧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看一眼这间小屋子就觉得摇摇欲坠不靠谱,没想到转眼几个月的时间,小院子里里外外都被翻新了一遍,院子里还养了鸡崽,个个长得身形丰满,已经可以杀来吃肉了。
    “现在个头还有点小。”薛婵见丁香玉目光流连于鸡圈许久,便知晓她是爱吃鸡的,“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下蛋了。”
    丁香玉摆摆手,“我可不贪你家的鸡。”
    “丁捕头屋里坐罢。”裴砚宁从厨房内出来柔和地笑了笑,笑得丁香玉稍微有些恍神。
    打了个照面之后,裴砚宁便继续进厨房忙活了,丁香玉小声对薛婵道:“你夫郎真好看啊,这样的成天搁在家里,你怎么放心得下的?”
    薛婵敛了下眉,“现在村子里环境很不错,出不了什么事。”
    丁香玉摇了摇头,“这清河村又不是封闭的,就算村子里的人没事,难保不会有外人进来。唉,娶了这样的天仙夫郎,换我我都藏起来了。”
    薛婵看着丁香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听其他捕快说过,丁香玉......寡了很久,一直想成家,一直成不了。
    也不是没有相过亲,就是每回相完亲,不是男方家突然有了别家更好的来提亲,就是丁香玉又接了个什么案子,半个月音信全无。
    是以到现在,丁香玉手底下的捕快都成亲两三个了,丁香玉还一个人,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来的路上,丁香玉带了壶酒,正要倒进薛婵的碗里,被薛婵伸手挡住。
    “我在家不饮酒。”薛婵道。
    丁香玉有些意外,“上回在快活楼你不是喝得好好的吗,这又是......”
    顿了顿,丁香玉不可置信地问:“难道是因为惧内?”
    也不能说是惧内。薛婵略作沉吟,但是想起上回她就浅尝了一口米酒之后裴砚宁害怕的那个样子,想想还是算了,多少也跟裴砚宁有关,便点点头应承下来。
    丁香玉大为吃惊,看着薛婵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薛婵这样的女人竟然还会惧内啊?她那个夫郎看着很乖巧温和呀,难道私底下其实横得很?
    丁香玉不敢多问,只是又跟薛婵闲扯了些有的没的,说她以前办过的案子,很快,热腾腾的两碗豌豆肉酱面就端了上来。
    丁香玉正说得起劲,只见薛婵突然起身,大步流星上前去接裴砚宁手里的碗,一手一个将两碗面都接了过来。
    她那娇滴滴的夫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烫的。”
    薛婵“嗯”了一声就去厨房端其他的菜了。
    啧啧啧,真是没眼看。丁香玉嘴上嫌弃,目光却微露渴望,逐渐化为一只酸溜溜的鸡。
    啊,要是她以后下了职,家里也有人给她做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存了小半辈子的夫郎本,到现在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
    今日菜烧得丰盛,除却三个下酒菜,还有一个蛋花汤,香得丁香玉暗戳戳咽了好几回口水。
    趁着裴砚宁不在的空档,她道:“薛婵!你夫郎做饭真好吃啊!怪不得你这么听人家的话,原道是胃叫人家给拴住了。”
    薛婵也不说话,只顾着低头吃面,等着裴砚宁过来一起吃,然而一碗面将近下去了一半,却迟迟不见裴砚宁的身影。
    “你先稍坐。”薛婵嘱咐丁香玉一句,去厨房里寻人,只见裴砚宁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抱着个碗自己吃。
    “怎么不过来?”薛婵走入厨房,伸手去接他的碗。
    裴砚宁摇了摇头,“阿婵和朋友一起吃饭,我一个夫道人家怎么能上桌呢?”
    薛婵眉头一挑,这辈子第一回 听见这样的说法。
    “之前崔钰家来人时,你也上桌吃饭的。”
    “之前崔钰哥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在的......但是丁捕头是外人,我便不能去,别人家都是这个样子的,我自幼学的夫德便是这样写,我若去了,丁捕头会笑话的。”
    薛婵皱了下眉,“我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把碗给我。”
    “......阿婵。”裴砚宁一双眸子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情绪。
    唉。
    薛婵轻叹一声,将裴砚宁从小板凳上拉起来,“吃饭就要上桌。”
    裴砚宁只得抱着碗跟着薛婵走,只是这个时候半道再插进去,不太好吧......
    “怎么了?”丁香玉听见动静回头。
    “没事。”薛婵扫了眼身后的裴砚宁,道,“他在厨房找了半天酒,之前我喝了没跟他讲。”
    站在薛婵身后的裴砚宁眸光微动,她在替他找补......怕他不好意思上桌。
    “哦哦。”丁香玉嘿嘿笑了一声,“妹夫你也别怪她,女人喝点酒没什么的。”
    “啊,不会。”裴砚宁下意识应了,私心里忍不住想,怎么好似薛婵还因此被他责怪了的样子?
    丁香玉这人为人坦荡荡,最不爱嚼人家的舌根,这若是换了旁人,许是会指点裴砚宁不像话,竟然还敢管女人的吃喝,然而丁香玉非但全然没有这种想法,还真真切切地羡慕起来。
    等裴砚宁上了桌,丁香玉又道:“既然妹夫已经同意你饮酒,不妨我二人喝点?”
    裴砚宁眨眨眼,视线落在桌上的酒坛上,薛婵跟丁香玉说是他不允她喝酒的吗?
    话说到这里,薛婵便知是丁香玉会错了意。
    她沉声解释,“以前我酗酒,伤了胃。现在好很多了。”
    “啊,原来是这样!”丁香玉叹了一声,已经自动脑补出一段薛婵酒后身子不适、裴砚宁小意温柔帮着她揉肚子的一副场景,她就说裴砚宁看着,怎么也不像个会凶人的。
    “丁捕头好不容易来一趟,喝些罢。”裴砚宁小声在薛婵耳边道。
    丁香玉只见薛婵点点头,便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
    她是真听自己夫郎的话啊,想必感情也十分不错。唉,丁香玉又无比羡慕起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
    这里虽然是女尊,但是男女双方成婚的年纪与九州倒也无甚分别。绝大多数人家十六七岁便嫁娶了,丁香玉今年也快二十八,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成亲。
    一顿饭吃完,在裴砚宁去洗碗的空档,薛婵好奇问了一句。
    丁香玉轻叹一声,“早些年,我二十岁的时候,其实是娶过一回亲的,之后后来庄子里闹了场瘟疫,我家里人都病死了,经此一场,原先安家的地方也萧条得不成样子,我便辗转到了龙首镇,做了捕快。”
    “后来为何没有续弦?”
    丁香玉抿了抿唇,“万一......万一我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日子过得好好的,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
    八年前那场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叫丁香玉至今还记得那副场面。
    饿殍遍地,官府封锁了出路,日日都有人死被裹上白布拿去烧了。
    先是她的阿娘,后面是她阿爹,老人身子骨差,相继去了,病魔便沾上她刚出生不久的幼子。
    孩子死了的时候,她那夫郎哭得眼睛都在滴血,庄子里没有吃的,她日日都要去外面寻上好久才能带回一点吃的。
    直至有一日回来,她看见夫郎上了吊,清瘦的身子挂在屋里轻飘飘地摆动。
    时隔多年,丁香玉想起这一幕都会觉得心悸。
    那场瘟疫死了很多很多人,到最后她也觉得自己活不了了,成日在家里等死。
    后面不知怎的,却又好端端活了下来,那段日子里,丁香玉活得浑浑噩噩、恍恍惚惚,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下来的。
    陈年旧事,如今再提及也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
    薛婵没有深究,她也不愿多说。
    只是最后又扯到什么旁的话题,二人又说说笑笑喝了一会儿酒,丁香玉才回家去了。
    薛婵送完丁香玉回来时,见裴砚宁正在厨房里烧水,她犹豫一瞬,对其解释道:“我没醉。”
    裴砚宁抬头,疑惑的目光对上薛婵定定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明白过来,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啦。”
    拾掇了一番,裴砚宁便开始洗澡,薛婵在外面给他看门一边练剑。
    裴砚宁听着外面阵阵劲风横扫的声音,若有所思。
    他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他跟着薛婵学剑......薛婵就会因此多看重他几分呢?
    但是这种东西会不会是家传绝学?不轻易传外人的罢?可是他现在是内人唉......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裴砚宁觉得值得一试。
    他特地将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看着院子里稍作休息的薛婵,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
    “阿婵。”裴砚宁轻轻出声,“练剑是不是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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