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今天似乎心事沉重,一直不太说话,两个男孩儿虽然都比她年长,却跟在她身后像两个小跟班一样,三人顺着寺庙的游览路线,一路走过去。
    华容寺果然是座千年古刹,寺中建筑壮丽巍峨,树木葱茂,漫步其中,心思也沉静了下来。
    弥勒殿、观音堂、大雄宝殿……一座座佛堂前都有不少人排队烧香。
    林冉依旧保持无神论者的本性,每到一个佛前都只是驻步观看,不愿意跪拜。
    而丫丫却每到一个佛前,都学着其他香客的样子,手里拿着香火,诚心跪拜,那模样简直跟这间寺庙里那些求神拜佛的老太太们一模一样。
    裴聪则有样学样的跟在她身后,表妹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
    终于把这间寺里大大小小的佛都拜完了,裴聪一算,居然花了不少香火钱。
    “丫丫,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变成一个迷信的小老太太了。”裴聪一脸笑呵呵地看着她。
    丫丫也不理裴聪,只顾着干自己的事,又跑去到寺庙里的商店,给冯笑笑求了一个属相平安福,才肯离开。
    三人一路轻快地下山,丫丫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她问裴聪:“你在佛前,都许什么愿了?”
    裴聪挠挠脑袋说:“我希望自己能选上学校的田径队,我妈说,这样我也许就能上一个好高中了。”
    裴聪这几年一直在练习铁饼和标枪,在宁城时成绩不错,还拿了好几次小学生全市冠军,可到了大城市江州就难说了,竞争激励了不少。这算是这小子最近最大的心愿了吧。
    “你呢?”裴聪问她。
    丫丫淡淡的笑笑说:“我就许愿全家人安全健康就行了。”
    *
    二十分钟前,丫丫手持三根香,跪在大雄宝殿佛前,虔诚的闭上了眼睛。
    她圆圆的脸看上去仍然十分稚嫩,细软的睫毛低垂着,低低的鼻头上长着几个咖啡色的小雀斑,细腻的白皙皮肤,粉嘟嘟的苹果脸——这是一张典型的少女面孔,可谁都没想到,里面竟然装了一个老妪的灵魂。
    而这个老妪,是一个母亲。
    她心里默念道:“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保佑笑笑腹中的孩子健康出生,如果信女得偿所愿,一定回来还愿,若佛祖非要一命抵一命,信女愿以自己的性命抵偿孩子的性命,只要孩子降生,我活与不活,都再无关紧要。”
    ☆、第10章 .29.18.93
    (1996年10月)
    两三天过去了,出血仍然没有停止,冯笑笑跟公司请了假,在家什么都不干,每天只是卧床。
    整整一个星期,她都面色如一张白纸一般苍白,心思沉重,连话也不怎么说,像一只行尸走肉一般。
    除了躺着,只是饭后能偶尔吃得下一点流食,吃药倒是一瓶一瓶的不吝啬。
    这一个星期,是冯笑笑有记忆以来,人生中最煎熬的一个星期,她每天上厕所前都心惊胆战,生怕看见内裤上的红色血痕又有加重的痕迹。
    身为孕妇,她本该好好休养,可几乎每过几个小时,她就会偷偷的埋进枕头里,呜呜的哭上一小会儿,哭一会心里会好受很多,可过一会儿,那钻心的难受感觉就又回来了。
    反复如此,这感觉真是比死都要让她难受。
    可是一个星期后,奇迹出现了,她发现,自己内裤上的血痕消失了!
    林锦平按照医生的医嘱,一个星期后带着她又到了医院复查。
    虽然血止住了,两个人都又燃起了希望,可两个人都不能确定,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否安好,两颗悬着的心提在嗓子眼上,生怕做完了检查,又要面临一次致命的打击。
    产科医生又如上次一样,开了一大堆的检查,冯笑笑做完所有的检查后,医生看着化验单,露出了一脸惊喜的神情。
    他说:“啧啧,真是个奇迹,上个星期你们的指标突然间下降,现在居然又都上来了,孩子似乎稳定下来了!我当产科大夫这么多年,还很少看见你们这种案例的!”
    林锦平和冯笑笑一听这话,立刻大喜过望,这种感觉,简直如同过山车一样,两个人都觉得这大概就是“劫后余生”的感觉吧。
    连平时一贯严肃的产科医生也露出了难得柔情的笑脸,对他俩说:“看来这孩子福大命大,是有神明保佑啊,你们放心吧,这样的危险都能度过,这孩子一定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冯笑笑听了医生的话,立刻破涕为笑,一周的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刹那间烟消云散了,浑身轻松了起来。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装作咬牙切齿的样子对腹中的宝宝说:“你这小破孩,还没出生就这么吓唬爸爸妈妈,以后一定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儿啊!”
    林锦平也觉得大喘气儿,一颗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他人到四十才又有了一个孩子,对这孩子看的极重,之前一直装作镇定的样子,是怕给妻子压力,可这会儿听到了好消息,居然百感交集,竟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可他却忍住了,只是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产科大夫手都被他捏疼了,笑着说:“谢我没用,看来是你们夫妻平时行善积德的多,上苍垂爱啊!”
    离开医院后,林锦平十分小心的开车把妻子送回了家,他一路偷偷透过后视镜观察妻子的表情,见她一路上脸上都微微带笑,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他这个星期以来,虽说心疼孩子,更心疼妻子,认识妻子这么多年,她遇到什么打击都不会这么意志消沉过,可这个星期,林锦平觉得,妻子似乎跟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死气沉沉,一点生气都没有。
    林锦平窃窃的庆幸,还好孩子没事,不然妻子得打击成什么样子,甚至一年半载也走不出来都不一定吧,他不敢去想。
    失而复得的感觉总是更加难得,冯笑笑本来还不太把这个还有好几个月才出世的胎儿放在心上,如此失而复得,她一回到家就开始张罗起给孩子买各种婴儿用品,还兴致勃勃的讨论给孩子起名字的事情来了。
    孩子们见妈妈脸上又有了笑脸,立刻就猜到了腹中的宝宝应该是安然无恙了。
    林冉用胳膊捅了捅丫丫,偷偷的说:“看来你的封建迷信那一套还挺有用,前两天刚拜了佛,妈妈和弟弟今天就好了,下次你哥我要是有个什么灾什么难的,你也要替我去求求佛才行啊!”
    “呸呸呸!百无禁忌,你说你年纪不大,别乱说话知道不!”丫丫一脸责难的看着林冉。
    冯笑笑从书架上拿出新华字典,一页页翻了起来,嘴里嘟囔着:“起什么名字好呢?这个小折腾鬼,这么爱吓唬人,一定要起一个厉害点的名字镇住他。”
    林锦平抢过她手里的字典,说:“你这个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医生说你还是要好好休息,起名字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先好好的休息去!”
    冯笑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那我就继续当我的懒汉去,家务活和孩子们就交给你了!我可不管了,专心做我的孕妇!”
    林锦平笑着说:“好好好~~去吧、去吧~~”
    *
    冯笑笑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公司的事只是偶尔打电话来过问一下,整个蓁月的人都知道她身体不好,不敢轻易打扰她。蓁月还没有来得及成立海外事业部,身为市场总监的任慧就担起了给eut发送第一批货物的职责。
    她这个月每天以公司为家,一边忙国内市场新一季服装的销售,一边忙海外产品的生产和发货,每天早出晚归的,夜里九、十点了还要在办公室里加班,有时候加班晚了干脆就在公司的沙发上过夜,把新婚的丈夫杜帅冷落在家里独守空房。
    这天整个公司的人都走完了,蓁月的办公楼里,只有任慧的办公室里亮着一盏台灯,她对着电脑,啪啪啪的操作着键盘,熟练的用办公系统查验这个月的销售情况,和各区域的市场负责人发送着电子邮件。
    突然肚子咕咕叫了一声,任慧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抬眼看了一眼种,已经夜里十点多了,晚饭还是五六点的时候吃的。
    正想着去哪儿弄点吃的,忽然,任慧问道一阵香味,只见杜帅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纸袋。
    杜帅穿了一身黑色耐克运动服,浑身大汗淋漓的,是刚跑步完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任慧斜眼看着他,一脸媚笑:“又去江边跑步了?好羡慕你啊,我都好久没跑了,这个月肯定胖了不少。”
    “谁叫杜太太你能者多劳呢,裴总不在,你可是我们公司的第一号大忙人,每天把我这个老公扔在家里不管,我要不是出来跑步,看见路边卖夜宵的给你送过来,说不定今天晚上又见不到你了。”
    “太棒啦!”任慧拍着手说:“买的什么夜宵?”
    杜帅从纸袋里拿出一碗馄饨,正热腾腾的冒着白烟,馄饨汤里漂着紫菜和虾仁,还放了一点她最喜欢的红色虾酱。
    “赞!我就想吃这个!”任慧咽了一下口水,立刻抄起汤勺,舀了一个放进嘴里,馄饨还烫口,她口齿不清的说:“太棒了,这味道……是不是江边那家李记,对不对?”
    杜帅只是笑笑,说:“还没完呢!”又从纸袋里掏出两个烤地瓜,说:“看看,你都多久没去过李记了,他们刚推出的新品烤箱烤地瓜,怎么样?”
    任慧低头闻了闻,这烤地瓜的皮已经烤的有些微焦,香气四溢,惹得她肚子里的馋虫立刻翻江倒海起来,她放下勺子,拿起地瓜掰成两半,一掰开,金黄色的地瓜瓤露了出来,还流着金红色的浓稠汁液。
    任慧立刻尝了一口,又香又甜,简直立刻能把一天的劳累都驱散了。
    她拍了一下杜帅的肩膀,撒娇的说:“你太坏了,你自己去江边跑步,却给我买回来这么多吃的,不是摆明了自己瘦,让我长胖吗?我要是以后成了胖女人了,你不要我怎么办?”
    杜帅笑笑,也拿起了一个地瓜,帮着任慧剥起皮来。说:“胖就胖点,那叫丰腴,我可不喜欢那些模特的身材,瘦的只剩下骨头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肉肉的才可爱。”
    任慧见他嘴甜,便也再没顾忌,没半个小时就把一碗馄饨和两个地瓜风卷云涌了,酒足饭饱后,满足的摸摸肚子。
    她对杜帅说:“谢谢老公啦,这都快夜里十一点了,你赶紧回家吧,我今晚还要赶几个报告,就不回去了,就在公司睡了!”
    “你……”杜帅本打算陪妻子吃完夜宵,就接她一起回家的,可她居然又说不回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杜帅有些撒娇的说:“不行,你这都三四天没回家了,咱们才刚结婚没多久,你就这么不把老公放在心上,你就不怕我变心啊!”
    “你啊你!”任慧勾了勾杜帅的鼻子:“我还不是在忙工作,裴总最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不担着这些,公司出乱子了怎么办!”
    “真该给你搬个劳模奖!”杜帅气冲冲的说,他看着妻子,因为忙碌都顾不得形象了,头发散乱的用铅笔盘在脑后,几丝乱发散落在脖子上,上衣衬衫的扣子随意的散开,嘴角边还沾着一圈地瓜瓤,他忽然觉得,美妻在此,就让他这么一个人回家,真是心不甘情不愿。
    他忽然抱住妻子,贴上她的嘴给了她一个深吻,顺便把她嘴角的地瓜瓤都舔干净了。
    任慧忽然被杜帅这么一亲,又惊又喜的说:“你这是唱哪一出啊,这可是在办公室!”
    “办公室怎么了!又没人!”杜帅不理任慧,又一个靠近,把她压在沙发上,他刚跑完步,浑身汗渍滋的,身上一股男人运动完的味道,浑身的结实的肌肉膈的任慧有些生疼。
    这几年杜帅每天跑步健身,以前瘦弱的身材变得十分强壮了,穿着运动服都可以看出结实的胸肌、腹肌和人鱼线。
    “你!轻点轻点,疼,你不会现在就想要吧?”
    杜帅霸道的说:“杜太太,我可提醒你,你刚刚吃了我的夜宵,还没给我钱呢,吃人的嘴短,我现在就要你肉偿!”
    任慧被他逗得不行,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她想要挣脱他坐起来,可她拦不住杜帅的攻势,两手却被杜帅一只手死死握着,身子被他牢牢地定在沙发上。
    忽然,觉得他的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肆无忌惮的浑身摸了起来。
    任慧紧张的看了看门外,虽然办公室外黑黢黢的,似乎空无一人,可她仍然没有一点安全感,总觉得突然间就会闯进来一个人似的,一颗心紧张的咚咚直跳。
    “你这死鬼,至少关个门啊!”任慧骂道。
    杜帅看了一眼门外,哪有一个人影,便也不再理她,直接用嘴封住了他的唇,好让这女人不要再啰啰嗦嗦,手轻轻一拔,熟练的解下了她的内衣扣,埋下身去,对着那雪白的几寸肌肤,放肆的轻捏啃咬。
    任慧“啊”的叫出声来,她心里无可奈何,知道杜帅年轻,历来心急,又冷落了他这么长时间,只能顺从的由着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不一会儿,却也被他撩动的浑身燥热了起来,心痒的无法自抑,卸下了武装,配合着他进入了高、潮。
    ……
    两人大汗淋漓的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任慧这几天一直忙的连轴转,这一顿折腾,倒是让她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都说开车可以解压,果然是没错的。
    任慧躺在杜帅的胸肌上,用手指在他结实的胸肌上轻柔的绕着圈,撒娇的说:“你也太胆子大了,要是我们俩被人撞到了怎么办?”
    杜帅满足又放松的躺着,手放在脑后,戏谑的说:“咱俩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这有什么?还能把我们抓到警察局去啊!你呀,就是活的太拘谨了,要学会享受生活!”
    “呸!还享受生活呢,小流氓,下不为例啊!”任慧心里又开心又满足,嘴上却嗔怪的说。
    ☆、第10章 .30.18.94
    (1996年11月)
    转眼间,丫丫已经江州生活了四年了,她现在江州市第一小学上六年级,这个小学是江州最好的小学之一,每年的“小升初”考试中,能够考入重点初中的学生比率在全市都稳居前二名,虽然没有后世层出不穷的“千万学位楼现象”那么夸张,可是全市的家长也都用尽了手段、挤破了头才能把自家孩子送进来读书,其中不乏身份显赫的政府高官和企业家,可以说是卧虎藏龙。
    丫丫一直是个认真勤奋的好学生,只是碍于脑袋不算灵光,各科成绩在班里都勉强排在中等,她长相普通,个性也内敛,在班里一直默默无闻,人缘也一般般,只有小楚几个朋友。
    但因为丫丫从小就学习钢琴,一般的乐理知识和音乐素养都在普通的同学之上,所以在音乐老师的推荐下,她从三年级开始,就一直担任班里的文艺委员,平时帮着老师在班会组织一下文娱活动什么的。这个班干部虽然只有芝麻绿豆大,但丫丫一直做得十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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