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老家主是让您当家主,谁曾想……”
    也是当时情况复杂,老家主属意次孙,甚至一直以来老家主的意思都很明确,王家以武立世,少将军就是下一任接掌人。
    少将军也有足够的威望。
    可时过境迁,王家带着残部迁徙到黑江,为了过日子,他们扔掉了铠甲战刀,改为了拿起弓和锄头,不再需要武了。
    相反,他们需要平稳和安宁。
    于是老家主的属意就和现实起了冲突,关键是和少将军争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兄。
    甚至当时根本没争,因为大势所趋,又有父子的名义在,家主的位置由少将军的父亲做主,交给了长子。
    当时彼此之间关系还是融洽,谁曾想狰狞的爪牙就在不经意间显露而出。
    “我不都说了,往事不要再提。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吧,这趟你若是为自己为旧日情分而来,就当没见过我。若是受人指使而来,回去就跟王莲生表明我的意思,我非为王家而来,若他不识趣,我们就新旧账一起算。”
    听了这话,李德义略有些仓皇。
    “少将军,我非为家主,也非为王家而来……”
    “不是就行。不过你过来找我的举动,想必瞒不过王莲生的眼线,总之我话就在这里,他若是问起,你就这么说。”
    至此,李德义方意识到自己还是给少将军找了麻烦。
    他面露愧色,不过他倒也没表现得多害怕他口中家主,只说会尽所能不让家主来打扰少将军。
    让自打见到这个老头后,就看他不是哭得眼泪鼻涕流就是在愧疚的福儿,颇为诧异。
    原来这老头也不是个软面人啊。
    等人走后,老爷子失笑道:“你可别瞧低了他,他虽年纪没比我大多少,但在军中的时间可不短。”
    李德义当年是个孤儿,一次偶然下,被他的祖父收进了军中,打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在他祖父身边鞍前马后,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也是他运气好,许多铁骑中的老人,都随着那一次又一次战役没了,他却从小子长成了个青年。
    即使铁骑最艰难的那几年,他也是生龙活虎的,到最后竟成了王家资历最深的家将之一。
    “爷,那王家主会来找你的麻烦吧?”
    “他若是聪明就不会,他若是犯蠢……”
    说到这里,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不过福儿也不怕什么王家谢家,现如今他们可不是刚来时那处境,王家真要想对老爷子做点什么,也得问过她这个孙女还有卫傅这个孙女婿能不能答应。
    “爷,那你当初是怎么娶了奶的?”
    别说这个问题卫傅好奇,福儿也好奇。
    尤其听了爷的故事后,更加好奇了。
    老爷子见孙女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腿边的曾外孙抱着他的腿,也是如此看着自己,感觉仿佛回到了孙女小时候。
    “你别总是损你奶,你奶以前也是个好姑娘,她就是没读过书,容易犯糊涂。”
    “那爷,当初你是怎么被奶救了的?”
    见孙女把椅子挪了过来,摆明了想听故事,老爷子也就与她讲了起来。
    其实故事很俗套,用当下的话本子来说,就是受伤落难的年轻将军,被一个路过的村女给救了。
    年轻将军初遭大变,了无生趣,村女见将军生得英武,不免情窦暗生。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彼时将军心灰意冷,连活都不想活了,自然不可能娶妻生子。可偏偏这个姑娘是个脸皮厚的,对将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明显到姑娘的家人都看出来了。
    姑娘的家人就心想,此人虽身无长物,但看着人才还行,娘家帮衬一二,未尝不能把日子过起来。
    谁知人家根本想没有娶妻的想法,一番暗示之下,双方彼此都尴尬至极。这也就罢,那边姑娘并不放弃,以至于家里人都觉得她丢了家里的脸,斥骂责打都没用。
    这种情况下,将军自然也不能待了,拖着伤势还未好的躯体,把身上唯一的一块玉佩留了下,打算悄悄离开。
    谁曾想他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姑娘的眼睛,他前脚走,姑娘后脚背了一包袱大馍,从后面跟了上。
    将军发现她跟着自己,便赶她走。
    可怎么都赶不走,她还耍赖硬赖上了将军。
    说家里人嫌弃她丢脸,如今她跟男人跑了,更不会要她了,她没有地方去了,只能跟着将军。
    还说,你要是赶就赶吧,我要是出了什么差池,都是你的错!
    反正就是硬赖。
    于是姑娘就跟着将军,在建京走了许久,还入了关内。
    当时将军怕被人认出来,做过乔装,姑娘顺势就假冒是他媳妇,两人充做一对小夫妻,还去了趟京城。
    中间发生了许多事,等回来后,将军就把姑娘给娶了,在当地落了脚。
    “怪不得我听我爹说,以前我奶是不跟娘家来往的,也就是后来才缓和了。”
    没想到她奶是硬赖着把她爷赖上手的。
    真是厉害了。
    老爷子道:“行了行了,故事你也听完了,赶紧回去,我看大郎都困了。”
    可不是,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但还强撑着不想睡。
    福儿接过儿子道:“爷,你说你的事要不要跟卫傅说?若是说了,他会不会上报朝廷,把我们都抓起来。”
    “他为何要上报朝廷,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这样的按算应该都是前朝的那啥……”福儿没好意思说‘余孽’二字,,“你说朝廷会放过我们?更何况他还是卫家人。”
    老爷子失笑道:“瞎说什么,都过去多少年了?皇位上的人都换了好几个,谁还记得你。”
    又道,“随便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反正也不妨碍什么。”
    福儿纠结道:“那我还是暂时不说了吧。”
    老爷子瞅着她:“你能忍得住?就算你能忍住,那小子肯定也能猜到,那小子也就平时在你面前乖巧,其实精得很。”
    “我怎么就忍不住了?”福儿颇为不服气。
    又听老爷子调侃卫傅在她面前‘乖巧’,又是高兴,又不想男人显得没有面子。
    “他那是让着我。”
    “你也知道人家是让着你?”
    “爷,我说不过你,我回了。”正要走,突然又停了脚步,“爷,要不我明儿跟你学霸王枪?”
    “你学这个做什么?”
    福儿道:“你不说这是王家家传绝学,不能丢。我爹和二叔没学,说明不是那个料,咱家不就我力气大,说明就我遗传了你,我若不学,不就断代了吗?”
    提起这个,老爷子还真是满心叹息。
    又见孙女一点都不谦虚的‘当仁不让’,不禁又有些失笑。
    “以前爷还有点发愁这事,后来这不收了那个小子。”
    那小子指的是卫琦。
    福儿一脸嫌弃道:“他又不姓王,不算数。”
    可想着自己要起早贪黑的练武,动不动就身上捆沙包啥的,她又有点迟疑。
    “那要不你先教着他,我有空我就学学?我要是没学成,看看大郎以后咋样,他若也不行,我多生俩小子,总能有一个能行。”
    老爷子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撵她走。
    “你赶紧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不能以后再说,反正爷你把位置先给我占着,我是大师姐,那小子只能是小师弟。”
    老爷子忙把门给关上了。
    .
    福儿抱着大郎回去了。
    卫傅还没睡,正在桌上写什么东西。
    “不让你去,你非要进去,爷没嫌你碍事?”
    福儿瞅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总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
    “爷才不会嫌我碍事呢。”
    她叫小丫鬟打了热水来,给睡眼迷蒙的大郎洗了洗小手小脸,又把小脚丫擦了擦,把他的厚衣裳脱了,塞进被窝里。
    这时,卫傅也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去洗了漱,过来了。
    换做平时,福儿肯定要一边洗漱一边跟他说话,今日倒好,她竟让小丫鬟打了水,端到屏风后头了。
    不多时,她洗了漱回来,上了炕。
    如今大郎大了些,都是他自己一个被窝,福儿和卫傅一个被窝。
    大郎进了被窝后,本来还精神了一阵儿,跟爹说了几句话,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
    一般他要睡觉时,两人是不说话的。
    等他睡着了,卫傅才问道:“那两个人是王家屯的人?”
    福儿听到王家屯几个字,总不能把它和曾经威名赫赫的辽东铁骑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你当初竟猜对了,爷还真是那个屯的人。”听完她的叙述,卫傅不禁感叹道。
    不过福儿也没全说就是,只说了家主之争什么的,关于前朝大将辽东铁骑的事,那是一个字都没提。
    说了会儿话,福儿就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颜,卫傅失笑了下。
    她肯定还有事瞒着自己,不然不会是这样,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这事应该是和老爷子的身世有关。
    看来那个王家屯,并不简单,他倒是对这个王家好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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