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杰西的左手小指,生生被割了下来。许哲看着地上那截断指,语气轻松道:“以我的经验,这会儿去接成功率还很大。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赵惜月在旁边简直看傻眼。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温文尔雅道德感极强的男人吗?为什么这会儿的许哲,给她一种来自地狱的感觉。
    莫杰西疼得脸色发白,极力克制才没再痛叫出声。他眼睁睁地看着许哲带走赵惜月,临出门前还不忘再次警告他:“这次能让你接回去,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接不回去。”
    说完他带人离开,砰一声把门关上。
    酒吧里已乱成一团,经理见出大事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目送满身是血的许哲离开。
    许哲的车就停在门口,他本想自己开车,但肩上的伤口实在太疼,血又止不住,想了想把钥匙递给赵惜月:“会开车吗?”
    “嗯。”
    “那你开。”
    赵惜月拿了钥匙钻进驾驶室,还没开口旁边许哲已经打开导航仪,设定了个地扯冲她道:“去这里。”
    “不去医院吗?”
    “就是医院。”
    赵惜月不敢耽搁,立马开车。开出一段路后她又道:“为什么不去省一院?”
    “太麻烦。”许哲靠在椅背上,外头的光照进来,将他的脸照得一片惨白。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赵惜月不敢再多说什么,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许哲头脑还清醒着,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不能去自家医院。同事们除了谢志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不想闹得沸沸扬扬。
    车子一路开得飞快,有几次颠得厉害。许哲闭目养神,听着导航仪里的女声一路指引,最后车子停下的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冲赵惜月道:“你回去吧,这车你开回去,我自己进去。”
    赵惜月哪里肯,坚持要陪他进去。两人没再多话,一前一后进了这家私立医院。
    许哲在这里认识人,进去后直奔急诊大厅,推开门后医生一见他这模样赶紧迎过来,他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一直到进诊疗室坐下后才忍不住轻哼一声,咬牙冲对方道:“麻烦处理一下。”
    值班医生认出他是弘逸的许少爷,吓得不知所措,赶紧叫人进来处理伤口,又给医院老板李默打电话,向他汇报情况。
    李默正在家里给老婆做宵夜,一听这情况冲他道:“你把电话给他。”
    许哲接了电话跟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李叔叔,吵着你了。”
    “你小子怎么了,听说受伤了?”
    “一点小伤。”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听说有个姑娘陪着你,你跟人争风吃醋了?”
    许哲看一眼赵惜月,露出一点惨淡的笑容。正巧护士给他剪开衣服擦拭血迹,他疼得一皱眉,就没说出话来。
    电话那头也不追问,只说:“要我过去吗?”
    “不用,您帮着保密,别告诉我爸就行。”
    “成,等你哪天领了人回去,让他们大吃一惊。”
    挂了电话后许哲又去看赵惜月,她身上沾了一点血迹,是一开始冲过来的时候碰上的。瘦瘦的人站在灯下,显得有点无措。
    然后他又想起李默的话来。争风吃醋?今天这情景勉强也能算,只是比起一般的来说,情节惨烈许多倍。
    还是不应该割了莫杰西的手指,是他冲动了。
    ☆、第14章 生气
    伤口处理完都快凌晨了。
    许哲本来说要回去,赵惜月却坚持开个病房让他观察一晚上。虽说伤在肩膀和手臂上,这两个地方都不算要害,但还是谨慎为上。
    许哲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就同意了,把车钥匙往她手里一塞:“车子你直接开回学校去,随便停哪里都行,我明天自己去取。”
    赵惜月看他一身斑斑血迹,有点过意不去:“今天真谢谢你。”
    “不用,是我惹出来的事情,合该我来解决。”说到这里许哲话一顿,微眯起眼睛打量她,“你怎么被他带到酒吧去的,他到学校找你去了?”
    “没有。”然后她把事发经过说了,“……橙汁里被人下了药,我不知道给喝了。”
    病房里灯光柔和,赵惜月一脸素颜站在那里,又恢复到了往常那个清纯女学生的样子。但不知怎么的,这样的灯光让许哲不由自主想起香港那一晚。
    她化着精致浓重的妆,穿着露肩礼服站在他的房门口,开口闭口就是要和他睡觉,为了几万块钱不惜把自己踩到泥里。
    这样的两个女人,当真是一个人。
    想起莫杰西说她是处/女的事情,许哲又问:“那天在香港,你是头一次接生意?”
    怎么又说到这个了?
    赵惜月有点不想谈:“嗯,头一回,比较没经验。”
    许哲一来就来气。这是打算以后继续积累经验的意思?
    “所以下次你会处理得更好?”
    赵惜月没想到他会突然生气,虽然目前没有继续做这一行的打算,却还是忍不住顶了句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香港那一晚是她的软肋,偏偏他总爱提起。
    “确实没关系,早知道你这么爱玩,今天也不该去救你。你这样过生活,今天不出事明天也会出事,我救不过来。”
    “我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跟朋友聚个会而已。”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要你小心,晚上别出门。你以为我只是吓唬吓唬你吗?今天是绑架,明天是什么你有想过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找刺激。”
    许哲有点莫名的烦燥,他想大概是伤口在痛的缘故,让他一向绝好的涵养也变得糟糕起来。
    赵惜月则是被气到了。本来他舍身救她令她很感动,可他反过来又开始指责她,仿佛她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如果不熟的人这么说,她大概会一笑了之。可这个男人让她冷静不了,一想到自己在他心里是那个样子,赵惜月就有种气堵在胸口无处发泄的感觉。
    偏偏许哲又添了一句:“算了,就当我多事,你喜欢过这样的生活,随你。”
    他的神情有点恨铁不成钢,充满了浓浓的失望。
    赵惜月再忍不住,咬牙怒道:“是,我是自甘堕落,比不得你清高正直。你出身富裕头脑聪明,想得到什么都易如反掌。像我这种身无长物屁本事没有的人,除了去卖身还能干什么?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钱,我这人最喜欢钱,有钱我就高兴,没钱我就发慌。这种感觉你一定体会不到,因为你从来不知道缺钱的滋味!”
    相比于赵惜月的激动暴躁,许哲显得十分平静。他这个人就这样,别人越是暴跳如雷,他越是平静如水。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也就今天接了莫西杰的电话后有片刻的不冷静。
    而现在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又成了那种冷淡疏离不带一丝人情味的许哲。
    听完赵惜月的话后他不置一词,拿起那件满是血迹的白大褂,直接走出病房,大步离开。
    他走得太突然,以至于赵惜月没有反应过来。等想起来去追他的时候,走廊里已是空无一人。
    他的车钥匙还在她手里。
    赵惜月用力敲自己的额头,一时十分懊恼。
    好好的干嘛和他吵架,明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可她就是想诉委屈。像这种大少爷哪懂人间疾苦,一心只把她当成贪慕虚荣的那种女人。
    而她也是傻,明明一句“我妈病了”可以说清楚的事情,非要扯那么多有的没的。搞到他连院都不住直接走人,可见心里有多生气。
    他身上还带着伤。
    赵惜月垂头丧气上了车,发动之后往学校开。开到一半才留意到这车的牌子。别克,一般的家用型轿车,价格应该不贵。
    于是她又想,自己是不是冤枉他了。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有钱,他也是靠自己的奋斗才拥有了今天的一切。同学们说他是富二代她就信了,她怎么这么人云亦云。
    所以说人其实都一样,只看表面的东西,听风就是雨。她在香港时做那样的事情,今天又是在酒吧出的事儿,他会想歪也正常。
    于是这一路赵惜月再次懊悔不已,等车开到学校的时候,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其实今天真不该出去的。
    因为到学校的时候门都关了,她被保安拦在外面,学生证仔细检查一通,还打电话给辅导员查她的名字,最后确定她是本校学生才放行。
    那一刻,是赵惜月最后悔的时候。
    接下来一连几天,她都没有见到许哲。车子被她停在学校的某个访客停车位上,她每天都去转一圈,确保车子安然无恙。
    车钥匙一直在她这里,许哲不来拿车子就一直停那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难道她又想歪了,他当真是财大气粗的,好歹也是二三十万的车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带着满心的失落,赵惜月又去了许医生家打扫卫生。说来也奇怪,她隔一天去人家那儿,却从没碰到过对方。
    一般她都是白天下午去,那时候大部分人都在上班,碰不到也正常。但有时候周末她也去,家里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这个许医生,未免也太神出鬼没了。
    赵惜月不知道,那套房子许哲只在上班的时候住,并不天天在。如果是白班,他就晚上回去睡个觉。如果第二天上晚班或是轮到休息,他就回家住。
    霍家大宅才是他的家,那套公寓只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场所。
    受伤的第二天许哲正好休息,于是前一晚就回家去了。到家的时候太晚,父母和妹妹都睡了,第二天早上在餐厅看到他的时候还没发现什么。但几个人一拿筷子吃早饭,霍子彥立即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许哲的左手一直放在桌下,只用一只右手吃饭。他通常不这样,他从小就是个很懂礼仪的孩子。
    霍子彥当时没说什么,吃过饭后把儿子叫进书房,指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心知瞒不过父亲,许哲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最后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割了莫杰西的小指。”
    霍子彥一副平光镜戴着,四十多岁的人身上带着儒雅的气质,听到这话却是神情一变,露出几分严肃来。
    “为了个女人,你把杰西的手指切了?”
    “其实和女人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他需要一点教训。我下手的时候很注意,应该能接回去。”
    “许哲,你该知道他是什么人。”
    许哲一抿嘴:“我知道,他是我弟弟。可他不知道,他把我当敌人。”
    “因为他不知道你和他同一个父亲。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你莫叔叔的立场。”
    提到莫立仁,父子两人皆是一阵沉默。往事如烟,在这个明媚的清晨提起来,让人觉得有点沉重。
    许哲想了想认真道:“莫叔叔对杰西太过纵容,我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让他清醒一番。”
    霍子彥露出一丝笑意,上前拍拍儿子的右肩:“这是要行使哥哥的特权?算了,你一向有主意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有件事情我要问。你救的那姑娘和你什么关系,就是在香港被拍到的那一位?”
    “是,只是普通朋友。”许哲突然摇摇头,“只是认识,算不上朋友。”
    “那天你不是这么说的。”
    那天他确实说过赵惜月是他的朋友。但昨晚他过于生气,突然就很后悔认识她。如果不当她是朋友,或许会好受一些。
    于是他又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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