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时候她好好的,你一附和就出问题了。根子还在你身上呀,你要不要进去哄哄?”
    许哲真想给童阿姨竖大拇指,所谓颠倒黑白如入无人之境,说的就是阿姨这样的吧。
    童阿姨还在旁边催他:“去呀去呀,小姑娘脸皮薄,要哄的,不然以后不理你了。”
    许哲心想,她不理你才是真的吧。
    不过他还是进房去了。房里赵惜月正给小喆擦脸擦手,见他进来也没说话儿。
    倒是小喆冲他笑笑,招呼他过去坐。
    许哲坐到床边,没话找话:“这一天要擦几遍?”
    “不知道,白天都是阿姨擦,我就这会儿过来帮把手。”
    “你一会留下吃饭吧。”
    赵惜月心想我本来就要在你家吃饭的。跑过来干活难道还不给饭吃?哪里就那么倒贴了。
    嘴上却道:“我喜欢吃肉的。”
    “叫阿姨做。你不吃小喆也要吃,小喆不吃阿姨也要吃的。”
    “所以现在这个家里,就你一个人吃素?”
    “是的。”
    “那是不是很麻烦,盛过肉的碟子都不能用来盛蔬菜,还有炒菜锅也得分开?”
    “我没那么龟毛。饭店里都是混着装的,难道我也要叫人分开?”
    赵惜月觉得后半句说得有道理,至于前半句嘛……他哪里不龟毛了,简直龟毛透了。
    许哲想想又道:“刚刚阿姨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我这人听过就忘了。”
    “是吗?不会晚上想得睡不着觉吧。”
    “哪能啊。我这人睡眠一向挺好的。”
    “也是,最多也就喝醉的时候做事出格点儿。”
    这是旧事重提了,赵惜月扫他一眼。
    “回头搞不好你喝一瓶下去,就有勇气给我打电话了。”
    “那我从此滴酒不沾。”
    “人生岂不少一乐趣。”
    “那也得忍着。万一我喝大发了跑你家来,把你大卸八块这可怎么办?”
    许哲握拳捂嘴轻咳两声:“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这么暴力。”
    赵惜月就摸摸小喆的脸:“不好意思啊,姐姐以后不说这种话了。”
    小喆说不出话来,可脑子还是好使的。快五岁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一些成年人间的打情骂俏,所以这会儿就忍不住笑,伸手指指许哲,又指指赵惜月,意思是他俩是天生一对。
    赵惜月赶紧纠正:“不要胡说哦,叔叔会不高兴的。”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细品之下就觉出不对来了。
    那天晚些时候吃过饭,阿姨给小喆的擦身,他们两人在厨房里洗碗。许哲就开始追究这个事儿:“小喆管你叫姐姐,管我叫叔叔,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比他大那么多,当他爸爸也没什么。”
    “说得你有多小似的。你这年纪生娃的也不少。我们医院前两天收了个急诊,十五岁的姑娘怀孕生子,到临产了才知道,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胖了。”
    “父母呢?”
    “离异了,她跟爷爷过。爷爷年纪大又是男的,不会留意孙女身材的变化和例假的规律,最后搞成这样。”
    “你说这些人生孩子干什么,生了又不好好养。”
    “这年头这样的人不少。生了又不养,一甩手扔给别人。最后被人找到了也不愿要回去,巴不得别人替她养一辈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严肃,不像刚才那么轻松。赵惜月直觉他话里有话,却不好意思问他。
    万一戳到人家的伤心处呢?
    许哲确实在说自己的事情。他是父母一/夜/情的产物。他妈生他的时候连他爸是谁都没搞清楚,后来养到两三岁没钱了,把他扔给同屋的室友自己跑了。
    那个室友就是他现在的养母。养母把他养大,四岁的时候带他回国,和养父走到一起后,他就成了真正有父有母的人。
    外面的人看他光鲜亮丽,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有这么复杂的身世背景。
    这也是为什么养父对他很好,他却一直没改姓霍的原因。尽管他们都说他将来要继承弘逸,可他自己却一点这个意思也没有。
    他只要做许哲就够了,治病救人过普通的生活,财团的事情他不感兴趣。
    可父亲不这么想,总是理所当然就把他当作未来的接班人。有一回许哲很无奈地冲他道:“要不你和我妈再生个儿子吧,养大了把弘逸交给他?”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你爹我白胡子一大把了还得送小儿子上大学。养得好也就罢了,养得不好跟杰西似的,家里不得乱套。还是你最好。”
    这是他目前最大的烦心事儿。
    洗完碗许哲给赵惜月泡茶,水还没烧开赵惜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甜甜叫了声:“妈……”
    听得出来,母女感情很好。
    只是电话那头赵母的情绪似乎不大好,赵惜月一连问了几句“怎么了”,情绪也变得焦急起来。
    许哲就问:“出事了?”
    “好像是家里来亲戚了,我妈叫我赶紧回去。”
    赵惜月收起手机就去换鞋,许哲转身进房间和阿姨说了句什么,随即出来道:“我送你。”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赵惜月家的小区。
    许哲不方便上楼,只同她说:“要有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要没事儿晚点也给我打一个。”
    “嗯,应该不会有事儿,是我舅舅他们。”
    她冲许哲笑笑,关上车门上楼去了。
    许哲在楼下等了十几分钟,见楼上没大的动静,这才开车离开。
    他并不知道这会儿在赵家小小的两居室里,正上演着怎样的一场闹剧。
    来的人是赵母的弟弟,叫陈明,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老婆和儿子。原本他们过来赵母挺高兴的,以为是小弟一家特意过来瞧她的。
    说起来她手术也做一年多了,跟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结果坐下来没聊两句,倒聊出大事来了。
    陈明是个比较嘴笨的男人,他老婆桂虹却是个能说会道的,先是跟赵母一通问好,又拉了几句家长,话里话外抱怨这几年厂里效益不好,家里日子不好过。儿子又是一天天大了,眼看也到结婚的年纪了。
    赵母当时就想,是不是来找她借钱啊?可应该不会啊,家里人都知道她和惜月是个什么境况,没道理找她借钱。
    结果她还是想得天真了。桂虹不是来借钱,是来讨债的。
    她拿出一张借条来,落款时间是去年八月中旬,借款人是赵惜月。借款内容大致是说赵惜月问舅舅借三万块,每年百分之八的利息。还款日期定在两年后,如若不还就要重新打借条。
    赵母一看这借条就懵了,仔细看那个签名,认出来是女儿的字迹。
    她原先也问过女儿借亲戚朋友钱的事儿,她说已经都还清了。没想到这丫头欠了舅舅三万块也不同她说,现在叫人上门来要,未免有伤和气。
    所以她赶紧打电话把女儿叫了回来,想问个清楚。该不会是丫头太忙忘了吧?
    赵惜月到家后气还没喘均,就把妈妈拉到一边问借条的事儿。这下子轮到赵惜月发懵了。
    钱她早就还了,舅舅家因为有个厉害的舅妈,她还是特意第一个还的。按八点的利息和借钱月数算了本金和利息,一分不少全还给他们了。
    还的那天她记得挺清楚,自己拎了东西去的,舅妈对她特别热情,见她掏出钱来还一个劲儿地假客气。后来数钱的时候眼睛眯起一条缝。
    怎么现在又来讨钱了。
    她拿着那张借条看了好几眼,确定是当初自己签的那一张,一时想不明白。
    钱还回去之后,舅妈当场拿出欠条来,当着她的面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就算后来捡起来再拼上,也该有痕迹才是。
    可是这张借条是完整的。借条本身是舅舅起草的,最后由她签了名字,怎么也瞧不出破绽来。
    真是神了,难道他们还有超能力?
    可要真有也不会需要上门来讹诈了。
    赵惜月捏着欠条不说话,眼神有些冰冷。
    ☆、第40章 感动
    陈明跟儿子缩在一边不说话,只让老婆桂虹打冲锋。
    要说赵惜月的这个舅妈也是个不要脸的,谎话说多了自己都认为是真的了,还没等赵惜月想明白这里面的猫腻,就迫不及待上前哭诉来了。
    她看赵惜月不好惹,眼神里透着凶光,就转而拉赵母诉苦:“姐姐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良心最好了。当初小月求上门来借钱,我二话不说就借了。我做事情还是很地道的吧。今天上门来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弟弟老实一辈子,靠我一个人也攒不下多少钱来。这不前些时候小栋谈了个女朋友,大家都挺满意的,就想替他们赶紧把婚事办了。趁着我年轻给他们带带孩子,也好让他们轻松点不是。”
    赵母也跟弟弟一样老实,面对弟媳妇唯有点头的份儿。
    “可这结婚花销大啊,酒席彩礼四大金钢一个都不能少的,要不然人家女孩子哪里肯进我们家门。房子是早些年买的一套小户型,装修一下给他们小两口住。小栋说公司离家远要买辆车,我们就算苦也得咬牙给他买了。所以才想着你们能不能把这钱先还给我们。等以后哪天我们手头宽裕了,再借也是可以的。”
    赵惜月真觉得她说得比唱得好听。她那表哥陈栋初中毕业就在离家不远的厂子里打工,她早些年还去厂里看过他,骑个自行车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有必要买车吗?
    辛苦是假,虚荣才是真吧。
    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她管不着。可那钱她确实是还了,再叫她掏三万块却是不可能的。
    趁着桂虹还在那里叨叨,她仔细回忆那天的情景。当时舅妈把她拉到沙发里坐下,让表哥陪她说话,然后自己进屋去拿借条。
    印象里那天一向木讷的表哥还挺活络的,跟她说了不少话。两兄妹从前感情还可以,赵惜月也就跟他聊得很兴起。
    后来舅妈把欠条拿出来了,没交到她手上,只是展开了冲她抖一抖,说了句:“你看,是这张吧。”
    当时她觉得是,现在想想却知道肯定不是。
    那张应该是后来舅舅重新写的借条,她的签名是别人代签的。如果细看肯定能看出来。可她当时哪像到亲戚会骗她啊,一看字迹是舅舅的,自己的签名也没细细看。
    关键是舅母手法奇快,那纸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就拿了回去,没几下就给撕了个稀巴烂,显得十分仗义的样子。
    要知道那时候她可连钱都没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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