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严肃,三个孩子惶恐不安的对视两眼,对黎婉露出同情的表情来,黎婉冲他们笑道,“堂叔人很好,你们先躺下,婶婶陪着你们。”心里责怪秦牧隐对三个孩子太凶了,给三人盖好被子,黎婉没搭理旁边的视线,估摸着差不多了,想把安安和康康抱过去,掀开被子一看,三个人紧紧拉着手,安安睡下中间,左右拽着弟弟妹妹的手,黎婉没好气瞪了秦牧隐一眼。
    秦牧隐朝她招手,黎婉灭了两盏灯,屋里暗了下来,走到床边,一把被秦牧隐拉住,她吓得差点叫了出来,侧目,床上的三人没被惊动才微微松了口气,“孩子睡得熟,你躺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黎婉在他身侧躺下,眼睛随时注意着旁边床上的情况,秦牧隐手落在她腰间的软肉上,“今日刘晋元与我说了一番话,你可要听听?”
    黎婉下意识的摇头,关于刘晋元,她什么都不想知道,秦牧隐捧起她的脸,像是要看见她心里,一字一字道,“刘晋元说他离京了,你也会走!是么?”
    “当然不……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黎婉心绪纷乱,原来,刘晋元早就料到了,视线放空,听到秦牧隐略带薄怒道,“看着我的眼睛说!”
    黎婉聚气凝神,眼泪像一缸水被打了一个缺口,细细流出一条水渠来,埋在他脖颈间,咬着嘴唇,嘤嘤哭泣,她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不会有了,刘晋元毁了她的希望。
    秦牧隐心软了下来,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什么事你与我说说!”
    黎婉愿意为了他朝夏青青下手,可不是刘晋元口中说的趋炎附势,刘氏喜欢贪便宜,对黎婉也是真心好,刘晋元的离间计没用,只是眼前的小女人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想偷偷在云隐寺出家,云隐寺都是和尚,她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别哭了,要是吵醒了三个孩子还以为我欺负你了!”秦牧隐轻轻抚着她的背,等着她先开口。
    以为她会老实说出实情,不料她闷闷的说了句,“侯爷,妾身舍不得您,下辈子,下辈子您一定要喜欢妾身,好不好。”不说爱,喜欢就够了,喜欢她,她不用害谁,光明正大的和他走在一起,她没有把柄,没有包袱,清清白白,小时候就离表哥远远的,这样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秦牧隐有几分怒了,又在她越来越大的哭声中软了下来,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要是想去云隐寺就去吧,到时,我来接你。”
    黎婉拿被子盖住头,哭声更大了。
    外边,紫薯和紫兰嘀咕,“夫人怎么了?”
    紫兰摇头,她终于想明白黎婉哪儿不对劲了,对所有事物目光都变得留恋,温柔,好像随时都见不到了似的,奇怪得紧。
    哭着哭着黎婉睡着了,半夜,被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给惊醒了,随即屋里传来嚎啕大哭声,床前留了一盏灯,黎婉看过去,康康趴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而被他一吓,床上的茹茹也哭了起来,安安估计也快哭了,秦牧隐拧着眉,“你躺着,我把人抱起来。”
    “侯爷,妾身去吧。”三个孩子看到他估计会哭得更伤心,地上垫了层毯子,黎婉仍是吓得不轻,抱着康康安抚了下,仔细检查了番他的身上,额头青了,其他看不出来,“乖康康不哭了,婶婶在呢,茹茹也乖啊。”
    好一番功夫才把人重新哄睡,黎婉半步不敢走了,孩子到处翻身,之前她没有经验,要是再摔下床怎么办?秦牧隐从柜子里找出一条被子,叠成长条围在外边,“走吧,睡了!”
    黎婉不应,坚持要守着,秦牧隐觉得她从来没有如此执拗过,胸口早就憋着气无处发了,像抱茹茹那般,蹲下身就把黎婉抱了起来,“侯爷,妾身要看着。”
    “睡觉,不然我让紫兰把他们拎出去……”
    黎婉咬在他胸口,他就会说狠话,那么可爱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不过,黎婉坚持要睡在外边,以便随时看到床上的情景,秦牧隐不反对,手盖在她眼睛上,“闭眼。”
    黎婉咬了他一口,舍不得咬重了,以前没发现他讨厌孩子,今时才看出来他不喜欢孩子到了如此地步。
    闭上眼,很快她就睡着了,秦牧隐收回手,悄悄在她眉间落下一吻,什么时候,他开始压抑不住想宠着她了,他也不知道,有时,情绪来得突然,非他理智所能控制。
    之后没有人掉下床,黎婉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新尚书府,而刘晋元的马车也缓缓往城外去,林氏知道要离开京城死活闹着不肯走,一早跑到黎府门口要刘氏把她留下来,刘氏哪会留她下来,送了些布匹和银两,含泪把人送走了。
    从尚书府回来,黎婉吩咐紫兰给她收拾衣衫,紫兰以为她要陪着老夫人去云隐寺住几日,收拾了几件春衫,黎婉却吩咐把夏衫也带上两件,她转念一想,老夫人在云隐寺待多久不好说,点头应下来。
    三月初五,天放晴,太阳懒散的照着地面,湿润的地很快干了,黎婉坐在桌前嘱托几位绣娘,“衣衫已经绣了三分之一了,你们接着绣,争取在老夫人寿辰前绣出来……”
    “是!”
    黎婉微微抿嘴,“退下吧!”
    秦牧隐一早进了宫,黎婉看着住了一年多的屋子,一桌一椅,一瓶一器,她都想深深印在心里,“紫兰,东西收拾好了吗?”
    “全部拿到马车上去了,夫人,可要动身了?”
    黎婉不准备带紫兰去,紫兰机灵,没看见她人影她猜得着怎么做,“你好生待着,记得叮嘱小厨房侯爷每日的补汤别忘记了,还有院里的海棠花,记得经常给它浇水,有时间了,抽空回黎府看看两位少爷。”
    紫兰一一应下,心里没有起疑。
    黎婉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掀开帘子,厚重的牌匾上,皇上御赐的北延侯府四个字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坚持一个人一辆马车,不想老夫人看出她的情绪,看不见北延侯府了,黎婉擦了擦眼角,掀起帘子,想再看看繁华的京城,遗憾的是,今早,没有与他说珍重,秦牧隐走得急,洗漱好后早饭没来得及吃就走了,两人的最后一面竟是他去偏房时,意味深长瞥她的一眼。
    从怀里拿出玉兰花簪子,手轻轻抚摸着花瓣,视线又模糊起来。
    马车驶出去越来越远,黎婉从帘子里探出个脑袋,城门边,一个男子驾马而来,她心一颤,他早上的纽扣还是她帮忙扣上去的,因为心不在焉,费了好长时间。马跑得快,很快就追了上来,黎婉擦了擦脸,急忙放下帘子。耳朵却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哒哒的马蹄声以及侍卫给他请安的声音,再无其他。
    然后,马车停下,他掀开了帘子,黎婉动作一僵,扯了扯嘴角,“侯爷怎么来了?”
    “送送老夫人,你在云隐寺好生待着,过些日子我去接你。”秦牧隐说完已经放下了帘子,甚至没听到黎婉是否应下来,随即,马车缓缓启动,黎婉想看看他,又担心露出破绽来,按住手臂,强忍着不去动帘子。
    云隐寺的日子单调乏味,黎婉还是住之前的院子,后山空地的树苗已经生出了枝桠,一片两片长出了树叶,黎婉喜欢发呆,在后山能坐上一天,有次老夫人一天没见到她人影,去她院子一看,竟然没人,找到后山,她就坐在后山的草垛上,看着远处的青山,神情哀伤,老夫人心里觉着奇怪,却是不动声色的走了。
    回到屋里,问江妈妈,“你有没有觉得夫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妈妈闲得很,每天打扫完屋子就没事做了,听老夫人问,笑道,“夫人不一直那样吗?不过,这次的心比去年静了,可能长公主没来的原因吧。”
    老夫人摇头,不是这个,黎婉给人的感觉怪,可是,她也说不上来。
    在云隐寺住了半个月就听说宫里太后去世了,云隐寺是第一大寺宫里派人来传召四位道士入宫给太后娘娘念经,黎婉得到消息的时候,公?宫里的人已经带着道士下山了。
    老夫人与黎婉说起此事也唏嘘不已,按着日子,昨日夏秋才入了安王府的门,今日太后去世,夏秋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黎婉点头,夏秋一进门太后就去世了,两者虽然没有必然联系,可是有心人要是拿这件事做文章,说是夏秋克死了太后,夏秋十张嘴也说不清。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但愿夏秋那孩子福气好,没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吧。”老夫人看着窗外,山里的□□比外边重,不知名的花儿竞相绽放,姹紫嫣红中芬芳宜人,“山里就是比城里好,没有勾心斗角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何尝不是种幸福?”
    黎婉点头,可世间的平淡却是最难求的。
    太后死了各地都要守孝半年,索性她们本来就在寺里,平时该做什么还是做,黎婉迷上了去后山摘花,后山有许多花瓣小的一种白花,花蕊黄色,一朵一朵甚是好看,黎婉找寺里的和尚做了几个木篮子,她与紫薯从后山摘了许多话,有白的,红的,紫的,黎婉插满一篮子,吩咐将花搁在桌上,顿时,屋子里有了神气,黎婉往衣柜上也安置了两篮子,看着舒服。
    她往老夫人院里送了两篮子,老夫人喜欢不已,黎婉兴致越来越高,让紫薯找和尚又做了几个,江妈妈,紫薯屋里都有,中途二九来了一次,春耕了问黎婉的想法,皇上赏的田多,种子的银子她给一九了,“你与他说,照着一般人家的人来就好。”
    二九走时,黎婉控制不住的问他秦牧隐的事,“侯爷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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