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确定自己是否怀孕,祝潼没有把身体异样告诉母亲。她到客厅张望了一下,厅里空无一人,看来黎绍驰也一起出去了。
    今早陈娟又做了一大桌子的早餐,想起两个小家伙的食相,她的心情好极了,忍不住哼起了老歌。
    料理台上摆满了食材,祝潼打气精神,笑着对母亲说:“恬恬和煜煜多回来几次,肯定会变成小胖子。”
    陈娟乐呵呵地说:“哪会变成小胖子,他俩这么好动,到外面跑一跑,能量就全消耗掉了。”
    祝潼说:“您别瞎忙了,孩子们真吃不了这么多。”
    “恬恬和煜煜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当然要多做点东西给他们吃,不然他们很快就忘记我这个外婆咯。”说着,陈娟就利索地把鸡蛋打进盘子里,用筷子把蛋清和蛋黄搅合在一起。
    祝潼替孩子们平反:“他俩的记性好着呢,记住这里有这么多好吃的,下次放假肯定缠着要到外婆家。”
    陈娟听得眉开眼笑,她开玩笑说:“我巴不得呢!你呀,就应该多点带孩子们过来,他们跟爷爷奶奶要好,但也不能忘记外公外婆呀。”
    锅里的水烧开了,蒸汽就锅盖顶得啪啪作响,陈娟把没搅拌好的鸡蛋往女儿手里一塞,继而把别的食材放到锅里。
    尽管陈娟忙得不可开交,但祝潼知道她不仅不觉得累,而且心里还特别乐。
    将近八点半,黎煜和祝恬率先跑回家来。运动过后,他们的小脸红彤彤的,额上还挂着汗珠,但丝毫不见疲倦。
    陈娟立即把早餐端出去,祝恬和黎煜便自动自觉地坐在餐椅上,心急地问外婆可以开动了没有。
    陈娟笑眯眯地点头,她说:“你俩慢慢吃,厨房里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外婆这就给你们端出来。”
    祝潼刚用毛巾把孩子额头和后背的薄汗擦干,黎绍驰和祝文山就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别人不知道,或许会以为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她不得不承认,对于讨好老人家,黎绍驰确实很有一套。
    吃完早餐,这两个坐不住的孩子就拽着黎绍驰的手臂,问他去哪里玩。黎绍驰知道岳父岳母想多跟外孙们相处,于是就让孩子们留在家里,让他们跟外公外婆一起做风筝。
    第一次亲自动手做风筝,尽管祝恬和黎煜都一窍不通,但这也不减他们的兴致。
    今早到山上晨跑时,黎绍驰捡了一小捆的细长的竹皮,用作风筝的框架。他细心地用小刀将竹皮的倒刺削掉,随后按照一定的比例,用绳子将十字框架拴紧。
    祝文山在书房里找了很久,终于把压箱底的熟宣纸翻了出来。祝潼负责裁纸,由于他们都是新手,只能先做最简单的菱形风筝。把纸裁好以后,祝恬和黎煜就拿着水彩笔,在纸上画自己喜欢的图案。
    祝恬的画画风格很固定,每一次都要画上家里的四口人,外加笑得眉眼弯弯的太阳公公,这样画作就差不多完成了。她趴着桌面上,此时正换着不同的颜色,很有耐心地给自己裙子上的小花涂着颜色。涂着涂着,她又想起了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奶奶,因而又在旁边加画了四人。黎煜画的是变形金刚,相比于祝恬的图案,他的可谓简洁得多了。
    看见小家伙画得这么兴起,祝文山也拿了一张裁好的熟宣纸,用毛笔画了一幅简单的水墨画。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个雅兴画画了,虽然手有点生硬,但画得还算像模像样的。他捧着自己的杰作,越看越是满意,还拿给妻子欣赏。
    陈娟正忙着帮祝恬涂颜色,她没看两眼就把风筝还给了丈夫,胡乱地敷衍了一句:“还行吧。”
    祝文山很不服气,他说:“你还没看清楚呢!”
    陈娟应声:“看得很清楚了,就是没有恬恬和煜煜的好看。”
    祝文山嚷嚷:“不懂欣赏,我拿去给小黎看!”
    陈娟没好气地说:“去吧去吧,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碍眼。”
    听了这个,正在埋头作画的黎煜抬起头来,他指着自己的小鼻尖,很无辜地问:“外婆,煜煜也是臭男人吗?”
    陈娟重重地在黎煜脸上亲了一口:“当然不是,我家煜煜是讨人喜欢的小男孩。”
    黎煜高兴地亲了回去。陈娟被外孙的口水涂了一脸,仍然笑得很开怀。
    拴好框架后,黎绍驰也去画风筝。他问祝潼:“喜欢什么图案?”
    祝潼托着下巴看着他:“你喜欢画什么就画什么。”
    画笔在黎绍驰手上转了一圈,思索了数秒,他便低头画起来。
    祝潼闲着没事,于是也拿着水彩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她画了一片郁金香花田,正打算画一架风车的时候,她就听见黎煜问道:“爸爸,您画的是妈妈吗?”
    听了这话,大家都伸长脖子往黎绍驰的风筝张望,看完以后,他们又很有默契地转头观察祝潼的脸。父母和孩子们的目光让祝潼红了脸,她在桌底悄悄地踢了黎绍驰一脚,而黎绍驰只是微笑。
    当黎绍驰把风筝递给祝潼时,祝潼发现他又在下面多写了一串英文——
    “be.”
    这是罗伯特·布朗宁的诗歌,祝潼上大学的时候就读过了。这句诗的译文无数,她以前偏爱的不是那句最耳熟能详的“执子之手,与子皆老”,而现在,却是最简单的那句“请与我白头偕老,盼待那将至的最好时光”。
    不为别的,只因那位决意与她偕老的男人,锲而不舍地教她坚信,旧日的哀愁都是过眼烟云,而在前路等候着自己的,必然是前所未见的美好风光。
    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终于把风筝做了出来。这几只风筝有点粗糙,但祝恬和黎煜都爱不释手,刚吃完午饭就想到院子里试飞。
    祝潼对他们说:“妈妈跟你们说多少遍了,刚吃完饭不能乱跑,否则很容易得肠胃炎的。”
    在祝潼的多番劝说下,他们才愿意回房间小憩片刻,等午休后才一起放风筝。
    或许是过于兴奋,黎煜翻了大半个小时,就是睡不着。黎绍驰担心他把睡得正酣的祝恬弄醒,因而就先带他去放风筝。
    他们刚到院子就刮起了西北风,黎绍驰找准了风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黎煜奔跑。
    在父亲的帮助下,黎煜很快就让风筝飞了起来。他拿着放线器拼命放线,风筝飞得歪歪扭扭,黎绍驰看着就着急,但见孩子高兴就由他去了,风筝掉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就重头再来罢了。
    在窗户看见那只越飞越高的风筝,除了祝恬,大家都跑出来凑热闹。
    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祝恬醒来时,发现只剩自己的风筝没放上去,她气得鼓起腮帮,撒着娇让爸爸来帮忙。不巧的是,刚才正盛的西北风突然止住了,那风筝刚飞高了一点,很快又直直地跌到地上。她更加沮丧,的小嘴一嘟,差点就哭了起来。
    陈娟一把夺过祝文山的放线器,连忙捧到祝恬的面前:“小恬恬,你先放外公的风筝好不好?”
    祝恬皱着小脸,她很坚持:“我也放自己的风筝!”
    就在大家都拿祝恬没办法的时候,黎绍驰从屋里推了祝恬那台小自行车出来。把风筝绑到后座以后,他对女儿说:“等下恬恬负责骑车,爸爸就负责帮你托起风筝,这样你的恬恬公主号肯定可以一飞冲天的。”
    听了父亲的话,祝恬才露出了笑脸。
    在黎绍驰的看管下,祝潼便放心让女儿骑着自行车出门了。她陪着黎煜坐在台阶上,一时放,一时收,那风筝被他们弄得无所适从,不过十来分钟,风筝就经不住折腾,随后就悠悠转转地往下跌,最后卡在院子围墙的防盗网上。
    黎煜急得直扯着线,祝潼阻止他:“由它吧,再扯的话,风筝可能会被戳破的。”
    祝潼跟黎煜一起走到围墙边上,黎煜仰着脖子说:“怎么办?我的金刚号下不来了。”
    祝潼捏了捏儿子的脸,胸有成竹地说:“煜煜放心,妈妈这让你的金刚号平安着陆。”
    随着父母年纪渐长,家里那些换灯泡、贴春联这些需要攀高爬低的小事,一律都是祝潼负责的。她把梯子搬到院子里,把梯子放稳后,就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
    黎绍驰恰好带着祝恬回家休息,刚进家门,看见眼前这一幕,他的心脏差点跳到出喉咙。他迈前一步,大喊:“祝潼,你马上给我下来!”
    ☆、第七十四章
    听见黎绍驰的声音,祝潼刚踏上梯子的左脚吓得缩了回来,她无比庆幸自己还站在平地,否则以黎绍驰那语气和音量,说不定会害她从梯子上摔下来。
    黎绍驰撇下女儿,快步朝祝潼走过去:“你爬什么梯子!”
    祝潼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叉着腰:“我在给儿子捡风筝,你嚷嚷什么!”
    “你这点反应能力还想爬梯子,上回那马撞过来你都躲不开,这次梯子要是不稳,你是不是要头朝下地摔到地面?”黎绍驰将她拉开,而后就臭着脸把风筝取下来。
    祝潼低声叽咕:“乌鸦嘴!”
    将风筝塞到祝潼手里,黎绍驰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他缓了缓脸色,说:“下回别这样了,危险。”
    听见他们的吵闹声,陈娟和祝文山都走到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隐约得知祝潼似乎曾经出过意外,陈娟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祝潼狠狠地剜了黎绍驰一眼,随后才对父母说:“小事而已,就是碰上了一匹失控的战马,不小心磕破了皮。”
    陈娟半信半疑:“就这样?”
    祝潼用力点头:“您觉得我哪里出问题了吗?”
    祝潼给祝文山使了个眼色,祝文山就搂住陈娟的肩膀,带着她回屋里去:“女儿都说了小事了,你还担心什么。”
    陈娟边走边回头,进屋以后,她才低声说:“你没看见那谁的反应吗?我觉得那肯定不是小事,那丫头又有事情瞒住我们。”
    祝文山拿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他才说:“你别那谁那谁地叫小黎呀,人家好歹是你外孙的爸爸。再说了,我看他挺紧张小潼的,这种男人会疼老婆,不错啊……”
    “你少在这里借题发挥!”陈娟偏偏不吃祝文山这一套,她说,“你到底被灌了多少*汤,怎么无时无刻都在帮他说好话?”
    尽管陈娟嘴上不说,但祝文山还是察觉出来,她对黎绍驰的敌意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浓烈了。思索了片刻,他说:“不止是我,你女儿也被灌了不少*汤。”
    听了这话,陈娟就沉默了。
    祝文山又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这几年来,女儿过得不容易,小黎应该也过得不容易。站在男人的角度上,我还是挺理解小黎的。那时候小淇刚走,他还没有从那阴影里出来,虽然他做的决定都糊涂透了,但我们也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陈娟说:“我没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我只是觉得他们在一起太累太苦了,所以才希望他们重新开始。”
    祝文山摇了摇头:他问:“这些话你都跟女儿说过了吧?”
    想到那天跟女儿的谈话,陈娟有点烦躁地“嗯”了一声。当时她虽然嘴上说了同意,但心里却是不情不愿的,这么多年的心结,根本不能说解开就解得开。
    祝文山大概可以猜到祝潼的回应,他幽幽叹气,随后说道:“你既然不能说服女儿放弃他,那就诚心诚意地接受小黎吧。他们婚又结过,孩子也这么大了,与其再找别人重新开始,还不如试着去接受对方。”
    “你说得简单。”陈娟愁眉苦脸的,“反正他们在一起,我就是不放心。”
    在祝潼和黎绍驰这段婚姻中,祝淇无疑是最大的障碍,而陈娟的顾虑,祝文山也很明白。只是,他不能因为这点顾虑,就反对这小俩口的复合。
    “你就别瞎操心了。”他耐心地开导陈娟,“他俩互相逃避了这么多年,难得现在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我们就应该多给他们鼓励,难不成你想他们一辈子都困在那个阴影里吗?我看得出来,小黎很用心在修补这段婚姻,他对小潼应该是认真的,要不是爱惨了小潼,我想他肯定不会留在这边受你的气吧?”
    认真地听完了丈夫的分析,陈娟的神情明显缓和下来。外面传来祝恬和黎煜的嬉笑声,她从窗口瞧了瞧,看见他们一家四口在玩老鹰捉小鸡,她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在院子里闹了大半昼,祝恬和黎煜都跑玩很尽兴。一看见他们进来,陈娟就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吃东西。他俩亲昵地牵着外婆的手,不一会儿就把她逗得笑逐颜开。
    美好的周末悄然而过,新的一周如期而至。
    周一的上午,祝潼就接到费尔森的来电,他告诉祝潼,《卞氏传奇》的后期剪切、审批等流程已经移交专人处理,而他也将在下周离开中国。回国之前,他打算约祝潼一家吃一顿饭,一是为了答谢祝潼的帮忙,二是为祝潼的意外受伤致歉。
    祝潼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她对费尔森说:“我的两个孩子的都要上学,恐怕要周末才能腾出时间到外地,这样会不会耽搁你的行程?”
    费尔森笑着说:“没关系,趁着这段空闲时间,我把我的妻儿也接到中国来游玩了。过两天,我们就动身都琼京走走,到时候我们要碰面也是很方便的。”
    之前曾经有杂志报道过,在圈内向来低调的费尔森导演原来早已秘密结婚,并有一个几岁大的儿子。当时祝潼以为这些只是娱记们捕风捉影,故意制造噱头,没想到是真的。她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你的儿子大多了呀?上小学的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的妻子是谁。”费尔森打趣道。
    祝潼说:“我们这些当妈妈的,一般比较关注孩子。”
    费尔森告诉她:“我的儿子今年十岁了,比你家的孩子大几年。”
    “到时候就让他们交个朋友吧。”祝潼想了想,又说,“可惜我家恬恬比较懒,不愿意好好学英语,看来他只能跟煜煜找共同语言了。”
    费尔森又笑了:“没关系,我的妻子是中国人,我们全家都会讲中文。”
    傍晚黎绍驰接她回家,她就把费尔森请他们吃饭的事情交代了一下。黎绍驰问她:“要不请他们到家里吃饭吧,被拍到就不好了。”
    祝潼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也行,明天我问问费尔森的意思吧。”
    他们到家时,陈娟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祝潼发现餐桌上只有三套餐具,因而问母亲:“爸不回来吃饭?”
    陈娟点头:“你爸和小豪出差了,今晚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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